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丹特。那些部长是自掘坟墓,他凭什么要为他们陪葬?没想到这小子这么精明。”
她留了杜恩十五分钟,这是闻所未闻的,满朝官员难得有人被接见超过十分钟。何况总理在外面等得心急如焚。
“杜恩先生,你何以受得了如此短暂的人生?”
总算杀了杜恩一个措手不及,她感觉小胜了一把。
“你说短暂?”他反问道,“没错,我的人生固然短暂。那是由不得我的事。所以我也就不多虑啦。”
“什么事能由得了你?”
“移民事务部的分配处。”他答道。
她打了个哈哈,“这不是一份完整的清单,对吗,杜恩先生?”
他偏着脑袋,“你真想知道答案?”
“哦,是的,杜恩先生,我想知道。”
“可我不能说,女王。不能在这儿说。”
“为什么不能?”
“因为我们说的每一句话,都逃不过监控室那两个人的耳朵,还会被一一记录在案。没有旁人监听的时候,我才能直言相告。”
“我命令他们停止监听。”
杜恩笑了。
“哦,明白了。我虽然在位,但并非始终掌权,你是要告诉我这点吗?好吧,我倒要瞧瞧。你带我去监控室。”
杜恩站起身,领着她出了房间。
“纳布,纳布,他带她过来了!怎么办?”
“别慌,丹特,别吐在摄影机上就行了。”
监控室的门开了,杜恩领着女王走了进来。“下午好,先生们。”她打了个招呼。
“下午好,女王陛下。我是纳布,这个呆头呆脑的家伙是我的助手丹特。”
“这么说,监听和回答我一应问题的就是你俩?”
“正是,我们尽力而为。”纳布自信满满的模样。
“监视器,电视!真奇妙!”
“这关系到全息视频不出差错。”
“胡说,纳布。”女王依然和颜悦色地说,“这个是摄影机吧。”
“仅为记录历史,没人看过。”
“幸亏我知道自己被严密监视,早上的一举一动都不敢大意。”她扭头问杜恩,“你能找一个没有鸟儿在树上监视的地方聊聊吗?”
“说真的,”杜恩答道,“我有格罗夫上唯一一个,有鸟儿在树上监视的地方。”
她听了一惊,“真的?”
“一地的鸟粪,你走路可要当心。”
她的嗓音因急切显得嘶哑,“你前面带路,快带我去!”说完,她转身盯着纳布和丹特,“你俩听着,把这台摄影机给弄出去。你们可以听,可以看,但不得做永久的记录,明白没有?”
纳布满口答应,“你回来前保证办好。”
她哼了一声,“你压根儿不想搬,纳布。你当我是傻子?”说完,她出了杜恩为她打开的另一扇门。
门刚一关上,丹特就一阵恶心,吐进了一个废纸篓。纳布在一旁没事人似的看着,“你还不明白,丹特?她没什么好怕的。”
丹特摇摇头,擦了擦嘴唇。胃酸灼着他的胃和喉咙。
“去叫专家过来。我们只能把这台摄影机接到别的地方去。再把没用的聚光灯从墙上抠出来,等他们进来的时候,让她看见工人在修,看上去像已经卸了。快去,伙计!”
丹特在门口停下了脚步,“他们打算怎么处置这个杜恩?”
“不处置。女王喜欢他。我们以后还要靠他哄她开心呢,他是个无足轻重的家伙。”
沿着戒备森严的已清了场的走廊,女王能感觉到杜恩兴致陡增。他们最后来到一道大门,杜恩吩咐巡视员去一边等着。
“这里应该不错,杜恩。”女王说。看他的一举一动,这里会是个好地方。
“不会让你白跑一趟的,尽管你小时候常跑远路。”他说。
“一走就是几公里。”她说,“多美的一个词,公里。带我看看有鸟儿在枝头唱歌的地方吧。”
杜恩打开了门。
她迈着轻快的步子走了进去,接着放慢了脚步,继而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她又迈着轻快的步子在树林中穿梭,时而停下脚步,脱了鞋,把光着的脚趾陷进草地和泥巴。一只鸟儿扑扇着翅膀从她身边掠过,一缕微风掀起她的头发。她哈哈大笑。
她笑着靠在一棵树上,手扶着树皮,顺着树慢慢地滑坐在草地上,头顶是明媚的阳光。
“你是怎么办到的?是怎么保住这块地的?最后一次接触大地那年,我二十岁,那是首星仅剩的几个公园之一!”
“这些不是真的。”杜恩答道,“当然,树、小鸟和草地不掺一点儿假,但天空是一个穹顶,太阳是人造的,不过可以晒日光浴。”
“我老长雀斑。但我说,‘管他什么雀斑,我爱晒太阳!’”
“我明白。”杜恩说,“对所有人我都说,这地方模仿了花园星的设计,那座限制移民,工业规模也被控制在最低限度的星球。但这里真正模仿的是哪颗星球,你肯定知道。”
“格罗夫。”她说,“我外公的天下!在这个星球被蒙上一层贞操带似的铁盖,与外界永世隔绝前,就是这个模样;噢,杜恩,你想要什么尽管说,只要允许我每次苏醒时来享受一个下午!”
“能请动你的大驾,是我的荣幸,唯有你懂它的意义。”
“你不是有求于我吧。”她说。
他笑了笑,“想游泳吗?”
“你有水?”
“我有一方湖,清如水晶般的水,只是有点冷。”
“在哪儿?”
他领她来到湖边,她毫不犹豫地脱下衣服,潜入水中。杜恩游到湖心与她会合。她仰面浮在水上,望着一朵流云遮住太阳。
“我想必死了。”她说,“这里是天堂。”
“你信教?”杜恩说。
“我只信我自己。我们一手创造了自己的天堂。杜恩,我发现你创造了一个美丽的天堂。对了,杜恩,你是我今天见到的第一个没有蠢得像驴似的男人。”
“我可不敢抢了上司风头。”
她咯咯地笑着,挥手轻轻地划着水。杜恩也仰面躺在水中,在不绝于耳的淙淙流水声中聊着天。
“说说你的完整目录吧,杜恩先生。”她说。
“我说过,”他说,“移民事务部的一部分。”
“还有呢?”
“移民事务部的剩余部分,以及其他各部门。”
“也就是说,全部?”
“所有部门都是骨肉相连的,虽然没多少人明白这一点。当然,我只掌控管事的部门头头,日常事务我不会插手。”
“好手段,让他们以为自己还在独立运转。接着说。”
“说什么?”
“目录的其余部分?”
“就这些。所有部门,它们掌管了一切。”
“还不是,比如森卡就管不了。”她说。
“哦,是的。这是一个独立的、碰不得的机构。只有你女王陛下才能制定休眠室的规章制度。”
“但那也在你的掌控之下,不是吗?”
“事实上,我必须先接管它,从而掌管唤醒大家的时间。非常好用,我借此排除异己。如果对手体弱多病,我就降低他们的休眠等级,他们就会很快绝迹。如果他们身强体壮,就提高休眠的等级,他们就不能老在我身边捣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