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找点东西吃。待在这里。”

“我和你一起去。”她坚持道,然后试图站起来。但是一阵疼痛从她的头窜下了她的脊柱,她改变了心意。“我还是待在家里烧火吧。”她说。他离开以后,黑暗铺天盖地压来,她又睡着了。

“到早晨了。”一个男人欢快地说。有一刻阿兰的思维很混乱,她开始以角色的身份说话:“已经到早晨了?我们只是刚刚才躺到床上,怎么就已经早晨了呢?”她的声音充满了诱惑力。但当她翻身侧躺时(加深乳沟,她的经理总是这么提醒她),她意识到自己穿着衣服,躺在一块坚硬的金属表面。更重要的是,她又僵硬又酸痛,而且还头痛。不过在她睡着时,最剧烈的痛苦已经消散了。霍普向她弯下腰来,拿着一袋拉加维和另一个袋子。这个袋子很冰冷,里面装满了——“什么?”

“牛奶。”

“他们还在制造这个?”

“我唯一能打开的地方是一个学校的午餐室。”

她点点头,他扶着她坐了起来。“很难相信我竟然这么努力,”她说,“甚至都不是在录制真人秀。”

霍普大笑起来,她将嘴凑向牛奶袋的奶嘴喝了一点牛奶,此时他正往周围张望。在她吃拉加维时,他走开了,直到她吃完,重新躺下去,看着上方的黑暗时,他都还没有回来。

当然了,他的脚步声被灰尘掩盖了,但是在他回来之前,她都能听到他的声音。“你觉得怎么样?”他温柔地问。

“我觉得我他妈想离开这。”她说。

“这将是我们下一个工作项目,”霍普说,“我非常擅长在没有信用卡的情况下在首星谋生,但是你会饿得要死,而且和你竞争的还有其他许多人。”

“小偷?我都不知道这里还有小偷……”

“在你的社区?不太多。小偷只能掠夺穷人,阿兰。富人们有‘妈咪宝贝’们保护。小偷们必须在最邪恶的街区的墙缝里活下去。我小时候就学了这门手艺,而我怀疑你学它的速度会不够快,你头几次卖艺时就会被抓住。”

阿兰虚弱地笑了笑,“我先前没想到我以后是不是无法诚实地活着,我的确曾经必须不诚实地活着。”

“还有另一个选择,”霍普说,“你可以钓男人。”

“钓什么?”

“卖淫。”

“哦老天,我想,那甚至不是真人秀?”

“它的酬劳非常高,可我对做一个皮条客没有什么兴趣。”

阿兰大笑起来:“在数十亿只眼睛前表演这样的真人秀,它是一门艺术。在一个没有观众的脏兮兮的小房间里做这事,它就是个肮脏的职业。”

“我会注意保持房间干净的,不知道这算不算一个安慰。”

阿兰摇着头,“如果这是唯一的方法的话。可是霍普,这是工作中我最恨的一部分。你知道吗?在四百年里,我唯一一次做爱是和法尔。他甚至更喜欢小男孩。”

“好吧,你瞧,那我们只有另外两个选择了。一个是把我们自己交出去。”

“让我们指望法庭的仁慈。”

“它并没有非常仁慈的名声,尤其是当某位显贵有特权做出有罪判决的时候。另一个选择,阿兰,听起来也没有好多少。那就是殖民星。”

“你在开玩笑?”

“它很有趣吗?”

他们一声不吭地坐在那里,霍普从阿兰的牛奶袋里慢慢滴出最后一点牛奶,用它团起了几个小灰尘团。

“你不能带钱进入殖民星,对吗?”阿兰问。

“你也不能注射森卡,这才是更重要的。”霍普说。

“但是,当事情变得让人厌烦时,你要怎么办?”

“保持清醒,继续厌烦,”霍普回答,“当然了,实际上你不会失去真正的寿命。森卡并不能延长你的寿命,它只是把寿命分散到了几个世纪里。”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那意味着从现在起只要再经过三个苏醒期,我就死了。”

“就是这个意思。”

他们又坐了更久的一会儿,然后阿兰慢慢站起身来。“我现在就觉得自己非常老了,”她试图挪动僵硬的肌肉,“舞蹈训练并不能让你轻松爬上几千米梯子。”

“你下定决心了吗?”

“是的,”她说,“不过那当然对你的决定没有影响,你还是可以作为一个小偷活下去。”

“那么,你是要去殖民地?”

阿兰耸耸肩,走开了几步。“我真的没有其他选择,”她大笑起来,“反正我已经厌倦了真人秀演员的生活。”

“那我和你一起去。”

“去殖民登记处?”

“是的。然后一起去殖民地,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很乐意申请和你一起登上同一艘飞船。”

“可是为什么?你可能甚至都没有被通缉,霍普。殖民就像是自杀。”

“汝何往,吾亦何往,汝驻处亦吾驻处。汝子民为吾子民,汝上帝,即吾上帝。”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霍普走向她,搂住她的腰向最近的下行梯那边走去。“我母亲是个基督徒,这句话来自《圣经》。”

“一个基督徒,这真古雅别致,你到底是从哪个世界来的?”

“这里,首星。”

“一个首星的基督徒!这太不寻常了!那么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它来自一个古老的故事,母亲总是一遍一遍地对我们讲,搞得我对它烦透了。大概是说,一个女人的儿子们死了,儿媳妇却仍然没有离开她。我想,她只是发现无论自己喜不喜欢,她们的命运都纠缠在了一起。”

“你真的觉得我们的命运纠缠在一起了吗,霍普?”阿兰尴尬地问,她现在的样子可一点都不像那个著名的狐狸精阿兰·汉杜里。

“我不是宿命论者。我只是想去你要去的地方。”

“还有一百亿个男人也这么想。”她说道,现在她的声音里又透出了那个女演员的腔调。

“我以前总是认为你是个讨厌的小贱婊子。”霍普温和地说。

阿兰僵住了,她停了下来,直到霍普放下了手臂。“多谢了。”她冷冰冰地说。

“在这段管道终结的地方要小心,”霍普依然很平静,“坠落的距离相当长。”

“我看得很清楚。”阿兰说。

“你知道,我还是对的,”霍普说,“在过去的几个世纪里,你就是那个样子的。”

阿兰没有回答。他们到了边缘处,霍普轻松地晃到了梯子上,阿兰跟着他。

“一个优秀得见鬼的小贱婊子,”霍普的声音听上去十分随意,“入场费的价格物有所值。”

“你还没说够吗?”阿兰问。但是霍普没有听出著名的阿兰·汉杜里式的愤怒,她的声音只是有一点奇怪,如果放在另一个女人身上,你可能会听出隐藏得很深的痛苦。

“我说够了吗?”霍普说,“我们在这里下梯子,只要退一步就走上这条栈道。”

“我看得到。”

“我只是想告诉你,”霍普一边说着,一边掐着她的腰把她从梯子上抱下来,“我没有爱上另外八十亿个男人爱上的女人。”

“你真是个自由的思想家。”阿兰说道。他们一前一后地沿着栈道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