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裤你留着,”我说,“录音机给我就行。”

  “若干年以后,人们会想要了解这个殖民地的往事,”克拉尼茨说,手伸进裤子在内裤里摸索,“他们会想要了解往事,但无论怎么寻找,都找不到任何资料。他们之所以什么资料都找不到,是因为殖民地的首领花费宝贵的时间,管制整个殖民地唯一的媒体人员。”

  “贝阿塔也是媒体人员。”我说。

  “她是摄像师,”克拉尼茨说,把录音机拍在我掌心里,“不一样的!”

  “我没有压制你,”我说,“只是不允许你破坏这个殖民点。录音机我没收了,我会请杰瑞·本奈特打印一份内容抄本给你,但字体只能用最小号,因为我不想浪费纸张。所以你会拥有全套笔记。你去找莎维德丽,就说我让她给你一本记事簿。一本,扬。其余的要用在正事上。如果你嫌一本不够,可以去找门诺派试试看。”

  “你要我手写记录,”克拉尼茨说,“用纸和笔。”

  “塞缪尔·佩皮斯【3】就用得挺好。”我说。

  “前提是扬会写字。”贝阿塔在床上嘟囔道。

  “臭娘们。”克拉尼茨说,走出帐篷。

  “多么不幸的婚姻。”贝阿塔感叹道。

  “显然如此,”我说,“想离婚吗?”

  “那得看了,”贝阿塔又掀起毛巾,“你觉得你的助理有没有兴趣约会?”

  “我认识她这么久,从没听到她和任何人约过会。”我说。

  “所以答案是否定的。”贝阿塔说。

  “答案是‘我他妈怎么知道’。”我答道。

  “唔——”贝阿塔放下毛巾,“诱惑。但婚姻还是暂时保持吧。惹得他非常恼火,他折磨了我这么多年,能报复一下我非常开心。”

  “多么不幸的婚姻。”我说。

  “显而易见。”贝阿塔说。

  “我们必须拒绝。”希克利对我说。希克利、迪克利和我在黑匣子里。我以为等我告诉奥宾人他们必须交出无线意识植入物,他们应该会很有理性地听从劝告。

  “你们从来没有拒绝过我的命令。”我说。

  “因为你的命令从不违反双方的和约,”希克利说,“我们与殖民联盟的和约允许我们两个跟从佐伊,也允许我们记录这些体验并与其他奥宾人分享。命令我们交出意识植入体与此矛盾。违反了我们的和约。”

  “你们可以主动交出植入体,”我说,“这不就解决问题了?”

  “我们不愿意,”希克利说,“那样会破坏我们对其他奥宾人的责任。”

  “我可以请佐伊让你们交出植入体,”我说,“我无法想象你们会违抗她的命令。”

  希克利和迪克利的脑袋凑到一起,过了一会儿分开。“那会让我们非常痛苦。”希克利说。我心想,这还是我第一次听见这个词能被说得像是要世界末日了。

  “你们要明白,我并不想这么做,”我说,“但殖民联盟给我们的命令说得很清楚。我们不能轻易泄露我们在这颗星球上的消息。种族联合体会来斩尽杀绝的。我们所有人,也包括你们和佐伊。”

  “我们考虑过这个可能性,”希克利说,“我们认为风险微乎其微。”

  “记得提醒我给你们看那段小电影。”我说。

  “我们看过,”希克利说,“那段视频也发给了我们的政府。”

  “你们既然看过,怎么能看不出种族联合体对我们构成威胁呢?”我问。

  “我们仔细查看了那段视频,”希克利说,“我们认为风险微乎其微。”

  “你们没有资格作这个决定。”我说。

  “我们有,”希克利说,“根据我们的和约。”

  “我是这颗星球的法定权威。”我说。

  “你是,”希克利说,“但你无权随意破坏和约。”

  “保护整个殖民点不被屠杀不叫随意。”我说。

  “消除所有无线设备以避免被探测到就是随意。”希克利说。

  “你为什么不说话?”我对迪克利说。

  “我到现在都和希克利意见相同。”迪克利说。

  我沉思片刻。

  “我们遇到难题了,”我说,“我不能强迫你们交出植入体,但也不能让你们带着它跑来跑去。回答我这个问题:如果我请你们待在这个房间里,但让佐伊经常探视你们,这算不算违反和约?”

  希克利考虑了一会儿,说:“不违反。但我们不喜欢这样。”

  “我也不喜欢,”我说,“但我没有其他选择。”

  希克利和迪克利又讨论了几分钟。“这个房间覆盖着电磁波屏蔽材料,”希克利说,“给我们一些。我们可以用它覆盖我们的设备和我们自己。”

  “暂时没有更多的了,”我说,“我们得制造一些,但需要时间。”

  “只要同意这个方案,我们可以等这段制造时间。”希克利说,“在这段时间内,出了这个房间,我们就不会使用植入体,但你要请佐伊多来看我们。”

  “好的,”我说,“谢谢。”

  “不客气,”希克利说,“也许这么做反而正好。自从来到这里,我们发现她陪我们的时间越来越少。”

  “她进入青春期了,”我说,“新朋友,新星球,新男朋友。”

  “对,恩佐,”希克利说,“我们对他感觉非常矛盾。”

  “欢迎加入俱乐部【4】。”我说。

  “我们可以除掉他。”希克利说。

  “天,千万别。”我说。

  “也许等一阵再说。”希克利说。

  “比起杀死佐伊的追求者,我更希望你们能集中精神,帮简搞清楚究竟是什么东西企图冲进村庄周界。”我说,“也许在情感上没那么让人愉快,但从大局考虑,对我们会更有帮助。”

  简把那东西“扑通”一声扔在会议室的地上。那东西有点像大号的郊狼,但郊狼没有四只眼睛,爪子上也没有与手指相对的大拇指。“迪克利在一个洞里发现了这一只。另外还有两只,不过都跑掉了。这只也想跑,但被迪克利杀死了。”

  “开枪打死的?”玛塔·皮罗说。

  “用刀。”简说。这个答案引来了一阵不安的窃窃私语。绝大多数委员会和殖民者见了奥宾人还非常不自在。

  “你认为这就是你们担心的捕食动物吗?”特鲁西约问。

  “有可能。”简说。

  “有可能。”特鲁西约说。

  “爪子的形状符合我们见到的抓痕,”简说,“但我觉得太小了。”

  “大小不论,弄出抓痕的就是这种动物。”特鲁西约说。

  “很可能。”简说。

  “你见到体型更大的了吗?”李晨问。

  “没有,”简望向我,“我们连着盯了三个晚上,昨夜是第一次看见有东西接近屏障。”

  “海勒姆,你几乎每天都要出屏障,”特鲁西约说,“你见过类似的动物吗?”

  “我见过一些动物,”海勒姆说,“但要我说,它们都是食草动物。我没见过长得像这个的。不过我没有在晚上出过屏障,萨根总督认为它们是夜行动物。”

  “但她也没有见到更多的,”玛丽·布莱克说,“我们不能因为几个鬼影就永远不开始垦殖。”

  “抓痕和地洞可是真的。”我说。

  “这我不反对,”布莱克说,“但也许只是孤立事件。也许一群这种动物几天前经过,看见屏障觉得很好奇。它们发现进不来,就向前继续走了。”

  “有可能。”简又说。从语气听得出她并不赞同布莱克的看法。

  “我们还要因为这个等多久才开始垦殖?”保罗·古铁雷斯说,“很多人等我们停止说空话等得要发疯了。过去这几天,人们开始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动拳头。我们在和时间赛跑,对不对?现在是这儿的春天,我们必须开始种庄稼和为放牧开垦草地。我们已经吃掉了两周的储备粮。要是再不开始垦殖,我们会有大麻烦的。”

  “我们没有在说空话,”我说,“我们被扔在一颗谁也不了解的星球上。我们必须花些时间勘测,免得被它杀个一干二净。”

  “我们到现在还活着,”特鲁西约插嘴道,“这是个好兆头。保罗,你先放松一下。佩里说得很正确。我们不能随便走出去开辟农场。但是,佩里,保罗说得也对。我们不能再窝在营地里什么都不做了。萨根花了三天寻找这种动物的踪迹,我们杀死了其中一个。我们必须谨慎,对,我们必须不断了解洛诺克星。但我们也必须开始垦殖。”

  委员会的所有人都盯着我,想听我的决定。我看了一眼简,她难以觉察地耸了耸肩。她不认为外面不存在真正的威胁,但除了这具动物尸体,她也拿不出确凿的证据。特鲁西约说得对,现在必须开始垦殖了。

  “同意。”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