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

车上屏幕显示出,萧的车仍在通往济南的路上行驶。邓飞仍远远跟在后边,同时警惕地注视着公路周围的动静。

高速公路上车流滚滚,萧水寒不慌不忙地开着车,听凭一辆又一辆车按着喇叭超越他。那个手机放在驾驶台上,一直阴险地保持沉默。邱风这会怎么样了?她是个冰花般纯洁脆弱的女人,不知道能否经受住这次打击。不过他估计邱风应该能承受的,再脆弱的女人成为母亲后,就会成为最勇敢的人。毳毳这会儿吃饱了没有?哺乳期的母亲在受惊后常常要回奶,如果是这样,毳毳这两天就要受罪了,这会儿一定在扯着嗓子哭呢。他一直在宽慰自己,说绑匪们绝不敢动她们一根汗毛,这是对的,但担心也同样难免。这都是些心狠手辣的家伙,谁能保证此后同他们的周旋中不出现什么意外?

他轻扶着方向盘,虽然生死关头就在前边等着他,但他的思绪仍不免滑走。他想起自己的结发妻子段玉清,妻子是47岁那年因车祸去世的,与他对“长生术”的保密并无关系。也就是说,即使他已把长生术施于妻子身上,也不能避免她的意外死亡。但不管怎样,在为妻子送葬时,他无法克服自己的内疚,那时,看着妻子已显苍老的遗容,他几乎要精神崩溃了……50年后,在他作为库平而生活时,他曾悄悄回家乡看望自己的儿子。他只看了一次,以后就不再去了,因为,那时儿子已经是腰背佝偻的衰朽老人,而自己仍是朝气蓬勃,两相对比,他难以克服自己的负罪感。唯一可以自我慰劝的是,他的“吝啬”不是缘于自私,而是更深层次的博爱……他想起自己不久前的攀岩,想起自己同邱风酣畅淋漓的性生活,想起这些他不免有胜利感,一种对上帝的胜利感,因为他已粉碎了上帝定下的关于衰老死亡的律条,在170岁还保持着年轻人的体魄。但同时他不得不承认,科学并没有战胜上帝,他至今不敢把这项恩惠普洒人间,就是承认上帝的法则更为合理……

手机响了,仍是那个带台湾口音的人:“萧先生,我们很欣赏你的守约。我们一直掌握着你的行踪,没有发现尾巴。现在你往前看,应该能看见一座立交桥。能看到吗?”

萧水寒想,绑匪们肯定在他车上装有信号发生器,从而掌握着他的行踪。他看到了那座立交桥,淡淡地说:“看到了。”

“好,在那儿停下,有人会告诉你后面的行程。”

这是座高大的立交桥,粗大的水泥柱子旁边站着一个人,正在向他挥手。车停下,那人命令:“下车把右边去,快!”他粗暴地把萧拉下车,随即上了萧的汽车,快速启动,疾驶而去。萧水寒知道,这一手是为了防备可能的卫星监视,卫星只能看到一辆汽车从立交桥下开进又开出,却不知道司机已经更换了。他按那人吩咐朝右边走了二十多步,一辆黑色的桑塔纳在路边等着他。车上有两个人,其中一人40多岁,中等个子,面貌较熟,他认出这人是跟踪过自己的两人之一,邓飞说他是台湾黑社会的,叫蔡永文。蔡温和地说:

“请萧先生把所有衣服脱光。这是不得已的预防措施,请萧先生谅解。”

萧水寒知道他们是怕他夹带信号发生器,他没有言语,很快把衣服脱光,连鞋袜都脱了。这儿离主干道不远,干道上经过的驾车者都看到路边这位肌肉强健的裸体男人,他们的车大都有一个短暂的减速,不过没人停下。姓蔡的捧出一叠衣服,请萧水寒更衣。他艳羡地看着这具强健的体魄,轻轻摇着头说:“不是亲眼所见,我真不相信170岁的人竟然有这样的体魄!好,请先生上车吧。”

萧水寒钻进车里,坐在后排。蔡永文歉然说:“我还得把你的眼睛蒙住,实在对不起。请先生务必谅解。”

萧水寒冷冷地横他一眼,仍没有说话,让他蒙上眼睛,汽车迅速开走了。

此后的十数个小时里,汽车不停地行驶。他们换过两次车,也曾短暂地停下,让萧水寒吃了两顿饭,吃饭时蒙布也没有取下。萧水寒凭感觉知道,他们大半时间是在高速公路上疾驶,有时也降低速度,在显然状况很差的道路上晃悠。终于到了,两人人搀扶着他走了一段坎坷不平的山路,然后为他取下蒙布。被捂花的眼睛逐渐看清了,现在他是在一座房屋内,屋内摆设很简单,窗户都蒙着黑布。屋内有五六个人,那个姓蔡的站在桌旁,桌后是一个肤色黝黑的中年人,也是黑发,黑眼珠,个子不高,手指上带着硕大的钻戒,大概就是G国来的马丹诺了。马丹诺微笑着向他点头,蔡永文说:

“萧先生,以这种方式把你请来,实在是冒犯了。希望我们很快会忘掉这点不愉快。请坐,喝点什么饮料?”

萧水寒在一个圈椅上坐下,冷淡地说:“我的妻子和女儿呢?你们不会忘了我的条件吧。”

“不会不会,她们顶多10分钟后就会抵达。我们还是趁这点时间谈谈今后的合作吧。”

萧水寒没有理他,对方便自顾说下去:“萧先生,不,还是称你李先生吧,那样更顺口一些。我们已确切知道你掌握了长生术,这是多么珍贵的宝物,是人类千万年来梦寐以求的东西。如果一直归你一人使用,未免暴殄天物,也太自私了吧。所以,我们……”

萧水寒打断他的话:“也许你们从我这儿榨出长生的秘密后,就会向天下公布,与全人类共享?”

对方面不改色地说:“不,不,我们还达不到这样的境界。我们会把它搞成一个大产业,每年至少10万亿美元的收入。而你,作为技术的持有人,会尝到‘富可敌国’是什么滋味。其实,‘富可敌国’都显得份量不足,你会变得‘富可敌球’,我们会把地球切下一瓣给你。而且这些钱是很干净的,不是卖毒品,不是卖杀人武器,而是让顾客永远拥有宝贵的生命。别说是长生不老了,即使只是把寿命延长100年,1000年,也会有多少顾客啊。我们……”

萧水寒挥挥手,截断他滔滔不绝的劝诱,然后闭上眼睛。那位G国人这时才第一次开口,说的是英语:“李先生累了,先送李先生回卧室休息。等太太和令爱到达后咱们再谈吧。”

萧水寒却睁开眼,默默地打量着这个人。那人微笑着与他对视,言谈举止显示出他在这群人中的威势。萧水寒突然开口了,是用西班牙语说的:

“我有一个问题能否请教?”

那人也改为西班牙语说:“请讲。”

“我对某一点细节比较感兴趣。你们如何能知道我掌握了长生术?这是个藏得很好的秘密。”

那人微微一笑:“我对李先生愿意竭诚相待。说穿了,其实一点不神秘,这只是我们一次行动的副产品。5年前,我们组织内出了一个很可恶的叛徒,他为了逃避追杀,请人做了彻底的整容。为了找到他,我们不得不把G国所有著名的整容专家都打扰了一遍,当然啦,那些记忆力不好的人免不了吃点苦头,很快,他们就把秘藏的顾客整容前后的照片全交出来了。”他咧嘴笑了,“可不能相信整容师关于保守秘密的保证,他们都信誓旦旦地说:决不会保存顾客的照片。不,他们肯定要保存一份,以应付像这次的意外事件,这在G国是这个行当的秘规。我们根据这些照片抓到那个叛徒,按规矩把他处理了。但在其它照片中我们偶然发现一个大秘密。”

他得意地看着萧水寒,说下去:“你肯定猜到了,是你整容前后的照片,即萧水寒和孙思远的照片。单是这一点算不了什么,一个中国人的整容与我们毫无关系。但我们又发现孙思远30年前的照片,那时他是从一个叫库平的中年人变过来的。这么说,孙思远在第二次整容时至少60岁了,但那个何塞?马蒂医生却赌咒发誓说孙只有35岁,最多不过40岁。这桩事实在让我们迷惑不解,于是把调查范围又扩大一些。结果你是知道的,我们发现一个整容的接力赛,从李元龙、刘世雄、库平、孙思远到萧水寒。面容一直在改,但整容者的年龄却很奇怪地保持不变。这样,我们便意外地发现一个长生不老的中国人,他像侯鸟一样,每隔30年到G 国整容并更换身份,然后再返回中国。当然啦,这件事引起我们极大的兴趣,我们请台湾和香港的同行帮我们在中国进行调查,确认了这件事。就是这样,”他结束了介绍,“只能说是我们运气不错罢了。”

萧水寒沉默了。良久他喃喃地说:“没有能永远保守的秘密。”又闭上眼睛。马丹诺和他的手下也不再说话,静静地等待着。少顷,门外有汽车声,然后一个年轻女人抱着一个婴儿走进屋里。

邱风霎霎眼,让眼睛适应屋里的光线。屋里灯光明亮,七八个人分布在屋内各处,他们都是黑衣黑裤,像一群邪恶的幽灵。屋子中间的圈椅中坐着……她喊一声:水寒!向丈夫扑过去。萧水寒立即起身,把妻子揽在怀里。一天之间,邱风变多了,目光中多了几许苦楚,几许寒意。小毳毳还在熟睡,小脸蛋上漫溢着幸福的柔光,小嘴还在轻轻地咂着呢。萧水寒把妻子扶到圈椅上坐好,让她把孩子抱好,抚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慰:

“风儿,不要怕。我已经来了,事情很快就会过去的。”

邱风苦恼地说:“这都是些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绑架我和毳毳?他们说不是为了钱,至于究竟是为什么,他们说你会亲口告诉我的。”

萧水寒叹息着:“风儿,请原谅我,我并不想瞒你啊,只是不忍心告诉你。你记得毳毳满月后咱俩的一次长谈吗?那次我就要告诉你的,但最终失去了勇气。风儿,我就是那位170岁的、长生不老的李元龙啊。”

邱风瞪大眼睛,张大嘴巴,但没有声音。她就这么无声地盯着丈夫,盯了很久。丈夫低头看着她,目光中是慈爱、怜悯,也有深深的愧疚。霎时,很多东西被一下子串起来:丈夫经常说的前生的前生的前生;丈夫向自己求婚时说他“足以做你的长辈”;丈夫从来不向自己的奶奶喊奶奶;丈夫性格中那种超越生死的平静恬淡;丈夫在李树甲家里时那种无言的威势……当然还有最近的那次长谈。在那次谈话中,丈夫几乎把这个答案摆在面前了,只怪自己太迟钝,没有戳破最后一层窗纸。

那么,这伙人绑架自己和女儿,就是为了从丈夫那里榨出长生不老的秘密。

刚才在路上那些人还鬼头怪脑地撺掇她:去,问问你丈夫,他有一件天下最珍贵的宝物,为什么一直瞒着你,不让你和毳毳共享。快求你丈夫把这个秘密交出来,你和女儿就可以平安回家啦。她真想开口问丈夫……六七双狼眼在周围窥伺着,不,她不会质问丈夫的,丈夫这样做,肯定有他的理由。她嫣然一笑:

“水寒,不管你是谁,我都爱你。你认为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好了,我听你的。”

蔡永文称赞着:“真是一位好妻子,多漂亮的女人。萧先生,你难道不希望让妻子永葆青春,恩爱万载吗?”

萧水寒凝视着妻子娇美的面容,叹息一声,说:“让她们休息去吧,我们可以进行正式的谈判了。去吧,风儿,带孩子去休息吧。”

邱风听话地抱起孩子,她扫视一下屋内,忽然说:“水寒,这是白先生的房子!”

萧水寒点点头,他当然认出来了,他曾作为刘世雄在这儿住过近30年呢。这伙绑匪的确狡猾,他们把窝点设在这儿,肯定警方料想不到。不过风儿还是太没经验,这句话她不该说出来的。他沉声问:

“我正要问呢,你们把白先生弄哪儿啦?”

蔡永文厚颜地笑着,没有回答,马丹诺忽然说话了:“带萧太太去看看白先生。”

他是用英语说的,一个喽罗带邱风出去了,少顷,邱风脸色苍白地回来,愤恨地说:“水寒,他们杀死了白先生,照白先生眉心开的枪,这伙畜生!”

马丹诺平静地说:“你丈夫的秘密是我们志在必得的东西,为了它,杀死几百几千人算不了什么,必要时我们甚至会偷一颗氢弹撂到哪个城市。所以,劝劝你丈夫,最好不要太固执,我们并不愿对一位母亲和婴儿下手。”

蔡永文把他的话翻成汉语,邱风踉跄一下,萧水寒急忙把她扶住。他回过头对蔡说:“行了,够了,不要在女人身上耍威风了。送她们去休息,我们单独谈吧。”

屋里的话声惊醒了毳毳,她睁开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开始轻声哭着,向妈妈索要乳汁。邱风看看四周狼一样的眼睛,一咬牙,还是迅速撩开衣服,把乳头塞到孩子嘴里。不过她心里在忐忑不安——乳房软瘪瘪的,不像往常那样饱胀,看来,今天所受的惊吓让她回奶了。果然,毳毳吸不到乳汁,生气地顶出乳头,以一种理直气壮的愤怒大声哭起来。邱风的泪水一下子涌出来。

孩子的哭声在静夜中显得十分响亮。蔡永文说:“萧太太不要急,我们已经准备了奶粉。”他让喽罗拿来奶粉、奶瓶和热水瓶。邱风擦擦眼泪,把毳毳交给丈夫。蔡永文不想让他们夫妻之间有接触,示意一个喽罗来接孩子,邱风愤恨地说:

“不许你们的脏手碰我的孩子!”

那个喽罗停下,询问地看着头头。马丹诺轻轻摇头,那人怒冲冲地退下了。邱风去给孩子冲奶,她还没有干过这事——在此之前,她的奶水总是足够毳毳的肚量——做得笨手笨脚。毳毳在萧水寒的怀里仍大声哭着,声音开始有些嘶哑了。隔着襁褓能感受到她的体温,她的柔软,他真想永远把毳毳贴在怀里啊。

奶粉冲好了,也试过温凉,邱风急急地把奶瓶塞到毳毳嘴里,她立刻停止哭声,香甜地巴唧着,邱风长出一口气。但片刻之后,毳毳辩别出这不是她平常吃惯的妈妈的乳房,把奶嘴顶出来,哭得更加凶猛。邱风的泪水又刷地涌出来,泪眼模煳地看着丈夫——丈夫对此也无能为力呀。邱风接过孩子,晃悠着,喃喃地劝慰着。毳毳的哭声已变成干嚎,绑匪们也都显得烦燥不安。蔡永文看看马丹诺,苦笑着,他们预先准备了奶粉,自以为准备已经十分周密了,但他们没料到这一节。

毳毳在肆威时,一伙绑匪只能耐着性子等待着,他们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家伙,但这会儿没人敢得罪萧水寒和萧太太。萧水寒柔声安慰着妻子:不要紧,别着急,多喂她几次,等她饿急时就会吃了。邱风不时把奶瓶送到孩子嘴里,但她一次又一次坚决顶出来。一直到她哭乏了,哭声慢慢低下来,眼睛也合上了。在睡梦里,她仍不时地啜泣。

萧水寒把妻子送入里间,嘱咐她,抓紧时间休息一会儿,千万不能先把自己累垮了,毳毳在指着你呢。邱风听话地坐到沙发上,把怀里的孩子放好,倚在靠背上闭上眼睛。

萧水寒轻步退出来,对马丹诺说:来吧,咱们谈正事吧。

“好啦,现在咱们说正事吧。”萧水寒说,“我之所以一直保守着长生术的秘密,是因为把它推向社会后会出现一些无法解决的矛盾。不过,你们插这一杠子,倒使我容易做出决定了。我同意把长生术的技术秘密提供给你们,哪个科学家不愿扬名于世呢,何况还有‘富可敌球’的财富?说到底,这对我只有好处,没有任何坏处。”

马丹诺和蔡永文互相看了一眼,蔡说:“萧先生非常明智。我们可以向你保证,绝不会亏待你的,你将在我们的长生公司中持有30%的股权。”

“我如果想发财,早就发了,那不是主要因素。我想,你们一定会带我和妻女离开中国去G国去,对吧。”

“是这样的。”

“但这件事有一个特殊的困难。我可以把长生术的秘密告诉你,可是——怎么验证它是真的?这至少要有10年时间。在没有验证前,你大概不会给我以自由之身吧。”

马丹诺迟疑地说:“我们当然会为你安排富比王侯的生活……”

萧水寒厌恶地说:“莫要提它。我的妻子和女儿是两朵娇嫩的鲜花,如果在你们的圈子里生活10年,那里的臭气早把她们薰枯萎了。”

周围的喽罗们怒视着萧水寒,马丹诺倒没有动气,平静地问:“依萧先生的意见呢?”

“很简单,放她们回去。我不会同意让妻女生活在你们的毒窟中。再说,中国的警察并没有睡觉,你带着她们很不容易全身而退。可是,如果她们有任何意外,咱们的交易就算到头了。放她们走,我则自愿跟你们到G国去。你们不要担心我会毁约。请你们记住一点:开天辟地以来唯一有福气拥有长生的这个人,绝不会轻易把生命抛弃的。有了这点认识,你们就有了控制这个人的手段。”他微笑着,“我的分析对不对?”

马丹诺沉思一会儿,又和蔡永文低声交换了意见。刚才,孩子的哭闹确实让他们心中发憷。如果在秘密行动时再上演这一幕,那时麻烦就大了。说到底,在萧先生掌握着那件天下至宝时,没人敢对他的妻女动一指头。而且他们不知道萧水寒打算自杀,对于他们来说,一个拥有长生的人却要断然抛弃它,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他想了想,断然说:“好!萧先生是个爽快人,我们答应你的条件!”

“那好,尽快施行吧。放她们走,从此我会斩断同她们的所有关系,就像是我在前几个人生中做的那样。”他叹息一声,“我已经有了5个人生,现在恐怕要开始第6个人生了。”

邓飞一直跟着萧水寒的汽车。当萧水寒下了汽车,在立交桥下脱掉全身衣服时,邓飞正全速从桥下冲过去。他扫视到一具白晰强健的躯体,它在路边显得十分耀眼。他在心中嘀咕一声,哪儿来的裸体主义者,或者是个暴露狂,跑到高速公路旁来展示裸体。不过那具人体确实健美,就像古罗马的雕塑。他的汽车已经开过去了,忽然一道电光划进他的脑海。他根本来不及做任何推理,已下意识地猛打方向盘,把汽车拐到右转弯的弯道。信号显示萧水寒的汽车还在前边四五公里之外,但他宁肯放弃它而遵从自己的直觉。他急急地在立交桥上盘旋,直到回到原来那条路上。立交桥边,一辆黑色的桑塔纳刚刚开走,刚才站着裸体男人的地方扔着一堆衣服,他下车看看,是萧水寒的衣服。那么他没猜错,萧水寒已经不在那辆H300上了,刚才是绑匪逼萧水寒换衣服,以确保他身上是“干净”的。

他急忙上车,把油门踩到底,追上那辆黑色桑塔纳,又向龙波清作了汇报。他仍然不敢跟得太紧,以免绑匪们发现尾巴。但那辆车不比萧水寒的车,没有信号发生器可供他追踪,所以,在绑匪们第二次换车后,他被甩掉了。

不过,这时卫星上的镜头已经罩住这片区域,并判断出萧水寒最终乘坐的那辆汽车是奔宝天曼方向去了。邓飞知道这点情况后,马上想到那座依山坡而建的独立院子。他和两位跟踪者当时都到过那里。他估计,狡猾的绑匪是想在这儿建立他们的秘密窝点,这是他们常用的“弹坑”战术——在头一发炮弹炸出的弹坑里,一般不会再落入第二发炮弹。警方既然掌握了这儿的情况,所以,在一般情况下,他们不会重复进行调查。不过,这回他们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