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你不再需要通过睡觉做这些梦了。试试看。

我把腿抬到椅子上,双手抱膝,指尖抵在太阳穴上,闭上了眼睛。

第32章

马丁·塞利纳斯扭动翻腾,那痛苦带着十足的诗意。一根两米长的 钢铁荆棘从他的两块肩胛骨之间刺穿了他的身体,然后从他的胸前戳 了出来,探出一米长的尖端,真是疹人。即使他舒展猿臂也无法碰触 到尖端。那荆棘毫无摩擦,他满是汗水的手掌和蜷缩的手指怎么也抓 不牢。可虽然那棘刺滑溜地触手不及,他的身体却没有滑脱,他被牢 牢地钉在了那里,就像被钉住作展出的蝴蝶。 没有血。 理性在痛苦的疯狂阴霾中回归,之后的几小时里,马丁·塞利纳 斯惊异万分地思索着。没有血。可是有疼痛。哦,对,那是源源不绝 的疼痛——超越了诗人想象的疼痛,他那最狂野的想象也想象不出此 种痛苦,超越了人类忍耐、超越了苦难疆界的疼痛。 但是塞利纳斯坚忍着。塞利纳斯承受着那苦楚。 他开始第一千次的尖叫,声音粗粝,内容空洞,言不成句,甚至 没了猥亵。词语无法传达这种痛楚。塞利纳斯尖叫着,扭动着。过了 一会,他四肢无力地挂在了那,一根长长的棘刺响应着他的摇摆,也 微微晃动着。他的上面,下面,身后,挂着其他人,但是塞利纳斯没 有花时间去注意他们。每个人都被自己个人的痛楚之茧分开了。 “为什么这里是地狱,” 塞利纳斯想,引用了一句马洛的话, “而我竟置身其间。①” 但是他知道这不是地狱。也不是什么来世。但他也知道,这不是 现实的分支;那棘刺穿透了他真实的身体!八厘米的有机钢铁穿透了 他的胸脯!可他没死。他没流血。这是某个真实之地,某个真切之物, 但是不是地狱,也不是活世。 这里的时间很古怪。塞利纳斯以前知道时间会拉长,会变慢—— 坐在牙科医生椅子上暴露出神经的痛楚,待在医疗诊所候诊室等着治 肾结石的痛苦——时间可以变慢,愤怒的生物钟的指针休克不动,时 间也仿佛不动了。但那时,时间其实是在动的。牙根管填充手术完成 了。超级吗啡终于抵达了,生效了。但在这儿,没了时间,空气也凝 固住了。痛苦是波浪的涡流和泡沫,而那波浪永不停歇。 塞利纳斯既愤怒又痛苦地尖叫。在他的棘刺上扭动。 “天打雷劈!”他终于说出了口,“天打雷劈的狗娘养的直娘贼。” 这些词语是另一个生活的遗迹,在这棵树的现实之前,从前的生活都 仿佛成了梦境。塞利纳斯仅仅恍惚记起了那生活,他也恍惚地记起了 伯劳把他带到了这里,把他刺在这儿,留在了这儿。 “哦上帝啊!”诗人尖叫道,双手抓着棘刺,想要把自己抬起来, 以减轻那沉重身体带来的痛楚,那重量无限加大了那无限的痛苦。 底下是一幅风景。他远眺到几里外。那是静止不动的纸型立体布 景,是光阴冢的山谷,以及远处的沙漠。连那死寂之城和远山也被复 制成了塑化贫瘠缩微模型。这些都无关紧要。在马丁,塞利纳斯的心 中,只有树和痛苦。这两者不可分割。塞利纳斯在剧痛中咧嘴大笑, 露出他的牙齿。当他还是旧地上的孩子时,他和他最好的朋友,阿马

①克里斯托弗·马洛(Christopher Marlowe,1564 - 1593):英国 剧作家和诗人。这句诗出自他的《魔鬼梅菲斯特》。梅菲斯特,就是 浮士德传说中的魔鬼,后者正是将自己的灵魂出卖给了这个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