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忍不住全身战栗。他一直以为自己在跟虫族女王本人交谈,现在才认识到与他进行思维交流的东西不过只是在利用虫族女王的躯壳而已,就像利用虫族的方式一样。共生现象。一种取得控制权的寄生虫占据了整个虫族女王系统,并利用着这个系统。

不。你正在想丑陋、可怕的事情。我们不是另外一种东西。我们就是这种东西。我们就是虫族女王,如同你是你的躯壳一样。你说‘我的身体’,指的不仅是你的身体,而且你是你身体的占有者。虫族女王就是我们自己,这个躯壳就是我,里面没有别的东西。我在找到想像中的结构体系以前,我什么也不是。

“我不理解。它像什么呢?”

我怎么记得呢?在我沿着想像来到这里成为虫族女王以前,我是没有记忆的。

“那你怎么知道你不是虫族女王?”

因为在我来以后,他们给了我记忆。我看见了我来之前的虫族女王躯壳,然后也看见了我进去以后的虫族女王躯壳。我已变得足够强壮,我的思维能够支撑住这种结构体系,所以我就占据了它,变成了它。虽然花了很多天时间,但之后就成为一体了。由于我拥有了完整的记忆,他们就持续给我们记忆。

虫族女王给他的图像渐渐淡出。这根本没有帮助,或者至少他无法领悟。不过,现在精神上的图景对安德来说变得清晰了,这来自于他自己的大脑,清楚解释了她所说的一切。其他虫族女王大多数没有现身,但以核心微粒的方式与一个必须现身的虫族女王连接在一起;她们在其思维中一起撑住虫族女王与工虫之间的结构体系,直到某个神秘的、无记忆的创造物能够容纳这种结构体系并占据它为止。

正确。

“但这些物体是从哪里来的呢?你们必须去寻找它们吗?”

我们哪里都不去。我们召唤,它们就来了。

“那它们无处不在吗?”

它们根本就不在这里。在其他地方。

“但你说,你们用不着到处去找它们。”

门口。我们不知道它们在那里,但到处都有门。

“什么样的门口?”

你的大脑在让你说这个词:门口,门口。

现在他意识到,门口是他的大脑想出来的用于表达她们加进他思维中的概念。突然,他领悟了一种有意义的解释。

“它们与我们不在同一个时空统一体中,但它们可从任何一点进入我们的时空。”

对它们来说,所有的点都是同一点,所有的地方都是同一地方。它们只在结构体系中寻找一个地方。

“但这是难以置信的。你们召唤来自另外一个地方的生命,并…”

召唤不算什么。世间万物都这样做,一切新创造物都是如此。你们也是,每个人类婴儿都有这个本能。猪族也是如此。青草和阳光,一切创造物都召唤它们,于是它们来到其结构体系中;如果已经有了领悟者,那就由他们来占据这种结构体系。小的结构体系很容易,但我们的结构体系却很难,只有非常聪慧者才能占据它。

“核心微粒,”安德说, “世间万物都是由它们构成的。”

你说的这个词与我们所指的含义不一样。

“因为我只是在进行联想而已。我们表达的意思不是你所描述的事情,而是我们所指的东西可能是你所描述的东西。”

很不清楚。

“我们都一样,加入这个清楚俱乐部吧。”

非常欢迎,笑逐颜开。

“你们在造就一位新虫族女王时,就已经有了生物的躯壳,而这个新东西核心微粒(就是你们从核心微粒所在的虚无地带召唤出来的),必须能够领悟你们思维中有关虫族女王特质的复杂结构体系。当一个能够做到这一点的核心微粒到来时,它就接纳了这个身份,占据那个躯壳,成为那个躯壳的自我…”

成为所有躯壳的自我。

“但当虫族女王先形成的时候,还没有工虫。”

核心微粒就变成未来工虫的自我。

“我们正谈论的是另外一种空间的信道,那是核心微粒已经存在的地方。”

一切都存在于同样的虚无地带。在那里的虚无地带,无处可去的生命都渴望有地方可去,渴求结构体系,孤独地寻求自我。

“你说我们是相同东西构成的吗?

如果你不是,我们怎么能够找到你呢?

“但你说过,找到我如同造就一个新虫族女王。”

我们无法找到你的结构体系。我们试图在你和其他人之间制造出一种结构体系,但你们不停地转换和变化,我们无法弄清楚。而你也无法弄清楚我们,你的搜寻活动也就无法制造出一种结构体系。因此,我们就采用了第三种结构体系。你进入了机器搜寻,对它心驰神往,如同新生的虫族女王躯壳对生命的向往。你把自己与计算机程序紧密相联,它向你显示图像。我们也可从计算机和你的思维中发现图像,在你看计算机时,我们就对图像进行匹配。计算机非常复杂,而你甚至更复杂,但这是一种静止不动的结构体系。你们在一起活动;在一起的时候,你们彼此占有对方,拥有相同的对象。当你想像某件事情并付诸行动时,计算机也对你的想像作出反立,并反过来想像一些事情。来自计算机的想像非常原始,但它还不是自我,你通过心驰神往的搜寻活动使它实现了自我。

“梦幻游戏,”安德说, “你从梦幻游戏中制造出了一种结构体系。”

我们想像过你在想像的同样的事情。我们在一起召唤。这很复杂很奇怪,但比我们从你身上发现的其他东西简单得多。自那时以来,我们了解到,很少有人能够像你对游戏那样全神贯注。我们也发现,其他计算机游戏对人类的反应,没法与那个游戏对你的反应相提并论;它也心驰神往,一遍一遍地循环往复,力图为你找出什么东西来。

“当你召唤时…”

它就来了,成为我们需要的桥梁,成为你和计算机程序的结合体:它支撑着这种结构体系,以便在你注意力不集中时也保持活力,你是它的一部分,但我们也能理解它。它就是桥梁。

“但当核心微粒占据一位新的虫族女王时,它就控制她、虫族女王躯壳和工虫躯壳。为什么你制造的桥梁反而控制了我呢?”

你认为我们没尽力吗?

“为什么没有效果呢?”

你没有能够让类似的结构体系控制你。你可以自愿成为一种真实而有活力的结构体系的一部分,但你无法被它控制,被它毁灭。在那种结构体系中,有你自我的成分太多了,连我们自己也无法控制。这对我们来说太奇怪了。

“但你仍然可以利用它来读取我的思维。”

尽管奇怪,但我们还是能够利用它来与你保持联系。我们研究你,尤其是在你玩游戏的时候。我们理解你以后,就开始领悟你们整个人类的思维。你们每一个个体都具有活力,根本没有女王。

“比你们预料的更复杂吗?”

更简单些。你们个体的思维在我们预料会很复杂的方面却更简单,在我们预料会很简单的方面却更复杂。我们认识到,你们那种自以为是、独来独往、具有悲剧色彩的方式的确充满活力和美感,因此我们决定不再向你们星球派遣殖民战舰。

“但我们并不知道那一点。我们怎么可能知道呢?”

我们也意识到,你很危险、可怕。由于你发现了我们所有的结构体系,而我们想不出任何足够复杂的东西来干扰你,因此你变得特别危险。所以,你毁灭了全部虫族,只剩下了我。现在,我对你懂得更多一些了。这些年来,我一直在研究你。你并不是我们想像的那样绝顶聪明。

“太糟了。眼下我正用得着绝顶聪明。”

我们倒偏爱令人惬意的智慧之光。

“我们人类年老时就会变得迟钝一些。再让我活几年,我就会颐养天年的。”

我们知道你某一天会死去,尽管你已经推迟死亡来临很长时间了。

安德不希望话题又转到死亡或人类生命的其他方面上来,尽管虫族女王对此兴趣盎然。在虫族女王叙述期间,他想起了另一个问题―――种引人人胜的可能性。

“你制造的桥梁在哪里?在计算机中吗?”

在你的体内,就像我在虫族女王的体内一样。

“但不是我的一部分吧。”

是你的一部分,但又并非你。另外的人。在体外,又在体内。与你相连,又自由自在。它无法控制你,你也无法控制它。

“它可以控制计算机吗?”

我们没想过这一点。我们并不在意。也许吧。

“你使用这座桥梁多长时间了?它存在了多久了?”

我们已经停止思考它了。我们在思考你。

“在你们思考我的时候它就一直存在吧。”

它会去哪里呢?

“它会存在多久?”

我们以前从来没有制造过类似的东西。我们怎么知道呢?虫族女王躯体死去时,虫族女王也就死亡了。

“但这座桥在什么体内呢?”

你的体内。在结构体系的中心。

“这东西在我体内?”

当然。但它仍然不是你。它不能让我们控制你,这样令我们非常失望,因此我们就不再想它了。不过,我们现在明白,它非常重要。我们本来应该搜寻它的,我们本来应该记住它的。

“不,对你来说这就如同身体的反应,如同握拳打人,打过后不需要时,你就不会注意拳头还在不在。”

我们不理解这个比喻,但它似乎还在你体内起作用。

“它还有活力,是吗?”

可能有。我们正试图感觉它,找到它。可我们在哪儿找呢?旧的结构体系已不复存在了。你再也不玩梦幻游戏了。

“但它仍然与计算机相连,是吗?是我和计算机之间的连接体。只有这种结构体系能够生长,对不对?它也可以包括某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