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小时候她和哥哥彼得在一块儿时,哥哥给她取的名字,那是五十年前――不,三千年前――的事了。

她一想到彼得就仍然感到心烦意乱,五脏六腑一阵冷一阵热的。彼得是个心狠手辣的人,绝顶聪明,而又满肚子坏水,才两岁就操纵她,到了二十岁就操纵世界。二十一世纪,兄妹俩还是小孩子,生活在地球上,当时他就研究了在世的和死去的男女伟大人物的政治着作,目的不是为了学习他们的思想――这些思想他一读就心领神会――而是学习他们是如何表述这些思想的。用通俗的话说,是为了学习如何使他的话听起来像成年人的话。他一旦掌握了诀窍,便教给华伦蒂,强迫她化名德擘斯梯尼写一些低劣的政治性煽动文章,而他自己却化名洛克写颇具政治家风范的阳春白雪般的大块文章。然后,他们将文章上传到互联网上,短短几年间兄妹俩就成为了政治风云人物,红极一时。

当时华伦蒂最感到恼怒的――时至今日她依然感到隐隐作痛,因为在彼得死之前这个情结压根儿没有化解――权迷心窍的他强迫她写表达他的人格之类的东西,而他却写一些充满热爱和平、高尚脱俗的情感的文章,本来这些正是她的品格。当年,她感觉“德摩斯梯尼”这个名字犹如一个可怕的负担压在她身上。她用这个化名写的一切都是谎言,甚至还不是她的谎言,而是彼得的谎言。是谎言中的谎言。

今非昔比。事隔三千年后,时过境迁。我已经赢得了自己的名声。我写的历史书和传记影响了“人类星球”上数以百万计的学者的思想,帮助数十个民族形成各自的特色。彼得,你原来不过如此。你想塑造我,不过是枉费心机。华伦蒂在心中喊。只是现在她在打量自己刚刚完稿的文章的同时,意识到自己虽然摆脱了彼得的主宰,却仍然是他的学生。她对修辞学、雄辩术一一当然还有煽情技巧一一的一切知识,都是从他那里学来的,或者是因为他坚持要她学的结果。现在,虽然她将这一切用于崇高的事业,但还是沿用彼得所钟爱的政治操纵的老套路。

彼得青云直上,当上“霸主”,在“大扩张”初期统治全人类达六十年之久。是他将人类所有争吵不休的社会联合起来,进行一项宏伟的事业,发射星际飞船到虫族居住的每一个星球去,随后又发现更多适合居住的星球。到他去世的时候,所有“人类星球”不是已经有人类定居,就是运载殖民者的飞船正在前往那里的途中。当然,之后时光又流逝了几乎千年之久,星际议会才重新将全人类联合在一个政府之下。然而,对第一位真正的“霸主”一一那位“霸主”一一的追忆才是那段历史的中心,正是那段历史才使人类的联合成为可能。

如同彼得的灵魂的道德荒原产生了和睦、团结与和平一样,另一方面,在人类的记忆里安德留下的遗产却是:谋杀、屠杀、异族灭绝。

华伦蒂的兄弟安德是她和家人要前往会面的人一一他是一个温柔的人,她钟爱的弟弟,早年还受过她的尽力呵护呢。他是一个好人。哦,是的,他也有残酷的一面,其程度与彼得不相上下。但他毕竟是有良知的,对自己的残忍大为惊骇。她对他满腔热爱,正如她对彼得满腔仇恨;于是,当彼得决心称霸地球,将亲兄弟从地球上放逐的时候,华伦蒂便随同安德一道流熬一一从而与彼得对她个人的主宰一刀两断。华伦蒂心里想,现在我又回到政治事业中来了。她以干脆利落的声音果断地给计算机下指令: “传输。”

“传输”这个词出现在她的文章的上空。从前她写学术着作的时候,往往不得不注明发往何处――通过迂回路径将文章发给出版商,从而不可能立刻查明文章作者就是华伦蒂?维京。而现在,安德的一位古灵精怪的捣蛋鬼朋友,表面代号为“简”,替她做这一切——将由以接近光速航行的飞船发出的安赛波信息翻译成可以由行星地面的安赛波解读的信息。使用安赛波,时间的流逝要快五百多倍。这项工作十分复杂,全由“简”来进行。

由于与星际飞船通讯需要行星方面耗费大量的安赛波时间,因此通常只用来传递航行信息和指令。只有政府或者军方高官才被允许发送扩展的文本信息。最初,华伦蒂不明白“简”是怎么弄到这么多安赛波时间用于传输的――与此同时又避免任何人发现这些煽动性文章来自何方。另外, “简”还使用更多的安赛波时间,将公开发表的对她的作品的反应传输给了她,向她报告政府用以反击她的宣传的种种论点和策略。无论“简”是谁――华伦蒂怀疑“简”只是一个秘密组织的化名,这个组织已经渗透进政府的最高层――她都是一个极好的人,同时也是一个极其愚勇的人。但是简自己――他们自己――甘冒风险,即使单单为了她所有的这份风险,华伦蒂也应该炮制尽可能多的小册子,并且使小册子具有尽可能大的威力和危险性,这一切都得归功于她――他们。

如果语言可以成为致命武器,那么我就一定要提供一座致命武器兵工厂。然而,华伦蒂毕竟是个女人;革命家也要食人间烟火,不是吗?也需要短暂的欢乐――或者是享乐,或许仅仅是放松——忙里偷闲。她从座位站起来,不顾坐久了移动身体所产生的疼痛,曲扭着身体,走出小小的办公室――在他们夫妻俩把飞船改造成适合家庭用之前,办公室本来是一个储藏室,真的是。她迫不及待地想去雅各特的屋子,他正在等她。为此她还真有点感到羞愧呢。历史上大多数伟大的革命宣传家至少能够忍受三个星期的清心寡欲。或者,真是这样?她纳闷是否有人研究过这种具体的问题。

她来到四铺位舱时,依然在想像研究人员会怎么写关于这个课题的资金申请报告。他们夫妻俩与悉夫特及其丈夫拉尔斯共同住在这间舱里。在离开特隆海姆星之前三天,拉尔斯意识到悉夫特真的打算离开,便立即向她求婚。与新婚夫妇同住一个舱真尴尬――华伦蒂总是有一种外人闯进来,使用同一间屋子的感觉。虽然飞船是一艘豪华游艇,设施一应俱全,但毕竟没有被设计用来装这么多人。不过它毕竟是特隆海姆星附近惟一一艘适合远程星际航行的飞船,因此只好差强人意了。

他们二十岁的女儿罗和十六岁的儿子瓦尔萨姆与普利克特合住另一间舱,普利克特是姐弟俩的终生导师,全家最亲密的朋友。那些渔船上追随雅各特的职员和水手住在另外两个舱里,这些人主动随同他们踏上这次旅途――如果都被辞掉,扔在特隆海姆星的话,那是说不过去的。

驾驶舱、餐厅、沙龙、客舱――全都人满为患,人们尽量控制自己,避免对拥挤的烦躁情绪发作出来。

然而,走道上空无一人,雅各特在门上贴出了告示:

离远点,否则死路一条。 .

落款是: “船主”。华伦蒂打开门,只见雅各特靠在紧挨着门的墙上,她惊得喘了一口大气。

“你一看见我就快活得叫起来,我真高兴。”

“我是吓了一跳。”

“进来吧,我可爱的煽动家。”

“要知道,从技术上讲,我才是飞船的主人。”

“你的就是我的。我娶你就是为了你的财产。”

她已经走进舱里了,于是他把门紧紧地关闭了。

“我对你就意味着这个吗?”她问道, “地产吗?”

“一小块地,我可以春耕,夏播,秋收。”说着他就向她伸出双臂,她投进他的怀抱。在他的怀抱里她感到从容自如,无拘无束。

“已经是深秋了。”她说, “眼看冬天就要到来。”

“也许是耕地的时候了,”他说, “也许是生起篝火,温暖帐篷的时候了,好迎接冬雪的降临。”

他亲吻她,那感觉就好像是初吻。

“如果今天你重新向我求婚,我还会答应的。”华伦蒂说。

“而且如果今天我才第一次和你相遇,我也会向你求婚的。”他说。

同样的话以前他们说过许多许多次了,但他们还是听得笑逐颜开。他们之间的爱情真挚如初。

两艘星际飞船以巨大的舞步和精巧的旋转漫舞着穿过太空,现在这支宏伟的芭蕾舞已接近尾声,最后终于可以衔接了。

米罗?希贝拉待在他的飞船驾驶舱里目睹整个衔接过程。只见胞弓着背,头后仰靠在前座上。这个姿势,在别人的眼里总是显得捌扭。早在卢西塔尼亚星的时候,每次母亲看见他这种坐相,都要走过来对他唠叨一番,坚持要带给他一个枕头,让他舒服些。母亲似乎压根儿不明白,他只有保持这种弓腰驼背、看似别扭的姿势,才能不费劲就昂起头来。他之所以忍受母亲的服侍,是因为不值得跟她费口舌。母亲始终动作麻利,思维敏捷,要她慢下来听他的解释是不可能的。他曾经在穿过将人类殖民地和猪族森林隔离开来的围拦时大脑受伤,因此他说话慢得令人难以忍受,开口痛苦,听话也艰难。米罗的兄弟金是个宗教信徒,金告诉米罗应该感激上帝,遭此大难居然还能够交流,真乃上帝的恩赐――因为他在受伤的头几天,不能开口交流,只能先默诵一遍字母,然后再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拼出意思来。不过,从某种角度说,只拼出意思还要好些。至少,米罗是沉默的,用不着听他自己的声音。那粗哑、别扭的声音,慢得令人心焦。家里人谁有耐心听他讲话呢?就连那些试图听他的人――他的大妹埃拉、他的朋友和继父死者代言人安德鲁?维京,当然还有金,他也感觉到他们的不耐烦。他们'总是替他把话讲完。他们总是匆匆忙忙的。因此,虽然他们表示乐意和他交谈,虽然他们确实坐下来听他讲话,但是他仍然不能自如表达。他无法表达思想;无法说出复杂的长句,因为等他把话讲完的时候,他们已经忘了开头。为此他得出结论,人的大脑就和计算机一样,只能以特定的速度接受信息。一旦你讲得太慢,听话人就走神,从而丧失掉信息。

不仅仅是听话人。公平地说,他米罗也一样对自己不耐烦。―想到解释一种复杂的思想需要使出浑身力气,一想到说话要使用不听使唤的嘴唇、舌头和上下颚,一想到说话要折腾多长时间,他通常就懒得开口。他的大脑不停地运转,和从前一样快速,思绪万千,弄得他有时候真想关闭自己的大脑,沉寂下来,给他一分安静。可是,他的思想依然是自己的,无人分享。

只有简除外。他能够向简倾诉。第一次她通过他家里的计算机来到他身边的,她的脸庞出现在荧光屏上。 “我是‘死者代言人’的朋友。”她招呼他, “我想我们能够让这台计算机反应更灵活些。”从此,米罗发现简是惟一能够听他讲话的人。一个重要原因是,她要有多大的耐心就有多大的耐心,从不替他把话说完,而是等他自己把话说完,这样他就没有一点紧迫感,一点也不觉得自己会使她感到乏味。

也许更重要的是,对她他不必把话说完,而对作为真实的听话人却必须把话说完。安德送给他一台个人计算机――是一台微型计算机收发器,嵌在一颗宝石里面,就像安德自己戴在耳朵里的那颗宝石。使用宝石传感器,简在有利位置可以听出他发出的每一个声音、他头里面的每一块肌肉的运动。他不必完成每一个声音,只需开个头,她就能听懂,这样他就可以偷懒。他就可以说得快些,而且对方听得懂。

另外,他还可以无声地说话。他可以默说――不必发出那狗叫狼嚎般别扭的声音,而他的喉咙只能发出那种声音。这样,当他对简讲话时,就能够讲得又快又自然,丝毫听不出他是个残疾人。与简交谈,他有一种找到了自我的感觉。现在,他坐在这艘仅仅几个月前才将“死者代言人”载到卢西塔尼亚星来的货船的驾驶舱里,害怕与华伦蒂的飞船相会。如果他能想出有什么别的地方可去,也许已经去了――他不想和安德的姐姐华伦蒂见面,不想和任何人见面。如果他能够一个人永远待在飞船里,与简交谈,他就心满意足了。

不,他不会满足的。他再也不会满足了。

至少,这位华伦蒂及其家人是陌生人。他认识卢西塔尼亚星每一个人,至少他看重的每一个人――那里所有的科学家、有文化的人、明白事理的人。他对这些人太熟悉了,闭着眼睛也能看见他们对他落到这个境地感到可怜、悲哀、无可奈何。他们瞧他,只看见地从前和现在的差异。他们只看到失落。

或许陌生人――华伦蒂和她的家人,能够从他身上看到别的东西。

然而,即使是陌生人,这也不大可能。陌生人瞧他,看到的比在他残废之前了解他的人更少,而不是更多。至少,母亲、安德、埃拉、欧安达和所有其他人都知道他有头脑,都知道他能够思维。当陌生人看见我的时候,会想些什么呢?米罗想。他们会看见一个已经萎缩的、弯腰驼背的躯体;他们会看见我踽踽而行;他们会望着我像三岁的孩子一样用爪子似的手握调羹;他们会听见我那迟钝、语无伦次的说话;他们会认为:这样一个人别想理解任何复杂或者困难的事情。

那我为什么要来?

我并不是来了,而是去了。我不是到这里来见这些人的。我只是想离开那里。离开。我只是中了自己设下的圈套。我以为一走就是三十年,现在看来仅仅对他们来说是三十年,而对我来说,只有一个半星期。光阴不再。而且,我单人独处的安宁时光也结束了。几乎。他几乎说出会致使会面流产的话来。本来他可以偷走安德的飞船,扬帆远航,永远航行下去,不必面对另一个生灵的。然而,他不是这种逃避现实的废物,至少现在还没有。他认为自己还没有落到绝望的地步。也许他还可以做些事情,证明自己还有理由继续活在这个躯体里。也许,首先他应该与安德的姐姐见面。

两艘飞船开始连接,脐带式的管缆蜿蜒伸出,寻找,摸索,直到彼此相遇。米罗在监视器上注视、倾听计算机报告每一次成功的连接。飞船以每一种可能的方式连接,以便能恰到好处地一前一后完成到达卢西塔尼亚星的其余航程。两艘飞船可以共享资源。米罗所在的飞船是一艘货船,多载不了几个人,但可以分担运载另一艘飞船的生命保障物资;两艘飞船的计算机一道工作,计算出最佳的平衡方案。

计算机一旦计算出负荷来,也就准确地算出了两艘飞船要改变驻留轨道,从而以完全相同的速度重新回到接近光速,各自应该加速多少。这是两台计算机之间极其微妙、复杂的合作,它们必须对两艘飞船运载的东西和飞船的性能了如指掌。这种合作,在两艘飞船之间的信道管完全连接之前就完成了。

米罗听见沿着信道管走道拖着脚步行走的声音。他慢腾腾地旋转椅子――他无论做什么都是慢腾腾的――看见她朝他走过来。她向他俯身,但俯得不怎么低,原来她并不高,几乎满头银发,夹杂几缕灰褐色头发。她站在他跟前,他端详着她的脸。上了年纪,但还没到人老色衰的地步。即使他对这次会面感到紧张,也没有流露出来。要知道安德和简告诉过他:她见过不少比二十岁的残疾人可怕得多的人。

“你是米罗吗?”她问。

“还会是谁呢?”他回答。

她停顿了一下,短暂如心跳一次,揣摩从他嘴里冒出的奇怪声音,辨认出话意来。如今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停顿,但依然反感。

“我是华伦蒂。”她说。

“我知道。”他回答。回答虽然简洁,但也并没有使谈话顺利,不过他叉能说些什么呢?确切地说,这不是两国首脑之间的会晤,要做出一系列至关重要的决定。然而,如果他不想在话中流露出敌意,那就不得不费点心思。

“你的名字米罗――意思是‘我看’,对吗?

“是‘我仔细地看’,或许是‘我注意’。”

“听懂你并不是那么困难。”华伦蒂说。

他大为惊讶,原来她是如此直言不讳。

“你的话不好懂,与其说是因为你的大脑创伤,还不如说是因为你的葡萄牙口音。”

片刻之间,他感觉'心里仿佛有柄榔头在敲打似的狂跳――除了安德以外,她比任何人都坦率地谈到他的处境。不过她到底是安德的姐姐,难道不是吗?她的直言不讳本来就应该在他的意料之中。

“或者说,你宁愿我们装聋卖傻,觉得你的脑伤不是你和别人交流的障碍吗?”

显然,她察觉到他的震惊。不过震惊之余,他忽然想到,其实他们双方都不必绕圈子,对此也许他不应该感到恼怒,反倒应该感到高兴才是。然而,他确实感到恼怒,他想了想原因,得出了答案。

“我的脑伤不是你的问题。”他说。

“如果你的脑伤给我理解你造成困难,那就是我必须对付的问题。别对我生气,小伙子。我开始对你感到烦恼,是不得已的,你开始对我感到烦恼,也是不得已的。所以,别因为我碰巧把你的脑伤或多或少当作我的问题提出来,就冒火。我可不想说话处处谨小慎微,怕冒犯一个敏感过度的年轻人,他以为整个世界都在围绕他的失望转。”

米罗勃然大怒,她居然对他品头论足的,而且是粗暴的判断。

这不公平――德摩斯梯尼作品谱系的作者压根儿不该这样。 “我并不认为整个世界都在围绕我的失望转!别以为你可以到这儿来,在我船上喧宾夺主!”这才是使他感到恼怒的,而不是她说的话。她是对的――她的话算不了什么。关键是她的态度、她的泰然自如。如果人们不带着惊骇或者怜悯的目光瞧他,他还反倒不习惯呢。

她坐在他身旁的椅子上。他转过身来面对她。但她的目光并没有移开。的确,她是以锐利的目光从头到脚扫描他的全身,俨然一副冷峻审视的架势,仔细打量着他: “他说你很坚强。他说你摔伤了,可是并没有崩溃呀。”

“你应该是我的临床医生吗?”

“你应该是我的敌人吗?”

“我应该吗?”米罗问。

“我不应该是你的临床医生,你也不应该是我的敌人。安德安排我们俩见面,并不是因为我能够治你的病。他安排我们俩见面,是因为你能帮助我。如果你不愿意帮助我,那好。如果你愿意,也好。只是让我把几件事情讲明白。我争分夺秒地写煽动性宣传文章。试图激发‘人类星球’和殖民地的公众情绪。我竭力鼓动人民啶对星际议会派去征服驶往卢西塔尼亚星的舰队。我想补充一句,那是你的星球,而不是我的星球。”

“可你的兄弟在那里呀。”他可不想让她自称她的行动纯粹出于利他主义。

“是的,我们俩在那里都有家人。而且,我们俩都很关心如何使猪族免遭毁灭;而且,我们俩都知道安德已经在你们的星球上使虫族女王死而复生,因此一旦星际议会得逞,那么就会有两个异族逋到灭顶之灾。风险很大,我正在尽一切努力阻止那支舰队。现在.如果我与你待几个小时有所收获的话,那就值得我放下手上的写作.和你谈谈。但我可不想在担心是否会冒犯你上面浪费时间。如果你存心要做我的敌人,那么你就独自坐在这里好了,我也好回去做自己的事情。”

“安德说你是他所认识的人中最好的人。”

“他得出这个结论,是在看见我把三个野蛮孩子抚养成人之前。我知道你母亲有六个孩子。”

“正确。”

“而且你是长子。”

“是的。”

“那太糟糕了。父母总是在长子身上犯最严重的错误。他们对长子了解最少,却最溺爱,所以最有可能出错,却又最有可能坚持白己是正确的。”

米罗不喜欢听这个女人对他的母亲说三道四。

“我母亲一点儿也不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