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地,男人们开始戴手套,穿上沉重的外套和斗篷。

“他们说,你叫詹森?”屠夫汉科尔说。

“我叫詹森·沃辛。”詹森说,“莫非你认为,拉瑞德的父亲没说实话?”

“你是,”柯兰妮的父亲小声道,“无上之神?”

“不是。”詹森说,“只是个普通人,年纪越来越大,想有个家。还有,我不知道你们怎会这么蠢,竟在这种天气离家外出。”

他们从厨房的窗户离开了,互相搀扶着,在黑暗中回了家。

冬天的故事

Winter Tales

他们遭遇过好几次更加猛烈的暴风雪,在很多冬天里,积雪都比这深得多,可今年冬季的开头无疑是最糟糕的。屋里的每个人,都不停地唠叨着同样的话:“这可才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大风刮了整整三天,好在除第一夜外,每次下雪都只积几英寸,白天他们可以外出走动,给牲畜喂食喂水。

拉瑞德只能卧床静养。白天,他就躺在父亲的床上,人们在他周围活动。到第三天,村里的女人聚在一起,照常做起了编织,虽然与拉瑞德共处一室,可她们并不常搭理他。他一直烧得迷迷糊糊,不想说话,而其他人对他有所敬畏,也没什么话想说。人们毫发无损熬过了这场暴雪,很多人猜测该归功于将自己献给了暴雪的拉瑞德,是他阻止了情况恶化。

修补匠一边干活儿,一边唱歌讲故事,在那几个钟头的娱乐中,他能把气氛搞得非常活跃,可一结束,大家又不说话了,只有织布机上的梭子在唰唰作响。这时,萨拉忽然停下手头的针线,抬起头,走到屋子中央。她转了两次头,最后面对着拉瑞德,不过他不肯定她是不是在看他。

“我也知道一个故事,也是关于一场暴风雪的。故事里也有一个修补匠。”

“我喜欢。”修补匠哈哈笑着说。可其他人都笑不出来,萨拉的表情太严肃了,她是在替别人说故事。拉瑞德知道,是贾斯蒂丝。女人们也知道,这会儿她们都在偷偷打量贾斯蒂丝;她正在编马鬃毛,手艺依然粗糙。她可没注意她们。

“那个修补匠叫约翰,每年冬天,他都会到一个村子去,而且会住在一间小旅店里。那个村子位于一片大森林的中心,那片森林叫水之森林,村子叫做沃辛,因为小旅店的名字也叫沃辛。修补匠约翰之所以会去住那座小旅店,是因为店主是他哥哥。他住在小旅店的高高的塔楼上的一个房间里,四面都有窗户。他的哥哥人称店主马丁,马丁的儿子叫阿莫斯。阿莫斯很喜欢约翰叔叔,盼着冬天快快来,因为鸟儿会来找修补匠约翰,就像认识他一样。一整个冬天,鸟儿都会在他的窗边飞进飞出;遇上暴风雪,就在他的窗台上蜷成一团。”

拉瑞德留意着屋里的女人们。听到那个名字,她们看上去一点反应也没有,但嘴唇略一紧绷,眼神有一丝冰冷。她们也觉得那是个避讳的名字吗?拉瑞德很想知道。

“鸟儿来找他,是因为他认识它们。在鸟儿飞翔的时候,他能看见它们在看什么,能感觉到气流划过它们的羽毛。如果鸟儿生了病,或是受了伤,他能找到疼痛的部位,把它们治好。同样,他也能医治人。”

一个名叫沃辛的医生。女人们懂了,萨拉的故事与痛苦降临日有关。

这个传说源自詹森星球上的一个故事,拉瑞德听过另一个版本,还没写下来。拉瑞德从未听过萨拉讲的这个版本。难道,他们放弃他了?

“他一到村子,人们就找他瞧病,治疗他们的残疾,他一定会让他们都恢复健康。可要想治愈他们,他就必须在他们心里待上一段时间,把自己变成他们;当他离开时,就会带着他们的记忆。最后,一千个充满痛苦和恐惧的记忆,在他心里安了家;永远都是痛苦和恐惧的记忆,而不是治愈的记忆。于是,他越来越怕给人治病,越来越爱和鸟儿为伴,因为鸟儿的记忆只关于飞行、食物、伴侣和筑巢。

“他越是躲避,村里的人就越为他的能力而惧怕他。到了最后,他们压根儿就不把他当人看,虽然他就出生在他们中间;他也不觉得自己是他们的一员,即便他还保存着他们痛苦的回忆。

“后来,有一年冬天,也跟我们今年的冬天一样,一场猛烈的暴风雪带来了很深的积雪,有些房屋的房梁被压塌了,睡梦中的人们或死或伤,还有些人的腿和胳膊冻坏了。人们呼唤修补匠约翰,请治愈我们吧,让我们重新完整。他尽了力,可伤残者太多了,他来不及治好所有的人。虽然他救活了一些,可死去的人更多。

“你为什么不救我的儿子!一个人喊道。你为什么不救我的女儿,我的妻子,我的丈夫,父亲,母亲,姐妹,兄弟……于是,他们开始惩罚他,他们惩罚他的办法就是杀死鸟儿,把鸟儿的尸体堆在小旅店的门前。

“一看到那些支离破碎的鸟儿,他顿时怒不可遏。这么多年了,他一直分担他们的痛苦,可现在,就因为他无法做到能力之外的事,无法满足他们,他们就无情地杀害鸟儿。他心中的怒火熊熊燃起,于是他说,你们都去死吧,我再也不会帮你们。他裹起他最保暖的衣服,离开了村子。

“他走后,暴风雪又来了,压在所有的房子上,把所有的护窗板都压得稀烂。到最后,在这场风雪中唯一完好无损的房子就是沃辛旅店。幸存者都来到了小旅店,然后派出搜救队,看是否还有人困在倒塌的屋子里。可大雪不停地下,一些搜救队失踪了,积雪那么深,人们只能从二楼的窗户进出,许多低矮的房子整个都被积雪埋住了,他们根本连找都找不到。

“在修补匠约翰离开后的第四天,人们陷入了绝望的深渊。活下来的人无一不在那场暴雪中失去了亲友,只有店主马丁除外,他的独生子阿莫斯活下来了。阿莫斯真想告诉那些人,你们这些傻瓜啊,如果你们能对约翰叔叔所做的事心存感激,那他就不会出走,他就能在这里,治好人们冻伤的腿和摔伤的腰背。可他父亲洞悉了他的想法,命令他什么也不要说。店主马丁对阿莫斯说,我们的房子依然矗立,我的儿子还活着,我们的眼睛与修补匠约翰的眼睛一样蓝,是不是希望针对那双眼睛的怒火烧到我们身上?”

没人盯着贾斯蒂丝的那双蓝眼,可那双眼睛出现在了每个人的心里。

“于是,大家都默不作声。到了第四天晚上,修补匠约翰回来了,他在暴风雪中流浪,冻坏了。他走进屋子,没与他们讲一句话,他们也没和他说话。他们只是打他,把他打倒在地,他们踢他,把他活活踢死了。因为,一个不能拯救他们的神明,对他们毫无用处。小阿莫斯亲眼看着修补匠约翰被人打死。他一天天长大,发现他拥有神奇的能力,比如可以治愈别人,能听到别人的心声,记住从未在自己的生活中发生过的事。可阿莫斯没有对任何人透露过这件事,没有利用他的能力帮助任何人,即便他知道能做到,也没有那么做。同时,他也没有去为修补匠报仇,因为他看到了村民对修补匠之死的回忆。他不知道哪个更糟些,是他们在杀死他之前的恐惧,还是他们在他死后感受到的羞耻与悔恨。他不想记住这两种感觉,于是,他去了另一座城市,再没回过沃辛村。故事讲完了。”

萨拉回过神来,不再恍惚。“你们喜欢我的故事吗?”她问。

“喜欢。”大家都说。她毕竟是个孩子,大人就爱对孩子撒谎,好让他们好过点。

只有修补匠例外。“我可不喜欢有关修补匠死掉的故事,”他说。“开个玩笑而已。”他又说。可没人被逗笑。

那天夜里,所有人都睡着了,拉瑞德却醒着。他蜷缩在自己的床上,旁边就是炉火。他过去几天里一直在休养,所以这会儿睡不着了。他从床上下来,虚弱无力地走上楼,看到詹森和贾斯蒂丝都没睡。这会儿,他们就在詹森的房间里坐着,点了根蜡烛照明,他原还以为需要叫醒他们呢。他们为什么不睡觉?

“你们知道我要来?”拉瑞德问。

詹森摇摇头。

“为什么要给萨拉讲那个故事?”拉瑞德问,“那应该是很久以后的事了。那时,詹森的后裔都具备了比他更强的力量,肯定是几百年后了。”

“是三千年。”詹森说。

“你们俩,是谁记得那个故事?”拉瑞德问,“你当时在那儿吗,詹森?”

“我当时注射了休眠药,在海底的星舰中休眠。”

“这么说是你了,”拉瑞德对贾斯蒂丝说,“你在场。”

“她是在修补匠约翰死后几千年才出生的。”詹森说,“不过,那段记忆从未被遗忘。某些时刻,每个孩子都够胆读取父母的记忆。就这样,一部分记忆被代代传承,都是些每一代人都觉得重要、值得保留下来记忆。这不是刻意的选择,人们只会忘记对他们无关紧要的事。我从贾斯蒂丝的脑海里找到了关于修补匠约翰的记忆。我甚至还回顾过去,在他们脑海中寻找有关我的记忆。”詹森哈哈大笑,“大概是因为我和孩子们相处的时间太短,他们从我的脑子里找到的记忆都让他们不感兴趣。我搜寻到了他们最古老的记忆,我不在场,我被遗忘了,只剩下一个名字。”

拉瑞德半夜来,可不是想听詹森想入非非。“你们为什么要把那个故事告诉萨拉,而不对我说?”

贾斯蒂丝别开脸。

“你进来的时候,我们正为这事争吵呢。”詹森说,“好像是因为,萨拉问她痛苦降临日为什么会出现。”

“那,修补匠约翰的故事就是答案?”

“并不是。”詹森说,“但是适合说给孩子听的答案。那个故事并没有解释痛苦降临的原因,只是另一个故事的一部分,属于你要写的书的另一章。痛苦降临日之所以出现,并不是因为痛苦太多以至于我的子孙处理不过来。他们从未耗尽治愈的能力。”

拉瑞德打定主意,要让贾斯蒂丝亲自开口向他解释。“那你们为什么不再治愈?”

贾斯蒂丝依旧没有扭过头来。

“所以,才会讲那个故事,”詹森说,“所以,我们要写那部书。”

拉瑞德突然想起他是怎么知道书的内容的,不由得不寒而栗。他想起萨拉那个故事的内容,“你是在梦中告诉她那个故事的?她亲眼看着修补匠约翰被打死了?”

这个问题终于逼贾斯蒂丝开口了。她在他心里答道:我是讲给她听的。你当我是什么人?

“看见别人受苦,即便能治愈也会转身走开的人。”

不用读她的心思,拉瑞德也知道自己惹恼了她。

“如果是她,”詹森说,“从冰天雪地里走进屋,你会把她踢死吗?先不急着回答,没有真正的理解,就没有答案。现在,回床上睡吧。那一晚,你到鬼门关走了一遭,也看到过我在杜恩的花园里如何死里逃生,那就是你想要的。你要做一件事,除非你做完了,否则不可能理解其中的意义。如果我去找你、阻止你,或者贾斯蒂丝早早就告诉你说不会有危险,那么,你光着身子在风雪中拼搏还有什么意义呢?”

拉瑞德没有给出会不会的答案,因为那像是示弱。他也没道歉,虽然没有说,可他们反正能听到。于是,他下楼睡觉。

回到床边,他发现母亲醒着,正在等他。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给他盖好毯子,就回床上去了。我被守护着,他心想,母亲也对我呵护备至。这是比詹森和贾斯蒂丝给他的更有说服力的答案。有了这个答案,他就能睡着了。

而且,还能做梦。

一大早,卡波克就起床生火。空气中有一种新的味道。他们都开玩笑说,卡波克整天跟羊混在一起,什么都闻不到了,可事实不是这样。他能闻到所有气味,虽然闻着都有点像绵羊的味道。

那是雪的气味。大地像覆盖了一张薄薄的毯子。还只是初冬,卡波克很想知道,这意味着今年冬天会难熬还是很好过。他琢磨着,詹森今年会送来怎样的天气呢,因为这是詹森走后的头一个冬天,是卡波克当上市长的头一个冬天。我不希望你走,卡波克曾说,要是非走不可,我希望你让莎拉当市长。可詹森说:“莎拉擅长命名和讲故事,但说到明辨是非,你是不二人选。”

莎拉的确擅长命名。她让詹森又讲了一遍星塔的故事,冰人就在那里休眠——星塔这个名字就是她起的。她说,他们所有人居住的星河南边这片土地就是天堂市,而向北步行一个小时抵达的大河就是天堂河,因为它就像天空一样宽阔。后来,她和卡波克带着所有绵羊横渡星河,一起在那边安顿下来。又一天,莎拉惊奇地说:“我们再也不是住在天堂市了。我们有了一个新的地方。”她就将那里命名为绵羊畔。

莎拉擅长取名是没错,可卡波克并不特别擅长判断对错。詹森永远不会错,可卡波克从来都不肯定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有时,他觉得一件事是对的,事实证明,那的确是对的。比如今天,所有人都会意识到,他告诉他们赶在天变冷前早早地用茅草覆盖屋顶,绝对是正确的。不是每所房子都温暖干燥,他们为韦恩和瓦里新盖的那所房子就不是。这场来得太早的雪会让他们个个都说:你说得对。

可有时候他也会犯错。比如,他想让巴塔和哈克斯结婚,就犯了错。看起来这么安排没什么不合适,他们是最初六个冰人中的最后两名,我娶了莎拉,瓦里选择了韦恩。哈克斯倒觉得他这主意不错,可巴塔一听就急了,说:“詹森从没叫你撮合婚姻,对不对?”卡波克承认她对,自己错了。詹森从不犯错,所以他们都很失望,因为卡波克不如詹森聪明。不过,这场雪能让他重新赢回大家的信任。

卡波克记得他在这个星球度过的四个冬天。关于第一个冬天,他只隐约记得光线太晃眼,他根本看不清,雪又大,他吓坏了,飞也似的逃回了大屋。第二个冬天好一些,因为那年冬天他、莎拉还有巴塔依靠自己收获的食物便熬了过去。也是在那个冬天,詹森教会了哈克斯、韦恩和瓦里走路和说话。

第三个冬天,卡波克和莎拉离开天堂市,来到了星河对岸,刚刚住进他们自己的房子。他们是第一对结婚的夫妇,他们的房子是第一座新房子。到夏天,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出生了,莎拉给他取名西埃尔。

第四个冬天,也就是今年的冬天,莎拉在照顾西埃尔,所以要卡波克不要太吵,但卡波克心里正七上八下的。因为,天堂市出现了一个问题,而他拿捏不准那是对是错。

他们有一个规矩,就是凡遇到大型工作,所有人都要一起干活。他们就这样在两天内盖好新房子,就这样收获、耙地、打谷,用茅草覆盖屋顶,冬天去伐木,为新开辟的田地清理杂草。工具属于所有人,每天的工作也都为共同的利益服务。

所以,当有一天林克瑞找到卡波克,向他借一把斧子和一天的时间时,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你想做什么?”卡波克问。可林克瑞没回答他。卡波克一向不知道该怎么和林克瑞沟通,因为他不爱说话,虽然他会说话。到第二年春天,林克瑞已经成了冰人中最聪明的一个。正是他,第一个在星河里设置了渔栅;没人教过他怎么做,除非是詹森私下教他的。是他,第一个将浆果的汁液挤进新剪下的羊毛中,于是他们有了五件蓝色的衣服。林克瑞这人很怪,他自己几乎从不穿蓝色的衣服。然而,用不着詹森告诉他,卡波克也知道林克瑞和其他人不太一样,在某些方面,他比别人优秀。所以卡波克不和他争辩,而是相信他要做的事一定是正确的。

“你可以带斧子走。”卡波克说,“不过天黑以前,你必须把今天要砍的柴砍好。”

林克瑞同意,然后就走了。

可哈克斯一整天都在生气。“我们一向都是在一起干活。”他说了一遍又一遍,“以前詹森在,没人会偷偷摸摸干自己的事儿。”这不假,可还有一点也是真的,那就是以前没人会出言反对卡波克的决定。整整一天,哈克斯都把一句话挂在嘴边:“林克瑞改变了一切,这是大错特错。”

卡波克没法和他争辩。对于这个改变,他同样不安。

那是五天前的事了。这五天来,林克瑞每个早晨都来借斧头。晚上,大家都在大堂唱歌、吃饭、游戏,新来的人才刚学会爬,还不会说话,就只是一边大笑一边拍手,而林克瑞就去完成那一天他分内的工作,就好像他不再是集体中的一员,就好像他过上了离群索居的生活。每一天,哈克斯都会抱怨一整天。等晚上林克瑞回来,哈克斯就闷闷不乐地盯着林克瑞,却一句话不说,而林克瑞似乎从没注意到哈克斯的情绪。

就在昨天,哈克斯跟踪林克瑞进了林子;晚上,他把见到的一切都告诉了卡波克。原来林克瑞造了一座房子。

林克瑞独自一人,在林中的一片空地上造了座房子,离天堂市只有半个钟头的路程。他这么做是错的。他们只为即将结婚的男女造新房子,而且是大家一起建造。新婚夫妇会走进屋内,关上大门,然后打开所有窗户,大喊:“我们结婚啦!”卡波克和莎拉是第一对,他们这么做纯粹是因为好玩;现在大家都照着做,仿佛只有大叫之后才算真正结婚了。可林克瑞的妻子在哪儿?他有什么权利拥有一座房子?众所周知,下一对要结婚的人是哈克斯和雷诺。林克瑞为什么该有一座房子?那所房子里,只有他自己而已。他住在那里会远离其他人,会很孤独,他要房子干什么?

卡波克一头雾水,他没有詹森那颗充满智慧的头脑。他真不该当这个市长。莎拉和巴塔都比他聪明,她们都很快拿出了自己的主意。巴塔说,“林克瑞就喜欢自由自在,喜欢独处和思考,这又不妨碍任何人。”莎拉说,“詹森说过我们是一个整体,可林克瑞说不愿意和我们在一起,如果他不再是我们的一员,那我们就都不完整了。”她们都很聪明。要是大家都观点一致,卡波克也好办得多了。

今天,林克瑞肯定又会来借斧子。卡波克这回必须有所行动了。

莎拉从外面进来,她和小西埃尔都穿着厚厚的衣服,以免冻着。

“今天,你是不是该处理一下林克瑞的事儿?”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