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伊会想念格雷琴的。”我说。

  “格雷琴也会想念佐伊的,”特鲁西约说,“我有点想求你让佐伊留下。为了格雷琴,也为了我们。”特鲁西约朝希克利和迪克利点点头,他们站在一旁,沉浸在佐伊与朋友道别的情绪之中。“你说你和种族联合体谈成了协定,但我还是很希望有奥宾人能给我们撑撑腰。”

  “洛诺克不会有事的。”我向他保证。

  “我猜你说得对,”特鲁西约说,“希望如此。只是作为一个普通的殖民地该多好啊,我们已经受够了所有人的关注。”

  “我想我可以帮你吸引掉一些注意力。”我说。

  “希望你能告诉我你在盘算什么。”特鲁西约说。

  “我已经不是你的领导人了,所以我不能以官方身份叫你别多管闲事,”我说,“但劝你还是别多管闲事。”

  特鲁西约叹息道:“你明白我的苦衷,我们一直是其他所有人计划的中心,但这些计划到最后没有一个产出了应有的结果。”

  “包括我们自己的。”我提醒他。

  “包括我自己的。”特鲁西约点头道,“我不知道你打算干什么,但考虑到失败的比例,我害怕反冲的力量会波及洛诺克。我要为我的殖民地考虑。我们的殖民星球。我们的家。”

  “我们的殖民星球,”我赞同道,“但不再是我的家了。”

  “即便如此也一样。”特鲁西约说。

  “朋友,你必须信任我,”我说,“我拼命想保证洛诺克的安全,事到如今我不可能停手。”

  莎维德丽从交通艇下来,拿着手持终端走向我们。“都好了,”她对我说,“简说你准备好了我们就出发。”

  “你和大家说过再见了?”我问她。

  “是的。”莎维德丽亮出手腕,手腕上套着个手镯,“贝阿塔送的,说是她祖母传给她的。”

  “她会想念你的。”我说。

  “我知道,”莎维德丽说,“我也会想念她的。她是我的朋友。我们都会想念其他人的,所谓‘离别’就是这么一回事。”

  “你可以留下的,”特鲁西约对莎维德丽说,“你没有理由要和这个白痴亡命天涯。我可以给你涨工资,两成怎么样?”

  “天,涨工资?”莎维德丽说,“诱惑哦,但我跟着这个白痴的时间太久了。我喜欢他。当然了,我更喜欢他的家人——这个大家都一样吧。”

  “好得很。”我说。

  莎维德丽微笑道:“别的不说,他会逗我开心。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我知道我想去搞清楚。对不起。”

  “好吧,三成。”特鲁西约说。

  “成交。”莎维德丽说。

  “什么?”我说。

  “我开玩笑的,”莎维德丽说,“白痴。”

  “提醒我扣你的工资。”我说。

  “你现在打算怎么付我工资?”莎维德丽说。

  “喂,”我说,“有事情需要你去照看,在那边,离这儿很远。”

  “唔——”莎维德丽说。她过去拥抱特鲁西约,竖起大拇指指着我说,“要是我跟他闹翻了,就回来找你要我原来的工作。”

  “等着你呢。”特鲁西约说。

  “好极了,”莎维德丽说,“要说过去这一年给了我什么教训,那就是永远得有后备计划。”她又拥抱了一下特鲁西约。“我去叫佐伊,”她对我说,“你上交通艇我们就出发。”

  “谢谢,莎维德丽,”我说,“马上就来。等会儿见。”她捏了捏我的肩膀,走开了。

  “你和朋友都道别过了吗?”特鲁西约问。

  “这不正在道别吗?”我说。

  几分钟后,交通艇飞上天空,驶向柔星号。想念朋友的佐伊在默默流泪。简坐在她旁边,轻轻搂住女儿。我望着舷窗外,心想我又离开了一个世界。

  “感觉怎么样?”简问我。

  “悲伤,”我说,“我本来希望这里成为我的世界。我们的世界。我们的家。但不行,还不行啊。”

  “抱歉。”简说。

  “抱歉什么?”我说,扭头对她微笑,“很高兴我们来了。我伤心是因为不能留在这里。”

  我扭头继续望着舷窗外。洛诺克的天空在四周渐渐变成黑色。

  “这是你的飞船。”刚被领进观景舱的里比斯基将军对我说,我在观景舱里等着他。

  “是啊,”我说,“暂时是的。不妨说是我们租用的。以前好像属于亚瑞斯人,你肯定觉得很讽刺吧。同时也解释了天花板为什么这么低。”

  “我该叫你佩里船长吗?”里比斯基问,“比你之前的职位低了一级。”

  “其实船长是简。我是她的名义上司,但管飞船的是她。所以我大概是司令吧。比之前高了一级。”

  “佩里司令,”里比斯基说,“好听,可惜没什么新意。”

  “我想也是。”我说,拿起手里的移动终端,“他们带你上船的时候,简呼叫过我。她说你有可能会试图杀了我。”

  “天哪,”里比斯基说,“我很想知道她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希望你别真的打算动手,”我说,“倒不是说你做不到。你还是防卫军的士兵,足够敏捷和强壮,能在别人阻止之前扭断我的脖子。但事后你走不出这个房间。我不希望你死。”

  “谢谢。”里比斯基干巴巴地说,然后说,“不,我来不是为了杀你。我来是想理解你。”

  “很高兴听见你这么说。”我说。

  “首先你先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要找我。”里比斯基说,“殖民联盟有各种各样的外交人员,要是种族联合体想和殖民联盟豪赌一场,应该是他们来和你谈才对。所以我实在搞不懂你为什么要找我。”

  “因为我觉得我欠你一个解释。”我说。

  “解释什么?”里比斯基说。

  我打个手势。“这个,”我说,“我为什么在这儿,而不是在洛诺克,或者殖民联盟内的任何一颗星球。”

  “我猜是你不想因为叛国上法庭吧。”里比斯基说。

  “有这个原因,”我说,“但不止如此。殖民联盟的情况怎么样?”

  “你不是认真的吧?难道指望我会在这儿告诉你?”里比斯基说。

  “大体谈谈就行。”我说。

  “他们还好,”里比斯基说,“种族联合体停止了攻击。洛诺克确定已经安全,我们一个月内就会派出第二批殖民者。”

  “比时间表提前了。”我说。

  “我们决定要加快进度,”里比斯基说,“同时还在大规模增强它的防御水平。”

  “很好,”我说,“真可惜,这种事没有发生在我们受袭之前。”

  “咱们就别假装不知道其中的因果了吧。”里比斯基说。

  “说起来,殖民联盟怎么看我们这场胜利?”我问。

  “当然是欢天喜地、万众欢腾了。”里比斯基说。

  “至少明面上是这样。”我说。

  “你很了解殖民联盟,”里比斯基说,“明面上的说法就是唯一的说法。”

  “我知道,”我说,“所以才会有现在这些事情。”

  “我没听懂。”里比斯基说。

  “就在我们阻击埃塞尔之前,你对我说了一些话,”我说,“你说殖民联盟比任何人都关心全人类的利益。”

  “我记得。”里比斯基说。

  “你说得对,”我说,“在宇宙中的所有政府、种族和智能生物中,殖民联盟确实是最认真照顾我们、照顾整个人类的。但我最近开始怀疑,他们的活儿究竟做得好不好。你看殖民联盟在洛诺克是怎么对待我们的。他们在建立殖民点的原因上欺骗我们,在种族联合体的意图上欺骗我们。他们强迫我们参与军事行动,险些毁灭了整个殖民联盟。最后又企图为了全人类的利益牺牲我们。但全人类会知道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吗?会吗?殖民联盟控制通信,控制信息流动。现在洛诺克活下来了,殖民联盟永远也不会说出真相。殖民联盟权力结构外的人甚至不知道种族联合体的存在。到现在都不知道。”

  “殖民联盟认为有必要这么做。”里比斯基说。

  “我知道,”我说,“他们一直认为有必要这么做。你来自地球,将军。你记得地球对宇宙、对殖民联盟的了解是多么贫乏。我们报名加入一支军队,我们对这支军队和它的存在目的一无所知,只因为我们不想孤零零地在家老死。我们知道他们有办法让我们返老还童,这一点就足够了。我们因此来到这里。殖民联盟就是这么做事的。只告诉你足够让他们达到目标的信息。绝对不会再多。”

  “我不总是赞同殖民联盟的做事方法,”里比斯基说,“你知道我不赞成殖民联盟放弃洛诺克的计划。但我似乎还是听不懂你的意思。要是种族联合体知道了我们对洛诺克制定的计划,一定会酿成灾难性的后果。种族联合体想限制人类的发展,佩里。他们仍旧想这么做。假如我们不反抗,宇宙的其他空间就不会有我们的身影了。人类会灭亡。”

  “你把人类和殖民联盟搞混了,”我说,“种族联合体想围堵殖民联盟,是因为殖民联盟拒绝加入种族联合体。但种族联合体不是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