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就是拿着钝的那头,用尖的那头刺另外那个人。”

“一点也不好笑。”霍普说。接着武器送到了,人群都退到一块空地上。弗里茨和詹森都脱掉上衣,拿着武器站到两个对角。一位志愿裁判按照惯例恳求双方握手言和,詹森问霍普:“你带了真人秀记录仪吗?”

“是的。”

“它关着?”

“当然了。”

“那就用这个,给你。”詹森把一个小抑制器递给他。霍普惊讶地看着他。

“这是违法的。”

“决斗也违法。但我想让你破例一次,这是你用我赚钱的最后机会。”

霍普做了个鬼脸,这显然是在暗示自己唯利是图,同时他也意识到,这次破例对决斗胜利者的好处不可估量。于是他打开了抑制器,围着决斗场的男男女女爆发出哀鸣和愤怒的喊声。接着,因为他自己的记录仪之前没有开启,霍普顺利地打开了它,准备制作诺约克工作室的又一部杰作。

“准备好了?”詹森问。衣袋里同时装着抑制器和记录仪的诺约克点了点头。“祝我好运吧。”詹森说着,举起剑示意决斗可以开始了。弗里茨也举起剑,然后向前倾身,摇动剑身耍出各种漂亮的花式,并且对剑尖的落点做出了完美控制。詹森则只是将剑举在身前,几乎像只是举着花剑,半蹲式站着。毫无风范。

接着卡波克进入了进攻范围,他进攻了。但是他的剑刺到一半就被詹森的剑挡住了。卡波克调整姿势,一次又一次地进攻,却发现自己的剑刃每一次都被挡住。他后退。詹森只是站在那里等着,他的剑除了直指前方外,只变过两次方向。弗里茨又羞又恼,他被比照成一个爱卖弄的自大狂,一个甚至不想费心遵守正确姿势的人都能轻松地拦住他。

弗里茨再次发起进攻,这一次他的动作如此迅捷,看上去几乎势不可挡。人们看不出哪个动作是佯攻,然而詹森却没有被任何假动作迷惑。相反,他只移动了三次,每次都拨开了弗里茨呼啸的剑刃,第三次则绞住了它,将它从接近刀柄的地方完全折断。断剑旋转着飞向人群,不过在造成任何伤害前就掉到了地板上。

弗里茨站在那里,看着手里的断剑,震惊的样子是霍普平生第一次见到。霍普可以理解这种感受,多年前他自己也试过练习击剑,他对此的记忆足够清晰,明白在第五次隔挡时就被除去武器是件非常丢人的事。他还知道詹森对攻击的隔挡非常完美,就好像他完全知道它们会出现在何时何地,甚至比弗里茨知道的还要早。詹森·沃辛的传奇磨坊里又多了不少料。

接下来的步骤自然是詹森走向前去,宽宏大量地表示自己已经如意,不需要再有更多纷争。但就在此时,一个女人尖叫了起来。所有人都把视线转向了阿兰,后者依然赤裸地站在那里,恐惧地看着自己宴会厅的大门。它们打开了,一群佩备了激光枪的人穿着太空军军服,正在大步走进。一瞬间,似乎每个人都得出了相同的结论:伟大的飞行员之星詹森·沃辛遭到了攻击,第一次是毒药,第二次是决斗。这些士兵不能忍受军部以及军部最成功的舰队指挥官遭受这样的侮辱。客人们慌乱地拥挤着,立刻开始向相反的出口跑去。然而,他们刚刚开始移动,那些门也打开了,更多的士兵进来了。人群惊慌失措,乱七八糟地在大厅中央挤成一团。他们开始嚷嚷、尖叫、无谓地跑来跑去,场面根本无法形容。

于是霍普还是照以往一样行事。他紧跟詹森,后者冷静地向阿兰走去。阿兰看上去头晕目眩,在人流里一脸颓丧。詹森拉住她,把她甩到肩上,那姿态让人隐约想起最过激的性虐剧。霍普从未见过詹森如此对待一个女人,不过这可是个企图杀他的女人。

弗里茨试图阻止,詹森揍了他。但是由于肩上扛了一个完全不肯合作的阿兰,这一大负累使詹森的拳头仅仅拖慢了那位艺术家的速度。无论詹森要做什么蠢事,都要努力让他活下来——霍普将此看作自己的责任(以及一个赚钱的超优创意)。于是他发起了一系列犯规的攻击,那是他孩提时在首星最底层的廊道里学会的。弗里茨在中途就晕了过去,也许还要晕久一点,霍普没有停下来检查。

他们走向一个佣人入口,霍普在企图从这里出去的人流中为詹森挤出了一条通道。一走进门后的长廊(霍普注意到了地毯——阿兰在自己的公寓里花了一堆钱),詹森就看了看人群前进的方向,换了另一条路。霍普跟着他,愉悦地注意到自己还是很年轻,足以欣赏阿兰蠕动和扭动的样子,她正试图摆脱詹森的掌控。当她开始用指甲掐詹森的背时,霍普猛地抽了她一下。“别这样做。”他说道,而她似乎刚刚意识到还有第三个人在。她停止了挣扎。

“他们为什么不派人在这里守卫大厅?”霍普问。

“因为他们是士兵,而非治安官,显然也不是‘妈咪宝贝’,”詹森回答道,“另外,我们是在往里走,而不是往外走。”

“见鬼!我们为什么要这样做?”霍普一边问,一边特地重重地喘息了几声,好让詹森知道他有多累。他们正走上一道螺旋坡道。

“你可以换条道,只要你想被愤怒的士兵抓到。”

霍普固执地紧跟詹森走上坡道,欣慰地发现飞行员之星也会疲倦。詹森在坡道顶端放慢了脚步,然后把阿兰甩下肩膀,重重地扔到一面墙上。他的力道也许偏大了一点。他抓住她的右手,用前臂抵住她的喉咙,双腿分开压住了她——他没给她任何移动的空间。不过,为了安全起见,霍普也抓住了她的左手。她瞪了他一眼。

“别那样看我,阿兰,”霍普一副自尊心受伤的样子,“我只把你的20%按到了墙上,另外那80%是他负责的。”

她没回答,詹森也没理他。于是霍普就站在那里抓着阿兰的手,听着詹森问她:“从这里走哪条路?”

她没回答。

“我知道你有个藏身之处,阿兰。士兵们来到这里是因为毒药检测的结果是阳性,他们气疯了。你想让我把你带下去交给他们吗?”

她摇了摇头。

“那么,藏身的地方在哪里?”

霍普看到詹森瞪着她的双眼,好像想把答案从那里面拽出来一样。显然阿兰不这么认为,她让自己的双眼盈满了泪水。霍普知道这是个博得同情的把戏,不过还是忍不住一下子可怜起她来。婊子。女演员就不应该有私生活,她们不知道怎么停止演戏。

詹森突然把她从墙上扯下来,再次甩上肩头。霍普厌倦地叹了口气,跟着他走下了一条廊道。

霍普注意到这里的厅堂比较狭窄,地板和墙壁都是木制的。他伸手碰了碰,它们的粗糙程度让他惊讶。那就不只是木制了,这是真正的木头。他吹了声口哨。

“闭嘴。”詹森说。

“干吗这么忧郁?”霍普问,“有十亿人愿意出卖自己的私生活,好让她穿着这身礼服往他们肩头上趴一趴。不过这更可能挫败他们的决心,对不对?”

詹森没有笑,于是霍普就闭嘴了。

他们停在了一扇相当不起眼的大门前。“这里面有什么?”詹森问。

她立刻回答道:“就是一个衣橱。”

“霍普,你能撞开它吗?”

“我?”

“当我没说。”詹森说着,退后了两步,他就那么扛着阿兰踹在了门上。它晃了晃,但幅度很小。

“让我来。”霍普说道,现在他相信门后没有哨兵了。没必要觉得会被炸飞。詹森可能是一张饭票,但如果霍普拿不到自己那20%,那保护詹森的人身安全对他来说将会变得毫无意义。廊道很窄,他面朝门对面的墙壁,双手牢牢按在墙上。然后他跳了起来,用手推着墙壁,将双脚狠狠踹在门上。它还没有完全掉下来,不过躺在地上的霍普只要随意再踹一脚就够了。

“精彩,”詹森一边说一边跨过霍普,走进了房间,“作为一个胖子,你真是非常敏捷。”

“将军肚盖住了肌肉,但没有取代它。”霍普说着,站了起来。这“衣橱”是一间非常大的图书室,没有书架的地方全是镜子,包括地板和天花板。但真正吸引人的是书架上的东西——摆满了所有空间的不是录像带,而是真正的纸质书本。霍普不算是个喜欢读书的人,但他能够欣赏任何形式的价值,他悄声嘟囔着:“这女士竟是位学者。”

詹森却不关注这些,他把阿兰扯下来扔到了地板上。她重重地摔在地上。

霍普听到詹森问:“门在哪里?”阿兰摇着头,摔倒时造成的疼痛让她缩了起来。詹森摇晃着她,她哭了起来。霍普憎恨自己,那哭声令他想说:“嘿,詹森,对这女人温和点,行吗?”但是他抑制住了这种冲动。

詹森也一样,不过很难说他有没有感觉到这种仁慈的情绪。相反,他握起拳头,狠狠地击入阿兰的腹部。霍普很确定他听到了一根肋骨的断裂声。她痛得尖叫起来,霍普怀疑这是不是她今晚第一次表露出真实的情绪。

詹森俯下身,把耳朵凑到她的唇边。她竟然还没晕过去,霍普对此惊讶。她显然至少过了一会儿才晕过去,因为詹森站了起来,直接走到一个书架前,抽出了两本书。他伸手到书架后面寻找着什么,一面镜子立刻滑入了地板,后面有一个小房间。詹森走回来,扛起阿兰走进了那个房间,她失去意识的身体显得软绵绵的。霍普决定跟进去。

一走进去,詹森就把阿兰放到了地上。“找到电灯开关。”他说道。但霍普甚至还没来得及往周围扫上一眼,门就滑回了原位,遮蔽了所有光线。

“我猜你没想到要带上一根蜡烛。”詹森说。

“下次我会做得更好。”霍普回答。

“打火机?”

“你知道我没打算毒死自己,我干吗要带一个打火机?”霍普并不是从来没有颓废过,但他很久以前就认为长寿比短暂的欢愉更重要,后者包括抽烟。这个决定有好几个月让他觉得自己像个清教徒。这会儿他又开始对此后悔了。

他们在黑暗中站了一会儿,接着霍普提议要四处摸索一番,看看能凭感觉找到什么。

“一个指头也别动,”詹森说,“这里可能有一些不好对付的惊喜。”

他们又等了一会儿,霍普问:“詹森,已经过去三年了吗,或是两年?”

“过了大概四分钟。给这位女士一个醒来的机会。”

“我想你打断了她的一根肋骨。”

“但愿如此。这贱人断了头也不可惜。”

“但她没断过,是吧。”

“安静,她要醒过来了。”

阿兰呻吟起来,霍普丝毫也不惊讶地听出那呻吟声里隐约带着诱惑。简直不能指望她会有一刻抛掉她的终身积习。

“动作别太大,阿兰,”詹森柔和地说,“你的肋骨断了,而且你在图书馆镜子后面的密室里。”

“你怎么找到门的!”

“你告诉我的。”

“我从来没有……”

詹森掴了她一掌,她哭叫起来。霍普开始对他的饭票的行为方式觉得有点不安了,他坚定地认为残忍应该有理有据。

詹森嘶声对她说:“从我们今晚第一次碰面以来,你每时每刻都在撒谎。你想杀了我,我要知道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