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上的人都认为,”米克说,“教授完全疯了,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你知道,这完全是胡说八道。”约翰尼立即反驳说,并竭力为自己的英雄辩护。“他现在在干什么?”

“他用脑电波的仪器来控制雪妹的感情。他要我喂雪妹一种鱼,然后,萨哈博士又不让它吃。这样反复吊了它几次胃口,它就不再要吃了。教授把此称作“形成条件反射”。现在,有四五条大狗鱼在池里游来游去,雪妹连看都不看它们一眼,但其它鱼类它还是吃的。”

“这又怎么会使教授高兴得发疯呢?”

“啊,这还用说,这正是他所要达到的目的。如果他能使虎鲸不吃狗鱼,他当然也能使它不吃海豚。可这又有什么用处呢?海洋中虎鲸成千上万,他怎么能所有的虎鲸形成条件反射呢?”

“教授不管怎么做,”约翰尼坚持说,“总是有道理的。我们等着瞧吧!”

“可不管怎么说,我不希望他们老是找雪妹的麻烦。总有一天,它会大发雷霆的!”

约翰尼想,米克这么说可真有点怪,虎鲸本来就没有什么好脾气。

约翰尼说:“我看没什么关系。”

米克难为情地笑了,并用脚摩擦着地面。

“你答应我,别把我的话告诉别人,好吗?”他问。

“当然不会!”

“是啊,我与雪妹一起游泳已有好长一段时间了,我感到它比你的那两条海豚还有趣。”

约翰尼听了米克的话,惊讶得目瞪口呆,完全顾不上米克说他的两条海豚朋友的坏话了。

“你还说教授疯了呢!”约翰尼总算喘过气来,高声嚷起来。“我看是你疯了!你不是在骗我吧,是吗?”他又说,怎么也不能相信米克的话。和米克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他已能辨别米克什么时候是在开玩笑说大话,什么时候是认真说实话。可这次米克看上去是十分严肃的。

米克摇了摇头。

“你不相信的话,可以自己下水试一试。噢,我也知道,说起来也令人难以置信。但与雪妹一起确实没什么危险。事情完全出于偶然。一天,我在喂雪妹吃鱼,一不小心从池边滑到池中去了。”

“吁!”约翰尼嘘了一声。“我敢肯定,你一定以为你的末日到了!”

“是的,但当我从水里浮上来时,我好好地看了一下雪妹的嘴巴。”米克停顿了一下。“你知道,我那么紧张,当时的情景现在不一定都能回忆起来。我想到的只是它的牙齿。我想,它会不会把我一口咬成两半,或把我一口吞下去。”

“结果怎么样?”约翰尼问,紧张得气都喘不过来。

“结果它不仅没把我咬成两半,反而用它的鼻子轻轻推了我一把,好像对我说,‘我们交个朋友吧!’从此以后,我们真的成了朋友了。如果有一天我不去和它游泳,它就会很难过。有时候我要溜到那儿去游泳也不容易,若有人看到去告诉教授,那什么都完了!”

约翰尼又惊讶,但又不以为然,引得米克哈哈大笑。

“这比驯狮要安全得多,而人类驯狮已有上百年了。与虎鲸一起给我带来了极大的乐趣。也许,将来有一天,我要玩大鲸鱼,那种150吨重的蓝鲸。”

“是啊,至少有一条鲸鱼不会把你吞下肚子。”约翰尼说。

自从他来到这小岛以来,他已学到了不少关于鲸鱼的知识。“它的喉头太小了——它们只吃虾那样的小生物。”

“就算你说得对,那抹香鲸怎么样?它能一口吞下一条30英尺长的鱿鱼呢!”

米克越讲越有劲,约翰尼后来才慢慢感觉到,原来他是羡慕约翰尼与苏西和斯普特尼克交上了好朋友。这两条海豚对米克从未表现出对约翰尼那般的热情和友好,知识对他采取容忍的态度而已。米克终于找到个鲸鱼朋友,约翰尼为他感到高兴。

但约翰尼从未见到米克和雪妹一起游泳。这时,卡赞教授的实验又准备进入一个新的阶段。他连续工作了好几天,把录音带剪辑拼接,组合成海豚语言中的一些长句。但直到目前为止,教授并没有把握能否确切表达自己的意思。他希望,有些部分即使他翻译得不够确切,聪明的海豚也能猜个大概。

教授常常在想,不知道海豚对和他的对话会怎么想。他的那些句子,往往来自不同的海豚发出的声音。通过扩音机放到水下的每句句子,好像是由十几条海豚,每条轮流讲几个短语,然后拼接成一个句大,句子中的每个短语的口音也不一样。对听到这种谈话的海豚来说,一定会感到迷惑不解,因为它们根本不可能想到录音剪辑之类的技术问题。然而,海豚还是能听懂这些话,这当然应归功于它们的聪明才智和耐心。

“飞鱼号”离开锚地,卡赞教授情绪特别紧张。

“你知道我的感觉吗?”他问基思博士,这时他俩一起站在船头上。“我好像邀请一位朋友赴宴,但在客人中放了一只吃人的老虎。”

“情况并不那么糟。”基思博士哈哈大笑。“你预先给了他们足够的警告,并且你能控制那只老虎!”

“我希望如此。”教授说。

船上的扩音机器里响起了声音:“他们已打开了水他的闸门,雪妹似乎不急于离开。”

卡赞教授用双筒望远镜往回观察了一番小岛。

“我希望由萨哈博士控制雪妹,除非不得已才由我们自己控制,”教授说。“啊,它来了。”

雪妹沿着通道不慌不忙地游来。当它游到通道的尽头进入大海时,它似乎感到迷惑了。有好几次它往回游,似乎失去了方向。任何动物,甚至人,在关了较长一段时间后被释放出来时,一时似乎会不知所措,迷失方向似的。

“召唤它过来,”教授说。接着向水下发出“过来”的海豚语言。即使这个海豚短语与虎鲸的语言不一样,但这样的短语雪妹一定能理解。它开始游向飞鱼号,并一直跟着离开海岛,向珊瑚礁外的大海游去。

“我要选择一个可以自由行动的大海域,”卡赞教授说。“我想,艾纳、佩吉和它们的同伴也喜欢这样。万一需要就可逃跑。”

“如果它们真的会来,它们的思想准备也许比我们更充分。”基思教授回答说,心里不禁有些疑惑。

“不久即可见分晓了。水下扩音机广播了一个上午了,附近几英里周围的海豚必然都听到了。”

“看!”基思博士突然指着西方叫起来。那儿,半英里之外,一小群海豚正与“飞鱼号”的航向平行而游。“它们就是你的志愿者。它们好像不急于游近。”

“这正是这场实验的有趣之处。”教授低声咕哝说。“我们上船桥去看萨哈博士吧!”

向雪妹头上的无线电发射机发送信号和接收脑电波的无线电设备装在船上的驾驶盘旁边。这使得“飞鱼号”小小的船桥得异常拥挤。但船长斯蒂芬·诺鲁与萨哈博士必须保持直接联系。两个人都十分了解自己的职责,因此,卡赞教授也不准备干预他们的工作,除非情况紧急而有此必要。

“雪妹发现了海豚。”基思轻轻说。

这显然是毫无疑问的。虎鲸刚被释放时的犹豫与疑惑一下子消失了。这时,它像一艘快艇,径直向海豚游去,尾后留下了一条白色的泡沫。

海豚四散开来,这当然是可以理解的。教授心里颇感内疚,他不知道此时此刻海豚会对他怎么想——当然,如果它们这时不光想到怎么对付雪妹的活。

在离一条胖乎乎油光光的海豚约30英尺处,雪妹突然纵身跃出水面,“啪”的一声落在水里,就躺在那儿一动也不动,并摇了摇头,那样子简直完全像人。

“两伏特,中心惩罚区。”萨哈博士边说,边把手指从按钮上抬起来。“不知道它会不会再试一下。”

海豚们见此情景,大为惊诧。这给它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它们在几百码外重新又集合在一起。它们也躺在水里,一动也不动,并全神贯注地观望着它们的宿敌。

雪妹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又开始游动了。这次它游得很慢,也不直接向海豚方向游去。过了好一会儿,船上的人才明白了它的诡计。

它以躺在水里的海豚为中心,游了一个又一个大圈子。只有仔细观察才会发现圈子越来越小。

“它以为能愚弄我们,是吗?”卡赞教授说,流露出一种钦佩的语气。“我想,它将逐渐接近海豚,但装作视而不见的样子,然后,突然扑过去。”

这正是雪妹的诡计。那些海豚没有逃散,这充分说明它们对人类朋友的信任,同时也表明,它们学习的速度如此惊人,令人赞叹不已。

雪妹一圈一圈地游着,圈子越来越小,就像旧式唱机上的针头,在唱片旋转时一圈一圈地向里转。随之气氛也越来越紧张。当离最近最勇敢的一条海豚仅40英尺时,雪妹行动了。

虎鲸可以一下子加快速度,其动作之迅捷令人有猝不及防之感。但萨哈博士早就作好了准备,他的手指就放在按钮上。几乎在雪妹行动的同时,萨哈博士的手指按下去了。

雪妹也是挺聪明的——也许没有它要吞吃的海豚那么聪明,但至少也差不了多少。它知道,它无法违抗。当它从第二次震惊中恢复过来后,就转身离开了海豚。这时,萨哈博士又按动了一个按钮。

“喂,你这是干什么啊?”“飞鱼号”的船长叫了起来。他一直密切注视着萨哈博士的行动,心里非常反感。像他的小侄子一样,他不愿意看到雪妹被人摆弄。“这不正是你要达到的目的吗?”

“我不是惩罚它——而是奖励它,”萨哈博士解释说。“我只要按着这个按钮,它就会感到非常舒服惬意。因为,我向它大脑的快感中枢输入了微量的电压。”

“今天就到这儿为止吧,”卡赞教授说。“把它送回水池,它应吃中饭了。”

“明天再重来,是吗,教授?”船长在“飞鱼号”走航途中问教授。

“对,斯蒂夫——每天都这样干,但用不了一星期,我想。”

事实上,只用了三天,雪妹就领受了足够的教训。后来,根本就不必惩罚它了,只要用微量的伏特刺激它头脑中的快感区就行了。海豚也很快消除了对虎鲸的恐惧感。到一星期结束时,它们已能与雪妹和平相处了。它们一起在珊瑚礁之间游弋觅食,有时甚至还互相配合驱赶鱼群,有时也独来独往。几条年幼的海豚甚至在雪妹周围照常喧闹嬉戏,当它们碰撞到雪妹时,它没有恼怒,也没有想要吞吃它们的欲望。

第七天,在雪妹与海豚们嘻耍一番后,就不再把它送回水池了。

“能够做的,我们都做了,”教授说。“我要放它回大海了。”

“这样做是不是太冒险了?”基思博士表示反对。

“是的,是有点冒险,但这险早晚都得冒。只有把它放入大海,我们才能知道它已经形成的条件反射到底能延续多久。”

“而如果它真的又吃起海豚来,那怎么办?”

“其它海豚就会马上告诉我们。我们就可以把雪妹再抓来。它头上有无线电发射台,一下子就可找到。”

船长斯蒂芬·诺鲁站在驾驶盘前,一直倾听着这场谈话。他回过头去,问了一个问题。这个问题一提出,大家也都感到忧虑起来。

“即使你把雪妹变成一条吃素的虎鲸,其他虎鲸照常食肉,而且,它们有成千上万呢!”

“我们要耐心,斯蒂夫。”教授回答说。“我现在只是在搜集资料。我们目前所做的一切,不管是对人类,还是对海豚、也许一点用处也没有,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海豚是爱说话的动物。到现在为止,全体海豚一定都知道了我们的这个实验。它们也会理解,我们已尽了最大的努力。这对你们那些渔民是大有好处的。”

“嗯,我可没有想到这一点。”

“不过,如果在雪妹身上我们成功了,我的想法是,在每个区域,对少数几条虎鲸也进行实验,使之形成条件反射。需要选择的只需要雌虎鲸。它们会告诉自己的丈夫和子女,如果想吃海豚,头就会痛得要死。”

对此,斯蒂夫很难相信。他要是知道那强大的电流对头脑刺激产生的效果,也许会信服的。

“我不能想象,一个素食的野蛮人能使一个食人部落不再吃人。”诺鲁说。

“你的话也有道理,”教授回答说。“我做的这一切,正是想看看最后效果如何,即使这样做可行,也不一定值得做;即使值得去做,也得要几代人的努力。但我们应该乐观向上,你还记得20世纪的历史吗?”

“哪一部分?”斯蒂夫问。“20世纪的历史上,事情可多着呢!”

“只有一件事才是最重要的。50年前,人们还不相信,世界上人类各民族能和平相处。现在,我们都清楚,他们错了。如果他们对了,你和我也不会在这儿了。所以,对我们这个研究项目,你也不必太悲观了。”

斯蒂夫忽然仰天大笑。

“什么事情这么好笑?”教授问。

“我刚想到,”斯蒂夫说,“诺贝尔和平奖颁发至今已30年了,如果你的计划成功的话,你也可以获得这一殊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