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警惕地看着他。“不怎么样。你是谁?”

“布莱克特工,国土安全局。”他又掏出证件,递给她,让她看个仔细。优质黑色皮套下面封装着金盾和身份证明。“你的报告一出现在系统里,我就从芝加哥飞过来了。”

查验了他的证件后,她把证件递回给布莱克。“从芝加哥来?因为我?”

他点了点头。

她低下头,用手撑着脑袋。“哦,感谢上帝。”她又抬起头,“请告诉我你相信我。”

“你书面陈述中的一些东西激起了我的兴趣……你对恐怖分子炸弹的说法。你提到他们其实是无人机攻击。谁告诉你的?”

“指挥这个行动的人跟我说的。他有个代号,叫奥丁。”

“奥丁。”听不出他是在确认还是提问。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她在仔细研究他的表情,“是真的吗?”

他掏出一个黑革记事本,从中抽出一支看起来很昂贵的银笔。“我也不知道,但如果在堪萨斯城有个特别军事单位,我应该知道的。不过我并不知道。”

“如果他们是合法的防务行动,那当然没问题,但……我是个科学家,在我行动之前需要证实……”

他拍了拍她的手。“你做得对,我们需要把这事弄清楚。你很幸运,你逃出来了——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他们就是非常危险的人。你能告诉我他们的行动总部位于哪里吗?”

麦克金尼轻松地叹了口气,猛地点了点头。“可以,他们在一个叫特罗珀里斯郊区的地方——在密苏里河北岸。”

他点点头。“我知道。国土安全局和联邦调查局在那里存储归档数据。”

“那他们可能是合法的?”

他在记笔记。“让我们先关注已经知道的事情。”

“他们说他们选择那里是因为无人机无法打到他们。”

“很聪明。”

“你是政府的人——你能不能给什么人打个电话,确认这个行动是否合法?”

“联邦政府是个复杂的组织,教授。有时候有些部门——会变得像癌症一样。很危险。作为科学家,我想你理解。”

麦克金尼不知该做何感想。

他又紧紧握着她的手。“我相信这些事情会给你很大压力,但最重要的是你现在安全了。”

麦克金尼点了点头。“接下来会怎样?”

“我需要安排一下。在这期间,我们要把你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即使是能接触到政府系统的人也找不到你在那儿。”

她斜眼看着他。

他鼓励地笑了。“我在考虑让你用假名入住市中心的酒店。有客房服务和有线电视。我会安排特工保护你。”

“你相信我说的事情。”

“让我们只要——”

“那他们告诉我的关于无人机袭击的事情一定是真的。这就是为什么你很快赶过来,对吧?”

他盯着她,表情捉摸不定。

“我想要给我爸打电话。”

“我不想警告你,不过如果我们对付的是一群不遵守命令的政府特工,你的生命就很危险。而且我们需要把你的家人也保护起来。我们需要你藏起来,而我需要你安静地快速离开这里。”

麦克金尼坐在一辆没有标记的政府车辆的后座上,烦躁不安。布莱克特工开车。轿车在晚间堪萨斯城区的车流中穿行,圣诞装饰在电灯杆上闪耀。布莱克要她装作被移交给国土安全局的嫌疑犯,让她坐进一辆轿车,她和驾驶座之间有金属格栅分开。更糟糕的是,他们给她戴上了手铐,用铁链将手铐系在腰部,就像真的囚犯一样。他们还给她穿了一件炭黑色的囚犯连衣裤和靴子。她的生活真是一天比一天离奇。

“既然我们已经离开了联邦调查局的办事处,拜托你能不能把这些锁链从我身上解下来,布莱克特工?”

他摇了摇头。“我们需要确保已经完全离开堪萨斯城,而且没有被跟踪。”

麦克金尼窝在座位上,尽力让自己在硬邦邦的塑料座椅里舒服一点。他们经过市区的时候,麦克金尼把脑袋靠在窗户上,看着路边掠过的商店、写字楼和咖啡厅——正常人的生活。没有多少行人,看上去就像是天黑之后典型的城区——办公室的人都走了。

麦克金尼怀疑联邦调查局是否会突袭秘密基地。基地还在那里吗?可能奥丁的整个团队都收拾好了,或者摧毁了所有证据,跑了。突然之间,一股恐惧攫住了她,她可能错了,联邦调查局可能因为她而与那个军方小组爆发枪战,因为沟通不畅或者误解,把美国的防务搅个底朝天。当她想起那些在炸弹袭击中丧生的人和烧焦的尸体,一股罪恶感油然而生。一个死去的小女孩的脸尤其令她不安。

不过,难道她有其他选择吗?她是科学家。你并不能听到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你需要求证、发现。她需要证实他们所说的话。他们没有出示官方文件证明其行动合法,就没有理由指望她去做他们要求的事。如果联邦调查局突袭那个地方,最终证明那是个非法行动,或者更糟糕,他们正是无人机袭击的幕后黑手,那她实际上帮助制止了严重犯罪。难道不是吗?

麦克金尼并没有感觉更好些。她意识到可能情报工作就是这个样子——不知道自己在大局中处于什么位置,没有一目了然的最佳行动方案。

她沉浸在思索中,突然发现车正在穿越一个空荡荡的大停车场。每隔一段距离,明亮的灯光就从高高的灯杆射下来。她看到远处的私人喷气机在起飞。几百码外有个汽车租赁公司的停车场,机场周边是被照亮的广告牌。常见的连锁旅馆标志在不远处的灯塔上闪耀。显然布莱克在带她去一个机场附近的旅馆。想要藏身于人海之中,这是个不错的主意。

车辆在停车场中间慢了下来。布莱克转了一圈,警惕地看着四周。

麦克金尼向前倾过身子。“怎么了?”

布莱克没理她。

“布莱克特工,怎么回事儿?”

布莱克没有理她,把车停在停车场中间,自顾自下了车。

“嗨!”麦克金尼探过身,看见他穿着大衣,走出路灯照射的范围,遥望着地平线。“嗨,什么事儿?”她的喊声更大了,却只能在后座狭小的空间内回荡。她想用力挣脱捆着将手铐和腰连起来的铁链,“布莱克特工!”

布莱克还是无动于衷,好像麦克金尼根本不存在。

麦克金尼朝四周张望。两百码内都没有其他车辆。这是个灯光下巨大的开阔地。冬季的寒气钻进轿车——她喘出来的气凝成雾。她可以听到发动机零件在冷却的时候咔嗒作响。

布莱克特工依然自行其是。一个恐怖的念头开始侵入她的意识:她又落到了危险的人手里。这一点越来越清楚。

她向后靠在座位上,努力回想正常的生活是什么样子。不过,她却只能记起那些袭击视频中的爆炸冲击波——工业化的武器撕裂了人们的肢体,好像他们都是纸做的。

会不会有人知道她出了什么事?或者说,她会不会成为世界上另外一个消失的人?消失在非洲某处的研究人员。人们会说,非洲就是你的宿命。她又想起了父亲。

就在此时,什么黑色的东西落在了车身上。

麦克金尼警觉地向后一缩,转过身在后视镜上看见一只大乌鸦在后备行李箱上走来走去。这只大乌鸦戴着一副小型耳机,以及一个微型摄像头。不是福金就是雾尼——她永远分不清谁是谁。她不知道看见它们应该安心还是恐惧。

布莱克还在扫视地平线,没有注意到这只鸟。乌鸦又无声无息地飞走了。

过了一会儿,一辆头灯大开的车慢慢靠近,来到空阔停车场的另一边。这是一辆没有标记的蓝色厢式小货车。

布莱克掀开外套,举起手,这样对方就能看见他的手。那辆货车很快开到布莱克的车旁边。她认出了方向盘后面正是奥丁,一脸阴沉,胡子还是又黑又长。他无视麦克金尼,而是扫视着周边,同时警惕地看着布莱克。

确认安全后,他才走出来——车顶灯没打开——小心翼翼地走到布莱克的轿车旁边。奥丁穿着橙色的隔热连衣裤和反光背心,佩戴有徽章,看上去就像是机场技师。

布莱克上前截住了他。

麦克金尼看着两个人走到一起,双手都让对方看见。他们俩走到车边,麦克金尼可以隔着玻璃听见他们的对话。

布莱克打破了沉默。“大卫·肖。我本来想问问你最近在干什么勾当,不过教授人很不错,都告诉我了。”

奥丁扫了一眼麦克金尼。

麦克金尼感到很难为情。

奥丁又转过脸朝前方。“我很吃惊,她还没死。”

“如果她死了的话,你还会现身吗?”

“不会。”

布莱克摊摊手。“这就是了。”

“国土安全局——这是你想出来的玩笑?”

“在这艰难时代,一个人必须保持点幽默感。”

“他们为什么派你过来,里特尔?”

“派我过来劝劝你。”

“或者,他们希望我会干掉你。”

布莱克突然有些惊恐。

“但我不给他们干脏活已经很久了。”

布莱克松了口气,快活地笑了。“美国北方司令部不是你的地盘。你应该待在原来的地方对付那帮野蛮人。”

“也许这里的野蛮人也需要对付。”

“老头子这一嘴啃得太大,嚼不动,大卫。这儿不是巴基斯坦。也许你在海外待的时间太长了,忘了这里玩的是团队游戏,而你已经不在团队里了。”

“我来这儿不是聊天的。我是为了这个女人。”他走向麦克金尼藏身的轿车。

“她知不知道你在利用她?”

奥丁转过身。“知道。你也许注意到了,她试图逃跑。”

“你挡不住的,大卫。无论如何,这事都免不了。他们想要那样。别找了。”

“你比其他任何人都清楚,我不会放弃。”

“你还是老脾气。你希望最后像老鼠一样吗?我听说,他们依然在那里寻找他身体的碎片。”

奥丁停了一下,不过又很快恢复了平静,伸手去开车门。

“如果他们让你回家,大卫,你怎么办?你愿意离开吗?”

奥丁停了下来。他迎着麦克金尼的目光,看了一会儿。“离开。”他默默朝自己点了点头。“这里的教授呢?”

“她已经死了,你懂的。”

“拜拜,里特尔。”

“每个人都想要这样,大卫。每个人。你抗不过的。”

奥丁转过身,打量了一下里特尔。“看,这就是你和我的区别。我不会仅仅参加我知道自己能赢的战斗。”奥丁打开车后门。

麦克金尼瞪着布莱克——或者里特尔,管他啥名字。他似乎变成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人。“他怎么……”

“现在不能说。”奥丁拉着她腰上的锁链把她拽出来,拖她去蓝色货车。

布莱克冲他们喊:“形势比人强,时间到了,该来的一定会来,你拦不住的。”

奥丁打开货车侧门。麦克金尼看到这是个空的金属箱——没有垫料。

“对不起,我一定要知道。”

“你现在知道了。”

他有力的臂膀架起她,把她托入货厢。

“奥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