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艘飞艇上有一段楼梯可通往下层内舱,我哥哥就锁在其中的一个储藏室里。门是用结实坚硬的金属铸造的,但在每扇门的上方,靠近低矮天花板的地方,都有一个通风口,好让飞艇内部的空气得以流通。我慢慢地走近他所在的那间储藏室,伸出一根手指,划过平滑的墙壁。飞艇颠簸的时候,我头顶上的灯就跟着一起闪动。

通风口的高度刚好与人的眼睛位置齐平,我可以看到里面。我原以为利扎克还是软绵绵地躺在地上,旁边放着氧气瓶或溶剂瓶,但是并没有。一开始我根本就没看见他,我吸了口气,惊恐万状地想叫人来帮忙。但随后他就走进了我的视野,身上像是被通风口的扇叶割成了一条一条似的。

尽管如此,我还是能看见他的眼睛,仍然处于失焦状态,但充满了轻蔑。

“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懦弱。”他低声咆哮道。

“从墙壁的这一边看进去还是挺有意思的,”我说,“小心点儿,否则我会如你想象中一样残酷无情的。”

我举起一只手,让烟雾般的潮涌阴翳舒展开来。墨汁般浓黑的蜿蜒阴翳,包裹着我的手指,就像缠绕着的发丝。我用指甲轻轻地刮着通风口,惊讶于此时此地要伤他有多么容易。根本没有人会来阻止我,只要打开门就行。

“谁干的?”利扎克说,“谁给我下的药?”

“我告诉过你了,”我说,“是我干的。”

利扎克摇了摇头。“不对。自从你参与的那次暗杀发生之后,我就把我的冰花制剂锁起来了。”他几乎是带着几分笑意,继续说道,“所谓‘锁起来’,我指的是基因锁,只能由诺亚维克家族的血液来开启。”他顿了一下,说,“而我们都知道,这种锁,你是打不开的。”

我的嘴巴开始发干,透过窄窄的通风口瞪着他。他一定是看过那次暗杀行动的安保录像了,他知道我没能打开他卧室的门。可是他看起来对此毫不惊讶。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冷冷地说。

“我们的身体里流淌的不是同一种血,”他故意把每个字都咬得非常清楚,“你不是诺亚维克家族的人。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开始换用基因锁?因为我知道,只有一个人能打开这些锁,那就是——我。”

在暗杀行动之前,我确实从来没有试着去打开那些锁,因为我一直尽可能地与利扎克保持距离。但就算是我试过,他也一定另有一套天衣无缝的谎言好说。他一向如此,满口瞎话。

“如果我不是诺亚维克家族的人,我是谁?”我尖刻地问。

“我怎么知道?”他大笑起来,“告诉你这些的时候还能看着你的脸,我可真高兴。感情用事、反复无常的希亚,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控制自己的反应?”

“我也正想对你说同样的话。你的微笑可是越来越让人难以信服了,小扎。”

“小扎,”他又笑了起来,“你自以为赢得了胜利,其实并没有。有些事是我没跟你说过——且把你的真实身世放在一边。”

我的心里已经乱成一团了,但我还是极力一动不动地站着,看着他笑起来的嘴唇和眼角挤出的纹路。我在他脸上搜寻着证据,证实我和他同宗同源的证据,但是没有。我们的外貌并不相像,但这本身没什么可奇怪的——兄弟姐妹之间,有的像爸爸,有的像妈妈,甚至有时候还会像远房亲戚,被长久遗忘的基因就此重新显现。他要么是在说真话,要么就是在愚弄我,但不管怎样,我都不会再把情绪写在脸上。

“这种绝望崩溃,”我低声说,“可不该出现在你身上,利扎克。这几乎都有些不雅了。”

我伸出手,用指尖抚平了通风口的扇叶。

但我还是听见了他的话。“我们的父亲……”他顿了顿,纠正了刚刚的用词,“拉兹迈·诺亚维克,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