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卡赞教授在实验、在幻想。的时候,有一种力量正在太平洋上空聚集。它不顾人类或海豚的希望和恐惧,悄悄地积聚、集结。首先发现这种强大力量的人中,也有米克和约翰尼。那是一个月黑风平的夜晚,他俩又来到珊瑚礁上寻觅探索。

与往常一样,他们寻觅的是螯虾和稀有的贝类。这一次,米克手里拿了一个新器具。这是一只防水电筒,比一般的手电筒要大。米克一开电筒,它就发出一柬淡淡的蓝光。但这电筒也发出一束强烈的紫外线,这种光线人类的肉眼是看不见的。电简光照在各种珊瑚和贝壳上,珊瑚和贝壳就会像燃烧起来一样,在黑暗的海底下发出蓝、黄、绿等五颜六色的光。这看不见的光线就像一根魔棍,可以把原来看不见的东西或在正常光线照耀下看不见的东西,一一暴露无遗。譬如说,如果什么地方的沙子被某种软体动物扒得一塌糊涂,那么紫外线就能把它过的痕迹照得一清二楚,米克就可轻而易举地有所收获。

在水下,这种防水电筒能产生一种奇异的效果。当两个孩子在靠近珊瑚礁边沿的水潭里潜游时,蓝光虽然暗淡,却照得很远。他们可以看到远处的珊瑚在闪闪发光,犹如太空中闪烁的星星和星座。尽管海底本身的景致美不胜收,但在蓝光的照耀下更呈现出千姿百态,令人神往。

这奇妙无比的新工具,使两个孩子心醉神迷。他们这次潜游的时间比往常要长。当他俩准备回家时,发现天气变了。

这时,大海依然平静如常,只听见海浪冲击着珊瑚礁发出低沉的呻吟声。但后来,海上起风了,一阵紧似一阵,大海开始咆哮了。

约翰尼爬出水潭。他平生还第一次看到这种情景。在遥远的海面上,一条淡淡的光线正在水面上向前缓动。开始,他不知道那是不是一条船发出的灯光。但后来又觉得不像,那光线暗淡模糊,且不成形,犹如一层薄雾。

“米克,”他急切地低声问,“那远处海上是什么东西?”

米克没有回答,只是发出一阵惊讶的口哨声,同时身子靠近约翰尼,好像要保护他的小伙伴似的。

他们看着雾气逐渐凝聚,并变得越来越亮,爬得越来越高,边缘也越来越清晰。他们几乎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几分钟之后,那不再是黑夜中一丝暗淡的红光,而变成了一道明亮的光柱在水面上走来。

这情景使两个男孩不由迷信起来,心中充满了敬畏之情——这是对未知世界的恐惧。宇宙的奇迹是无穷无尽的,人们永远也不可能了解其全部的奥秘,因此,这种敬畏之情也永远不会消失。两个孩子的头脑里想到了各种解释,各种五花八门的理论。最后,米克哈哈大笑,这笑声似乎想让人放心,却又显露出某种不安。

“我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了。”他说。”那只是一股水柱。这种情况我以前看到过,不过只是在白天才有。”

像一切奥秘一样,一旦了解了,其解释就十分简单了。但海外那奇妙的景象还在继续,两个孩子看得人神了。他们只见水柱旋转上升,卷起了无数海中发光的生物,把它们四散抛向空中。那儿离珊瑚礁一定很远,因为约翰尼他们并没有听到海浪的泡哮声。过了一会,一切又骤然消失在那边大陆的方向。

当孩子们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时,开始上涨的潮水已深及膝盖了。

“再不走,就只好游水回去了。”米克说。接着,他涉水向小岛走去。他仔细考虑了一下后说:“我不喜欢刚才看到的情景。那是坏天气的预兆——我敢打赌,十之八九,将会有大风暴!”

第二天早上,他们看到,米克的话说中了。即使不懂气象学的人,看了电视上卫星拍摄的云图,也会吓一大跳。有一个旋涡状的云块,长达1000英里,覆盖了整个西太平洋上空。从遥远的太空中的气象卫星摄影机拍摄下来的照片看,云块似乎固定在一个地方。这只是因为云块覆盖面太大,所以初看起来似乎一动不动。但若仔细观察的话,几分钟之后,人们就会发现,旋涡状的云块在地球表面迅速移动。驱动云块的风速达每小时150英里。这是百年来席卷昆士兰海岸的最大的风暴。

在海豚岛上,人人都密切注视着电视里的天气预报。气象台每小时都预报暴风雨的进展。但整个白天情况变化不大。在当今的年代,气象学已成为一门十分精确的科学。气象学家非常有把握地预报未来的天气。当然,至今人们还无法改造坏天气。

海豚岛是经常受到暴风雨袭击的。岛上的人既兴奋,又警惕,但并不惊慌。幸运的是,暴风雨来临时正逢退潮,因此,海潮淹没小岛的危险尚不致发生——在太平洋中,许多小岛在暴风雨中被海水淹没,这种情况是不足为奇的。

白天一整天,约翰尼帮助做各种防灾抗灾工作。任何可以移动的东西都搬进屋内,窗上钉上木板;小船拖到离海滩尽可能远的地方。“飞鱼号”抛下了四只沉重的锚,以防不测。为了保险起见,还用好几条牢固的粗绳子把它牵在岛上的露兜树上。大部分渔民倒不怎么担心自己的渔船,因为船都停泊在岛上避风的一边。岛上的树林将大大减弱暴风雨的威力。

白天十分闷热,连一丝风也没有。即使没有电视上的气象图或从东部不断传来的天气预报,人们也会发现,大自然正在酝酿一个大杰作。尽管天空晴朗,万里无云,暴风雨派出的信使已先期赶到。整整一天,海浪猛烈冲击着珊瑚礁,发现轰然巨响,整个小岛似乎在巨浪的冲击下颤抖。

夜幕降临,天空依然晴朗,星星闪烁,亮得有点异样。约翰尼站在诺鲁的水泥和铝制平房前,最后看一眼天空。正当他准备进屋时,他在咆哮的海浪声中听到了一个新的声音。这种声音他以前从未听到过,犹如巨兽痛苦的呻吟声。即使夜晚如此闷热,听了这声音约翰尼也不寒而栗。

他再朝东方一看,几乎把他吓得灵魂出窍。一堵漆黑的墙,一望无际,从海上向天空升起。当他继续观望时,黑墙越升越高。他听说过,自己也亲眼看到过暴风雨来临的情景,可这种海上风暴的可怕情景他可从未见到过。

“我正想去找你。”约翰尼刚进门把门关好,米克就迎了上来。这是他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此后发生灾难的几小时内,他们就根本无法讲话。

只过了几秒钟,整个房屋就颤抖起来了。接着一声巨响,尽管听起来十分可怕,但对约翰尼来说,又似乎十分熟悉。这声巨响使约翰尼回忆起了他这次冒险经历开始时的情景。当时,在“桑塔·安娜号”上,他脚下也发出过这样的巨响。自从他偷偷爬上气垫货船,来到了世界的另一边,一切似乎都变了样。

暴风雨的呼啸声掩盖了一切说话声;而且,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声音越来越高。接着是倾盆大雨。事实上,“雨”这个词根本无法描绘此时此刻从天上倾泻下来的大水。从大水倒在屋顶和墙上的声音判断,如果有人站在屋外,他要是不先被倾倒下来的水砸死,也会一下了淹死。

但米克全家对此镇静自若。几个小孩子还围着看电视。当然,声音是听不见了,但还可以看图象。诺鲁太太平静地在打毛线——这是她年轻时学会的一门手艺,使约翰尼不胜惊叹,因为在此以前,他从未见过有人打毛线。现在,他胆战心惊,无心看那针线来回运动,最后像变魔术一样织成袜子或毛衣。

约翰尼想根据房子四周的狂风声,猜猜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毫无疑问,大树被连根拔起,船只被吹走,房屋被刮倒。但狂风的怒吼声和海浪的咆哮声,压倒了其他一切声音。门外也许有人打枪、但没有人能听到枪声。

约翰尼看看米克,希望能从他脸上看到某种表情,表示一切正常,狂风恶浪很快就会过去,不久一切又会恢复平静。但米克只是耸耸肩,带上潜水面罩,开始通过水中呼吸器呼吸起来。但在此危急时刻,约翰尼一点也笑不起来。

约翰尼不知道岛上其他地方情况怎么样。但除了这间小屋和小屋里的人是实实在在的之外,其他一切似乎都似幻如梦,好像世界上只有米克这一家和他自己,而暴风雨好像是冲着他们刮来的。想必诺亚及其一家在方舟上也有同样的感觉吧;他们是世界上唯一的幸存者,无可奈何地看着洪水越涨越高。

约翰尼在陆地上,从未想到过暴风雨会使他胆战心惊,那至多不过是刮风下雨罢了。像现在这样,狂风像恶魔一样,在他藏身的摇摇欲倒的堡垒周围肆意暴虐,不仅他以前从未经历过,而且连想都没有想到过。如果有人对他说,整个海豚岛将被狂风刮到海里去,他也不会不相信的。

突然,在暴风雨的咆哮声中,传来了阵阵哗啦劈啪声——但无法判断声音来自远处,还是就在附近。同时,电灯熄灭了。

暴风雨越刮越猛,屋内一片漆黑,这是约翰尼有生以来所经历的最可怕的时刻。只要他还能见到面前的朋友,即使无法与他们交谈,也足以获得安慰。现在,他独自一人在狂风暴雨的黑夜中,孤立无助。他从未见到过大自然如此施展淫威。

幸运的是,黑暗只持续了几秒钟。诺鲁先生早有准备,他料到可能会断电,所以准备了一盏干电池灯。当灯光重新亮起来时,约翰尼发现屋内一切如常。他深为自己的胆小感到羞愧。

即使在暴风雨中,生活照旧在进行。孩子们电视看不成了,就开始玩玩具或看图画书。诺鲁太太照样在打毛线,而她的丈夫则在着一本厚厚的世界粮食组织关于澳大利亚渔业的报告,里面尽是图表、统计表和地图。米克推开了跳棋。尽管约翰尼毫无心思下棋,但他知道,在这种场合下,只有下棋才能排遣自己心中的忧虑和恐惧。

夜晚就在这样的煎熬中慢慢过去。有时,暴风雨略微小一些,狂风的怒吼声也低一些,如果你大声叫喊,别人也能听到。但在这种时候谁也不愿大声说话,因为实际上也无话可说。而不久,狂风暴雨重又大作。

半夜时分,诺鲁太太站起来走进厨房。不久,她拿来一壶热咖啡、半打听装啤酒,以及一些什锦糕点。约翰尼想,这会不会是他最后的一顿点心呢?不管怎么说,他吃得津津有味,但在棋盘上,他开始输给米克了。

大约凌晨4点钟,即黎明前约2个小时,暴风雨开始平息了。狂风慢慢减弱下来,最后只听到大风的呼啸声。同时,雨也小了,他们不再像生活在瀑布的冲击之下。5点钟左右,还断断续续刮过几阵狂风,但这只是暴风雨消亡前的最后挣扎了。当太阳升起时,就可以出门了。

约翰尼想,这肯定是一场灾难。事实也确实如此。他和米走出屋子,一度熟悉的小路上,树木横七竖八地躺着,挡住了去路;约翰尼和米克只能从横倒的树干上爬过去。他们也遇到岛上其他的人在外面转。他们见到的情景,犹如一个刚遭到轰炸的城市,使大家啼嘘不已。许多人都受伤了,有的头上裹着绷带,有的手臂用纱布吊了起来。但由于早有准备,也由于幸运,总算没有造成重大人员伤亡。

财产的损失是严重的。电线全被吹断了,但这些很快能再架起来。更严重的是发电厂遭到了严重的破坏。这是一棵倒下来的大树造成的。大树被狂风刮起,吹了百米码远,然后摔在厂房上,电厂就像挨了巨棒猛击。附近的内燃机厂也未能幸免。

更糟糕的是,不知夜间什么时候,风向转向西边,袭击了岛上原来避风的一边。停泊在港内的渔船一半沉没了,另一半给风掀到了沙滩上,摔得粉碎。“飞鱼号”船身倾斜,一半浸在水里。当然,它可以被打捞起来,但要花几星期的时间修理后才能重新出航。

然而,尽管财产损失惨重,人们似乎并不怎么难过。起初,对人们这种无所谓的态度约翰尼感到困惑和震惊。后来,他才慢慢了解到,暴风雨的袭击在大堡礁是家常便饭——这是生活基本的、不可避免的现实!想在这儿安家立业,就得作出牺牲;如果不愿付出代价,办法也很简单,可以搬到其他地方去住。

对此,卡赞教授却另有高见。当约翰尼和米克发现他正在海豚池边检查被吹到的铁丝网时,教授说:

“这场暴风雨把我们拖回去了整整半年,但我们能克服困难。设备可以替换——但人和知识是无法替代的。幸运的是,这两者我们都没有损失。”

“计算机‘奥斯卡’情况怎么样?”米克问。

“无法运转了,要等电来了才可恢复工作,但记忆库和线路完好无损。”

约翰尼想,这么说来,最近可以不上课了。真是不论发生什么不幸,总会有人从中得到好处。

但损失最大的要算泰西护士。这个大个子女人看着自己的医务室变成了一堆废墟,不禁悲痛欲绝。

什么地方划破了、擦伤了,或手臂压断了,这些她还能应付。天亮以后,她一直在为受伤的人包扎伤口;但再严重的伤痛她就无能为力了。现在她连一点儿青霉素也没有了。

暴风雨过后,天气骤冷,很可能有人会着凉发热。没有药物,人们也会发牢骚。这一切她都预计到了。啊,对了,不能再浪费时间,快去通讯大楼发电报要求供应药物。

早年工作的经验告诉她,这种情况下急需什么药物。她迅速列出一张单子,匆匆来到通讯中心。结果更使她大吃一惊。

两位情绪低沉的电子技术人员之正在一只便携式汽化煤油炉上烤着烙铁,周围是一堆堆乱七八糟的电线和破损的电子仪器。一棵露兜树从屋顶直捅下来砸在无线电设备上。

“真抱歉,泰西。”他俩说,“如果本星期末我们能与大陆取得联系,那已是个奇迹了。现在,我们只能回到古代,用烟作信号来联系了。”

泰西考虑了一番。

“我不能有侥幸心理,”她说,“我们得派条船去大陆联系。”

听了这话,两位技术员只能苦笑了。

“你还不知道吗?”其中一个人说。“‘飞鱼号’翻了个底,其他船只正停泊在岛中央的树上呢!”

泰西慢馒地咀嚼着这个报告——报告略微夸大了一点,但也只是稍稍夸大而已——她感到在自己的护士生涯中,从未像今天这样感到为难。唯一的希望是大家都健康无恙。要生病,也等到电讯恢复之后再生吧!

但傍晚,有一个病人的脚似乎生坏疽了。接着教授来看她;只见他脸色苍白,全身颤抖。

“泰西,”教授说,“给我量量体温。我感到我在发烧。”

到半夜,泰西确诊,教授得了肺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