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实际上真的想服从他:科尤拉真的想跟普朗特谈话,而埃拉真的

希望科尤拉这样做。她们甚至可以再成熟一些,避免因个人分歧而

危及他人的生命。这个家庭也许还有希望。

“我一进去她就会打开监听系统的。”科尤拉说。

“不,她不会的。”米罗说。

“她会尝试的。”科尤拉说。

埃拉轻蔑地看着她: “我知道怎样履行我的诺言。”

她们彼此再也没有说什么。科尤拉走进了消毒室穿衣,几分钟后进了隔离室,她进去时喷洒在防护服上的灭杀德斯科拉达病毒的消毒液还在往下滴。

米罗还能听见科尤拉的脚步声。

“关掉吧。”他说。

埃拉伸手按了一下按钮,脚步声戛然而止。

简在他的耳朵里说起话来: “你要我把他们说的话放给你听吗?”

他压低了声音: “你仍能听见里面的声音吗?”

“计算机是与对振动非常敏感的几台监控器连在一起的。我已经掌握了通过最细微的振动来破解人类语言密码的诀窍。这些仪器是非常敏感的。”

“那就这样办吧。”米罗说。

“侵犯隐私,你在道义上不感到不安吗?”

“压根儿不。”米罗说。世界的生存危在旦夕。他已履行了诺言――关闭监听设备,埃拉听不见正在说些什么。

最初的谈话无足轻重:你好吗?病得很重。很痛吗?是的。

倒是普朗特打破成规俗套,直接进人问题的核心。 “为什么你想要我们的人都成为奴隶?”

科尤拉叹了一口气,但听起来显得并不暴躁。在米罗那训练有素的耳朵听来,似乎她的确受到良心的折磨。她的脸压根儿不是她显示给家人的那张挑衅的面孔。 “我并没这样想。”她说。

“也许你没有制造锁链,但你掌握着钥匙,却拒绝使用它。”

“德斯科拉达病毒不是锁链,”她说, “锁链什么都不是。德斯科拉达病毒却是有生命的。”

“我和我的种族也是有生命的。为什么它们的生命比我们的更重要呢?”

“德斯科拉达病毒并没有杀害你们。你们的敌人是埃拉和我母亲。她们才是要杀害你们的人,其目的是为了保护她们自己不被德斯科拉达病毒消灭。”

“当然,”普朗特说, “当然她们会的。为了保护我的种族,我也会消灭她们的。”

“那么你的争吵不是针对我的啰。”

“是针对你的。如果人类和猪族对你所了解的情况被蒙在鼓里,那最终将以一种或另一种方式自相残杀的。他们别无选择。只要德斯科拉达病毒未能被驯服,它终将消灭人类,或者人类将它消灭,而我们也将一同被消灭。”

“他们永远也无法将它消灭。”科尤拉说。

“因为你不会让他们那样做。”

“不只是我不会让他们消灭你们。智慧生命就是智慧生命。”

“不,”普朗特说, “与异族在一起,你们可以自己活,也让别人活;但与异种在一起,就没有对话可言,只有战争。”

“不是这么回事。”科尤拉说,接着争辩起来,这与她跟米罗谈话时的争辩一模一样。她说完后,两人都沉默了一阵子。

“他们还在谈吗?”埃拉对正看着监视屏的人耳语道。米罗没听见回答,但可能有人在摇头说不。

“科尤拉。”普朗特轻声叫道。

“我还在这儿。”值得称道的是,她嗓音中那好争执的语调又消失了。但她从这种残酷的道义转变中压根儿不感到开心。

“那不是你拒绝给予帮助的原因吧。”他说。

“是这个原因。”

“如果不是因为你自己家庭的缘故,你会马上给予帮助的。”

“不对!”她大声叫喊道。

看来,普朗特的话触到了要害。

“因为他们肯定你是错的,所以你只好坚信你是对的。”

“我本来就是对的!”

“你什么时候见过有人对事事都正确的人毫无怀疑呢?”

“我就有怀疑。”科尤拉嘀咕道。

“那你也听听你自己的怀疑吧,”普朗特说, “救救我的种族和你们人类吧。”

“我算啥,竟可以在德斯科拉达病毒和我们人类之间作出选择?”

“确切地说,”普朗特说, “你作出这样一个选择又算啥呢?”

“我不算什么,”她说, “我不作选择。”

“你知道德斯科拉达病毒能做什么,也知道它会做什么。不作选择也就是一种选择。”

“这不是选择,也不是行动。”

“拒不努力去阻止一次你可以轻易阻止的谋杀,那怎么不算谋杀?”

“这就是你想见我的原因吗?多一个人来告诉我该怎么做?”

“我有这个权利。”

“是因为你自告奋勇成为烈士而死去吗?”

“我的大脑还是清醒的。”普朗特说。

“对。你已经证明了你的观点。现在让他们把德斯科拉达病毒放回来救你吧。”

“不。”

“为什么不呢?你不是非常肯定你是正确的吗?”

“我自己的生命,我可以决定。与你不一样,我不决定他人的生死。”

“如果人类要死,我会跟他们一起死的。”科尤拉说。

“你知道我为什么想死吗?”普朗特问。

“为什么?”

“我不愿看着人类和猪族再次自相残杀。”

科尤拉垂下了头。

“你和格雷戈――你们都是一丘之貉。”

泪水滴落在防护服面板上。 “你说谎。”

“你们都听不进别人的话。其实,你们对一切都更清楚。如果你俩都完了,许许多多无辜的人都会死去。”

她站起来好像要走的样子。 “死就死吧,”她说, “既然我是谋杀者,我为什么还要为你们哀号呢?”但她并没有挪动步子。米罗想,她并不打算走。

“那就告诉他们吧。”普朗特说。

她用力摇了摇头,泪水夺眶而出,滴落到了口罩里面。如果她这样坚持下去,很快就会明白事理的1

“如果你把你知道的讲出来,你们人人都会更聪明;如果你秘而不宣,那么人人都是傻瓜。”

“如果我讲出来,德斯科拉达病毒就会灭亡!”

“那就让它们灭亡吧!”普朗特叫道。

他这一番苦口婆心,累得筋疲力尽。有一阵子,实验室的仪器都反应失常了。埃拉在与监控技术人员一起检查时,不免埋怨起来。

“那就是你们希望我对你们的感觉吗? ”科尤拉问。

“那是你对我的感觉:让他去死吧。”普朗特说。

“不。”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