他关上门,把她留在昏暗的货厢。她与驾驶室之间隔着安全笼架。奥丁钻进货车,发动了引擎。

麦克金尼这才意识到,自己看到奥丁的时候有多放心。

奥丁调整了一下后视镜,迎着她的眼光。“现在爽了吧,教授?幕后的大佬知道你姓甚名谁了。”

她跪着,抬头看着他。“我没有选择。你没有给我足够的理由来相信你。”

“聪明人总是很难对付,总是在寻找答案,而答案又会引发更多的问题。”他加速向停车场出口驶去,麦克金尼滑到后门边上。

她又爬到前面。“那个人是谁?”

“我不再多说了。”

“他说为国土安全局效力。”

“有些人为掌管世界的人服务,他就是其中之一。如果他们现在派人来收拾我这个没能完成任务的特工,我可不会吃惊。”

“你绑架了我,你怎么能指望我会相信你?”

“那你他妈的为啥相信他们?”

“联邦调查局?国土安全局?”

“你看起来不像是那种迷信品牌的人啊,教授。”

“别抠字眼。我需要独立确认这是不是真的。”

“好吧。想象一下这是座冰山,你只能看到表面。下面有很多人,这些人建立起整个系统,掌管一切。”

“在政府里?”

“这些人在不在政府里有什么区别吗?他们比政府更大。他们才是权力。现在的世界是个大系统,没有人知道到底是谁说了算。但你可能与各种利益发生冲突,这是肯定的。而且你刚刚就做过。”

麦克金尼思索片刻,然后又抬起头看着他。“肖。”

他通过后视镜迎着她的目光。

“这才是你的真名:大卫·肖。”

他咬牙切齿。“这就是他的警告方式:让我知道他们知道我是什么人,他们认为这样就可以驾驭我。”

“但是你的家人?你的……”

“我没有家人。这就是上校为什么挑选我。”

他们在镜中对视。

“他们发现我时,我被遗弃在一条叫肖的路上。在孤儿院经常用这种方式为弃儿起名。”他的目光又回到前面的路上,“所有的名字都是出生后别人给你取的。我只是知道我什么时候在哪儿得到的这个名字而已。”

货车沿着辅路加速,麦克金尼倒在滑动门上。

“你今晚在水里洒了点血,我们看看究竟会游过来什么样的鲨鱼。”

麦克金尼这个时候才意识到,他们正在机场跑道上行驶,朝一辆大型螺旋桨运输机奔去。麦克金尼认出那是一辆C-130运输机。虽然她自己没有登上过,却看到过C-130。不少偏僻地带的研究项目使用这种飞机。飞机旁边停着各种车辆,人影在工作灯下奔忙。

货车过了一会儿停下来。奥丁下了车,不过雾霾已经在开滑动门。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看看谁决定加入我们。”

雾霾把她架出货车,她顺从地叹了口气,站在地上。他们停在C-130放下的后舱坡板旁。飞机本身没有标记,漆成土棕色。唯一的记号是尾号。其他的小队成员忙着把装备搬上去,胡佛在用三脚架上的一个什么盒形光学设备扫描天空。不过,他们看到麦克金尼的时候都停了下来,假模假样地鼓掌。

麦克金尼带着负疚之心看着奥丁。胡佛、开膛手、彷徨还有其他几个没见过的人都穿着平民衣服,也看不出拿没拿枪。奥丁打了个手势,他们立即继续装箱,检查装备。

奥丁抽出一把钥匙,打开她身上的锁链和手铐。“你想跑,教授?”他把手铐和锁链扔到货车里,关上滑动门,然后指着身边宽阔的机场。“走啊!你想走就走!祝你好运。”他走上货舱坡板。

麦克金尼看着奥丁离开,狡狐站到她身边,吹了声口哨。“厉害。你把他惹毛了。”

她看着狡狐。“我希望你不要认为我做的事情是针对某个人。”

狡狐举起写字夹板。“我们来算算账——我们的电子战卡车被联邦调查局扣住了,我们不得不摧毁几台运不走的服务器和原型机,我们失去了我们的联合行动中心,并且不得不冒险加速行动。基本上,你把一切都搞砸了。”

吸食大麻在美国大学中极为普遍。

奥卡姆剃刀原则的一种简单表述是:如果对于同一现象有两种不同的假说,应该采信比较简单的那一种。

1码=0.9144米。

第十六章

损害控制

“我们遇到问题了,亨利。”

亨利·克拉克吃惊地从烤牛排上抬起头。他一边嚼一边说:“看到你很开心,玛塔。”克拉克用叉子指着与他约会的女人,“艾米丽,这是玛塔。玛塔,这是艾米丽。”

年轻女人可爱一笑,伸出精致修长的手。“见到你很高兴。”

玛塔只是盯着她——可爱的面颊,金色直发刘海刚好垂到眼睛上面。“亲爱的,我需要借你的亨利用一会儿。”

“哦——好,我……”

克拉克点了点头,又向嘴里送了一块牛排。“马上就回。”

玛塔带克拉克朝这家生意火爆的餐馆后部的一个私人房间走去。她扫了一眼餐馆。“发现你在这种价格坑爹的商业街吃饭,真是令我吃惊。”

“我能说什么?她选的地儿。”

“啊,我明白了,是不是因为离她的学校很近?”

“哈哈。你要知道,不提前告知就跑来找我,我会很难堪的。”

玛塔带着他来到私人房间,随行的两个人显然是她的保镖,穿西服的小伙子替他们关上身后的门。房间是空的。“时间表变了。有风声说,一些不听指挥的因素失控了,可能会对计划造成损害。在这一切发生之前,我们需要做好准备。”

“什么时候准备好?”

“要我说,随时都要准备好。明天,后天,任何时候。说什么时候都有可能。你的人能搞定吗?”

克拉克深深叹了口气。“天啊。你不是吩咐我‘要耐心’吗?你的耐心哪儿去了?”

“现在我们没时间保持耐心了。情况变了。大佬们正在行动。对你的小女友说晚安吧,赶快回到办公室。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准备值守危机中心。”

克拉克点了点头。“没问题。我会调集人手。”他停了一下,等着她再说些什么。“所谓‘不听指挥的因素’——我希望他们不会认为我们是制造‘麻烦’的幕后黑手吧?”

“就算他们真的这么认为,这也会很快丧失意义。让大佬们去解决这个问题吧。我们的任务是争取信息霸权,而且我们必须胜利。”

“刚才的问题……是,还是不是?”

第十七章

陷阱

琳达·麦克金尼以前从未在C-130运输机的货舱内受过罪,现在她经历过了,可不愿意再来一次。巨大的空间中散发着航空燃油和液压杆的恶臭,混杂着以前运输过的车辆留下来的汽油味,还有航空发动机的轰鸣声。不过全队都戴着音特美耳机,可以隔绝噪声,并通过耳机交谈。飞行员的广播系统也集成进入耳机,不过驾驶舱传来的话语不多。“准备起飞。”

麦克金尼关闭耳机,享受着可怕的寂静。转头看着四周,大家都沉浸在微弱的红光中。她看到有人坐在货舱两边的折叠式座椅上,有人走来走去,检查装备。狡狐和锡人在清洗突击步枪。她看到狡狐的非洲科拉琴搁在一堆装备上——放弃特罗珀里斯郊区的设施时,他将这把琴也带了出来。

胡佛处于更靠前的位置,正在笔记本电脑上敲来敲去。运输机的装卸长再次检查了开伞拉绳,与随机工程师在商量着什么,而随机工程师正在为别的神秘任务跑来跑去。货舱前面也有几台信号工作站,两块屏幕上显示着雷达和其他传感器数据。两名戴耳机的机组成员坐在那里,监视信号并通过无线电交谈。

麦克金尼在一个很不舒服的帝高牌尼龙网折叠椅上坐下。同其他人一样,她也穿着一件灰色的连体服以抵御寒冷。这里真的很冷,呼出的气体全变成白色的水汽。货舱已经加过压,她知道他们有加热器,但不明白为什么要把温度保持得这么低。

她花了一个小时研究他们的货物。它就像一个灰色的烟熏帐篷,折叠后绑在有其两倍宽的托盘上,托盘位于货舱中部,钢缆从帐篷里伸出来,像蛇一样整齐地盘在地上,然后伸进另外一个只有前一个托盘一半高的坚硬水泥托盘。这显然是个什么压舱物。麦克金尼猜这是个挂着混凝土重物的降落伞,但她也不清楚这玩意儿究竟能干什么用。高弹力线缆和速释杠杆将水泥板固定住。其他的装备和物资托盘都用塑料袋紧紧包着,显然这些设备不准备一起空投下去,因为它们没有被连到开伞拉绳上。

他们在空中飞了差不多一小时,麦克金尼注意到奥丁出现在货舱左前方的狭窄舱门中,手里拿着两个装着咖啡的纸杯。他走了过来,递给她一杯。

麦克金尼接过咖啡,打开耳机。“多谢。”她从耳机中听到自己的声音。她揭开杯盖,看见他加了一点奶沫。

他的声音从耳机中传来:“我查过联邦调查局的文件,知道你喜欢加点奶沫。”

麦克金尼瞪大眼睛。“真是有趣。”她抿了一口。咖啡有些烫,味道有点不纯。将就吧。“这儿为什么这么冷?”她指着货舱内部暴露在外的管道和通风孔。

“我希望每个人都能保持警醒。”

“把我们的屁股都冻掉了对保持警醒有帮助吗?”

他朝关着的货舱门点了点头。“如果我们不得不打开那扇门,每个没穿保暖飞行服的人都会在瞬间体温过低。预先适应低温有利于迎接战斗。”

“话说回来,我们到底去哪儿?”

“这些你不需要知道,教授。”

“作为吸引无人机的诱饵,我认为我有必要知道。”

“你想要知道而已。这不是一回事。”

“有什么区别吗?”她看着货舱,“我能告诉谁?”

“飞机可能坠毁。你可以从残骸中爬出去,贴到Youtube上。”

麦克金尼怒视着他。

奥丁抿了一口咖啡,做了个哭脸。“犹他州北部。我们在沙漠中一个废弃的导弹基地建立了拦截小组。任何向我们靠近的物体都高度可疑。基地周围五十英里范围内荒无人烟。”

她想起以前袭击的视频——绝大多数发生在城区上方航线密集的地方。在城市上方几乎不可能有时间分辨并拦截一个不知是敌是友的东西。“你会把我像块棍子上串好的肉一样扔到那里吗?”

“我从来没有说过你需要实际出现在那里。”

“诱饵就是如此啊。”

“有你的数据和外表就够了,教授。我们只需要这些。这就是为什么你在水獭飞机上昏迷的时候,我们就扫描了你的头部。我们把数字模型发到特效艺术家手里,他们用弹道凝胶制作了一个你的仿真体,然后上色,装上头发,穿上衣服。”

“你在开玩笑吧。”

奥丁摇了摇头。“你很快就可以看见了。”

“但是在非洲,侦察无人机对我的手机进行嗅探——而手机已经炸了。”

“它嗅探的是你手机里的识别码。我们对你的手机识别码做了克隆——还有你耳机的蓝牙ID。胡佛对你的笔记本做了镜像,他们将把镜像安装在一个机库里。我们建立了一整套假的军事研究营地,有发电机、电脑,等等,万一他们用卫星侦察的话也不会露馅儿。”

“你什么时候干的这些?”

“我们建立营地已经好多个星期了。我们只是需要诱饵。”

“诱饵就是我。”

“或者至少是你的代替品。”

她又抿了一口咖啡,细想这句话。“那你就再也不需要我了,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