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他们去参加了一个派对,苏醒期毕竟很短,所有的娱乐都得压缩进短短的几天或几周里。另外,那里有十一位真人秀女演员,她们所有人都付了一大笔钱,好让霍普保证詹森不仅会参加,还会抽出至少三分钟和她们交谈。詹森立刻完成了这些使命,然后在皮纳克尔牌桌上赢了一点小钱(九牛一毛),有那么几个小时,他甩掉了心事重重的样子。女主人阿兰·汉杜里是一位已“退休”的女演员,这意味着她只会在其他女人的真人秀节目中客串。她从头到尾都在詹森和霍普身边忙来忙去,给他们拿饮料,挑起迷人的交谈:很显然,詹森是她今夜的奖赏。霍普有一瞬间怀疑,她是特地调整了自己的苏醒期以配合詹森的到来。这可确实够捧场的。

派对进行了四小时左右时,阿兰·汉杜里请大家安静下来,人们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拖拖拉拉地满足了她的要求。

“举办这个派对的原因之一,是弗里茨·卡波克设计了一件极其迷人、华丽至极的新礼服,我必须要用最美的方式将它展现给你们——那就是穿在我身上。”

她身上的裙子没有什么非凡之处——长及地面的高领白色长裙,长袖搭配手套——因此每个人都知道她要跳舞了。这很棒,她有趣的风格享誉首星,史上最畅销的真人秀节目之一就是她的“彩排日”录像,她在其中展现了所有能想象到的舞蹈姿势和动作。以及裸体。

卡波克的设计也相当有趣,当她跳起舞时,她那看似普通的裙子开始发出明亮炫目的光芒。渐渐地,客人们发现它竟然正在这个过程中溶解。在她全裸之后,那亮光还逗留了几分钟,当她结束舞蹈时,火花似乎仍然在她身体周围飞舞。客人们疯狂地鼓掌喝彩,有些人出于欲望,有些人是真的欣赏,还有不少人带着感激:这一段将出现在她们自己的真人秀节目里,不止一位新人女演员将在职业生涯里拥有一个良好的开端。

她鞠躬之后,引出了卡波克,这位设计师也僵硬地行了个礼。

“可怜的家伙,”霍普对詹森评论道,“他恨这个婊子,可是如今谁能拒绝一份工作呢?通货膨胀吞钱的速度比你花钱的速度还快,较低的森卡标准总是在涨价。”

阿兰从一个经过的托盘上拿起一杯饮料,从客人中穿过。其他女人很快意识到她已经不准备再穿上衣服了,于是她们叹着气也把衣服脱了,只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花那么多钱为这次派对买礼服。

阿兰走向詹森,将那杯饮料递给他。立刻就有一群真人秀演员和热心观众围过来观望,他们希望自己也能插嘴说一些俏皮话,以便从中得到某些好处——聪明的言辞也许能让他们被邀请参加另一个豪华派对,它将在他们下次苏醒时举办,又或是下下次。

“你喜欢弗里茨的小礼服吗?”

“很别致,”詹森笑着接过饮料,“那是怎么做到的?”

弗里茨跟在阿兰身后,笑着说:“我绝对不会说的。”

阿兰优美地摆着头,说:“他告诉我了,那是氧化反应。”

弗里茨大笑起来:“当然了,这一点倒是很明显。”

“哦,现在弗里茨在告诉大家我有多蠢。”阿兰撅着嘴说。

多么精彩的演出,霍普想到。数十亿真人秀观众都在看着这一幕,他们会用手肘轻推彼此,说:“瞧,那就是装聋作哑的阿兰,她立刻就能和他们打成一片。”

弗里茨尴尬地否认这个指控:“我当然没有。”

“不管怎么样,那效果真的很炫丽。”詹森说道。霍普很高兴地看到他在努力显得可亲,哪怕这一条并没有列在合同上。

“它让我渴得慌。”阿兰说着,从附近一名侍者的手上拿过一杯饮料。

卡波克举起杯子说:“敬阿兰·汉杜里,她让我那微不足道的努力显得相形见绌,因为她现在穿的礼服更美丽千百倍——那就是她可爱的自己。”

“多美的诗。”阿兰轻声说着,然后走向詹森,把她自己的杯子举到他唇边。这个举动让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气。这是个意图明显的宣告,每个人都等待着仪式的完结——也就是说,詹森应该抿上一口饮料,然后把他自己的杯子举到阿兰唇边。

但詹森并没有这样做。相反,他退了一步,拒绝了这个邀请,将自己的杯子举向空中:“让我为她的勇气添上我自己的祝酒词——还有谁敢在自己的派对上试图谋杀我?”

这句话过了好一会儿才真正被众人领会。客人们低声交谈起来,此时阿兰开始抗议,她不由得试图用自己妖娆的身体消除所有旁观者的疑虑并说服他们。“你这是在说什么,沃辛舰长。要拒绝一个女孩可以有更礼貌的方式。”

“你的意思是你否认这一点?亲爱的,那就喝了你自己杯子里的饮料。”

“在我被拒绝以后?我几乎希望它是有毒的了。”

“真的吗?我也这么希望,”詹森说,“我们可以看看你的希望能实现吗?”他突然向她走去,从她手中拿过杯子,用另一只手抓住她的头发,将杯子凑到了她唇边。没有人干涉。他们仿佛在说,让这情节继续吧。不管结果如何,这次真人秀可以卖到十亿。

“从你递给我的杯子里喝一口,可人的阿兰·汉杜里。”詹森笑着说。

她轻声说:“你真是个杰出的演员。”霍普此刻很确定她眼中透出了恐惧。他第一次发现,不知怎么的,詹森可能已经揭露了他之前警告过的谋杀计划。但他是怎么做到的?自从他下了星舰,他们还没有分开过。

詹森开始倾斜酒杯,将液体倒进她微笑的双唇。她突然间扭开了,把杯子打翻在了地板上。它破了,饮料溅得到处都是。

“别碰它,”詹森命令道,“现在轮到我们亲切又警惕的观众出场了,至少应该来个人拿一片玻璃去化验。”

几个女人突然失望地哀叹起来,猛按着自己真人秀记录仪的按钮。一个满脸冷酷的人走了出来,手上拿着一个抑制器,抱怨声立刻停止了。“妈咪宝贝”们可以随心所欲,包括从一场真人秀节目中删除某个场景。那人跪到玻璃碎片旁边,用极其专业的手法抹了一点液体样本,并拿了四块碎片,从衣兜里扯出一个小袋子,把这些样本都倒了进去。然后他朝众人点点头,离开了。

阿兰坐在那里发抖。

弗里茨怨恨地看着詹森,说:“这种做法真是粗鲁得令人难以置信。”

“我知道,”詹森笑着赞同,“一个更有礼貌的人会把它喝下去,然后优雅地死掉。”詹森离开了人群,他的态度告诉人们,他不希望有谁来和他做伴。当然了,霍普无论如何都会和他一起。

“你怎么知道的?”霍普问。

“我不知道。但看上去这是个很不错的猜测,对不对?”

猜测?霍普非常明白,詹森不可能蠢到仅凭猜测就冒被控诽谤的风险。但如果他不愿意说,为什么要逼他呢?反过来说,为什么不能逼他呢?经纪人总该有些特权。

“得了,詹森。你怎么知道的?”

“我是个天贼。”詹森回答他。

霍普翻了个白眼,大笑起来,“那好吧,还是别告诉我了。守好你的消息来源。不过至少要告诉我她为什么这么做!”

詹森只是笑了笑,看着人群聚拢过去,对被冒犯的女主人表示同情。她看起来虚弱又无助,霍普忍不住要赞赏她的演技。真是个杰出的女演员,她能完全隐藏所有真实的情感,于苏醒期的每一秒钟都在演戏。

弗里茨从那群人里走出来,向霍普和詹森坐着的地方走过来。

“你瞧,”詹森说,“他们很顽固。一次尝试并不能让他们满足。”

“什么?”霍普问,“不会是弗里茨,他是……”但此时他想起了八卦版,“——他是个极其优秀的剑客,经历过的正式决斗可不止几次。决斗里没人死亡,但是詹森,小心点,你得保证自己的安全。帝国需要你。”

“帝国需要我的程度比不上你对那20%的需要程度,我亲爱的朋友。”詹森回答道。

弗里茨停在了三米外,开始和那里的一群人大声说话。詹森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卡波克。霍普很担心,“詹森,你知道得很多,可你告诉我的只有那么该死的一点点。”

“当然了,”詹森拍拍霍普的手腕,“所以你是经纪人,我是飞行员之星。”

弗里茨的声音响亮地传了过来:“只有一个混蛋兼懦夫才会做出这样的指控,尤其这还是她自己的派对。”

近处的人开始挤得越来越近。女演员们疯狂地摆弄她们的真人秀记录仪,想让它们再度运作。然而她们知道它还得瘫痪几分钟,抑制器消除记录的效果通常都是整整十分钟,不多不少。

“詹森,他企图激怒你。”霍普说。

“也许我应该成全他。”詹森这样回答。霍普放弃了,他是要看着自己的饭票死在弗里茨的剑尖上了。简直像是命中注定。

“那个粗人不适合待在文明人中间。”弗里茨说。

“拿着我的帽子。”詹森说。

“他们根本不应该让这些普通士兵和高雅人士混在一起。”弗里茨说。

“我想,你的确是弗里茨·卡波克?”詹森说。

“而你就是那个毁了女主人夜晚的人,不是吗?”弗里茨咆哮道。

“我假设你希望我听到你的侮辱。”

“你听没听到什么可不关我的事。”

一个女人在她的真人秀记录仪开启时欣喜地大喘了一口气,其他人也都发出了欣慰的叹息。

“我听到了,我接受你的请求,我猜你想自己选择武器。”

霍普呻吟起来。詹森就不能聪明一点,试着让弗里茨发起挑战吗,这样飞行员之星就有机会选择玩具枪、网球或其他无害的决斗武器。

“花剑太娘娘腔了,”弗里茨说,“军刀像切肉刀。长剑吧?三棱剑?”

“你肯定在附近放了几把,这当然只是巧合,”詹森说,“我同意。”

一个仆人去拿武器了,霍普愤怒地志愿担任詹森的助手。他在帮詹森脱掉外套和衬衫时咕哝道:“你这个不负责任的混蛋。”

“没错,没错。认识你很高兴。”詹森说。

“你知道怎么用剑打架吗?”霍普问道,他很疑惑詹森怎么能对这事如此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