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一直都存在吧。”米罗说。

“是谁说的?宇宙的假定开始只是现有秩序的开始――譬如这台显示器,还有我们认为存在的一切东西。是谁说的:遵循那个时刻开始的自然法则的核心微粒以前并不存在?如果整个宇宙崩溃,是谁说的:核心微粒并不只是从它们现在遵循的法则释放出来,而且回到…”

“回到什么状态?”

“回到混沌、黑暗和无序,以及宇宙把它们聚在一起前的任何状态。为什么它们…我们…不能一直存在,并继续存在呢?”

“那么,生成直到我出生这段时间,我在哪里?”米罗问。

“我不知道,”安德说, “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简是从哪里来的呢?她的核心微粒只是在某个地方飘浮,然后突然来掌管一批计算机程序,就变成了人吗?”

“也许吧。”安德说。

“即使有某些自然体系指派核心微粒掌管一切通过哺乳、产卵或发芽出生的生物体,但那种自然体系怎么会创造出简呢?她不是哺乳出生的。”

当然,简一直在听,现在她说话了: “也许事情根本就没有发生,”简说, “也许我并没有属于自己的核心微粒。也许我根本不算活着。”

“不。”米罗说。

“也许吧。”安德说。

“那么,也许我死不了,”简说, “也许他们把我断开时,就如同关闭了一个复杂的程序。”

“也许吧。”安德说。

“不,”米罗说, “把你断开就是谋杀。”

“也许我只是在按设定的程序行事,而自己没有意识到而已。也许我只是自以为自己是自由的。”

“我们对此刚刚进行了辩论。”安德说。

“虽然这不适合于你们,也许适合于我。”

“也许不适合吧,”安德说, “但你已经看到了自己的遗传密码,不是吗?”

“一百万次了,”简说, “所有的密码我都看过。”

“你看见了让你产生自由意志幻想的密码吗?”

“没有,”她说, “但你们在人类中也找不到自由意志基因卩巴。 ”

“因为没有这样的基因,”米罗说, “正如安德鲁所说的那样。我们是什么呢?我们的核心和本质就是一个核心微粒――它与构成我们身体的原子、分子和细胞的数万亿各种核心微粒交织在一起。你跟我们一样,也是一个核心微粒。”

“不大可能。”简说。这时,她的面孔出现在显示器中,面带阴影,模拟的核心微粒射线正好穿过她的头部。

“我们并不讨论它的可能性,”安德说, “实际发生的事情开始都不可能,后来才存在,最后就确信无疑了。你已经存在了。”

“那我就随便是什么吧。”简说。’

“目前我们相信,你是一个自我存在的实体。”安德说, “因为我们看见,你以我们学会与自由意志联系起来的方式行事。我们有许多确凿的证据表明,你具有自由的智慧,如同我们有许多确凿的证据表明我们具有自由的智慧一样;如果证明你没有,那我们就必须质疑我们是否也没有。我们现在的假设是:构成我们自己的个性就是位于中心的那个核心微粒。如果我们是正确的,那你也顺理成章有一个核心微粒;在那种情况下,我们必须断定它在哪里。你知道,核心微粒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我们从来就没发现一个。我们只是假定它们存在,因为我们看到过核心微粒射线的证据――它显得似乎有两个端点,位于空间中的某一特定的位置上。我们不知道你被连接至哪里,或者你与什么连接在一起。”

“如果她像我们人类一样,”米罗说, 那她的连接就可以转换和分开。如同聚集在格雷戈周围的暴徒一样。我跟他谈到过那样的感受:仿佛那些人是他身体的组成部分,当他们四处逃散、各奔东西时,他感觉到自己像是动了截肢手术一样。我觉得,那就是核心微粒交织在一起。我认为,有一阵子那些人真正与他连接在一起,他们真的部分受到他的控制,成为他的自我的一部分。所以,也许简也是如此,所有的计算机程序都与她交织在一起,而她又与自己效忠的人连接在一起。那个人也许就是你安德鲁,也许是我,或者是我们两人的各一部分。”

“但她在哪里呢?”安德说, “如果她真正有一个核心微粒――不,如果她真正是一个核心微粒,那它一定有一个特定的位置;如果我们能够找到它,即使所有的计算机都与她断开了,也许我们都能够保持这种连接的生命力。也许我们能够救她一命。”

“我不知道,”米罗说, “她可能在任何地方。”他用手指着显示器。他的意思是,在空间中的任何地方,在宇宙中的任何地方。在显示器中是简的头,核心微粒射线正好穿过那里。

“为了找到她在哪里,我们必须找到她是如何开始的,是从哪里开始的。”安德说, “女口果她真正是一个核心微粒,她一定以某种方式连接到了某一个地方。”

“你们就像追查三千年踪迹的侦探。”简说, “在接下来的几个月内看着你们干这样的事,不是很可笑吗?”

安德没有理她: “女口果我们那样做的话,就必须领会核心微粒首先是如何工作的。”

“格雷戈是一名物理学家。”米罗说。

“他正在研究超光速旅行。”简说。

“他也可以研究这个。”米罗说。

“我可不想让他为一个不可能成功的项目分心。”简说。

“听着,简,你不想逃过这一劫吗?”安德说。

“我在劫难逃,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呢?”

“她只是想当烈士。”米罗说。

“不,我不想,”简说, “我很实际。”

“你是一个傻瓜,”安德说, “如果格雷戈只是坐在那里苦思冥想光学物理什么的,那他就提不出让我们实现超光速旅行的理论。如果那样行得通的话,我们在三千年前就已实现超光速旅行了,因为那时有成千上万个科学家在研究它,而他们首先想到的就是核心微粒射线和帕克瞬时性原则。如果格雷戈想到它的话,那是因为一些智慧的闪光,或者他大脑里的一些荒唐联想,但把智慧集中在单一的思路上是无所作为的。”

“这我知道。”简说。

“我清楚你知道。你不是告诉过我,为了这个特定的理由你要把一些道星人引入我们的研究,成为未经过训练、全凭直觉的思想者吗?”

“我只是不希望你们浪费时间。”

“你只是对自己的未来没有信心,”安德说, “你只是不想承认你可能有机会生存下来,因为到时你会怕死的。”

“我现在就怕死。”

“你已经把自己想像成死了,”安德说, 那是有区别的。”

“我知道。”米罗嘟哝道。

“因此,亲爱的简,我不管你是否愿意承认你有没有生存下来的可能性,”安德说, “我们都会研究这个问题的,我们都会请格雷戈认真思考的。我们忙于这事时,你可以把我们在这里的全部谈话向道星人重复一遍…”

“韩非子和西王母吧?”

“就是他们。”安德说, “因为他们也能够思考这个问题。”

“别这样。”简说。

“就这样吧。”安德说。

“在我死之前,我希望看见真正重大的问题得到解决――我希望卢西塔尼亚星获得拯救,道星的真人获得自由,德斯科拉达病毒被驯服或消灭。我不会让你们放慢这些工作,而去把精力放在试图拯救我的项目上,因为那是徒劳的。”

“你不是上帝。”安德说, “你不知道如何解决这些问题,所以不知道这些问题将如何得到解决,所以你不知道为了救你而探究你的本质是对其他项目有利,还是有害。当然你不知道,集中研究这些问题会使问题尽快得到解决;如果我们今天都出去野餐和打草地网球,日落才回家,问题是不会很快得到解决的。”

“草地网球到底是什么玩意儿?”米罗问。

但安德和简都没说话,只是互相盯着对方。更确切地说,安德盯着计算机显示器里简的图像,那图像又反过来盯着他。

“你不能肯定你是对的。”简说。

“你也不能肯定我是错的。”安德说。

“这是我的生命。”简说。

“扯淡,”安德说, “你也是我和米罗的一部分,因此你与人类、猪族和虫族女王的整个未来是紧密相连的。这倒提醒我了,当你让那个韩什么和西什么…”

“王母。”

“――关于研究核心微粒的事,我要去找虫族女王谈谈。我想我还没有专门跟她讨论过这问题。她比我们更了解核心微粒,因为她与所有工虫都是通过核心微粒连接在一起的。”

“我没说过要让韩非子和西王母介人你们那个拯救简的愚蠢计划。”

“但你会的。”安德说。

“为什么我会呢?”

“因为,我和米罗都爱你,需要你,你无权在我们面前死去,至少要争取活下去。”

“我不能受那种事情的影响。”

“不,你是可以的。”米罗说, “如果不是因为那种事,我早就自杀了。”

“我不会自杀的。”

“如果你不帮我们找到拯救你的办法,那你的行为实际上就是自杀。”安德说。

简的面孔从计算机显示器中消失了。

“逃避是没有用的。”安德说。

“让我静一静,”简说, “我必须好好想一想。”

“别担心,米罗,”安德说, “她会做这件事的。”

“说得对。”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