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指凡高的《文森特在阿尔勒的卧室》。 ②这句话是二战时丘吉尔的一段著名的演说。

是朝后撤退呢。 我迈了进去,进入了永埔星。那里的街道还是干的,中央广场的 岩石城墙之下的三十米开外的地方,海洋偶尔会喷溅出水花。天空一 如往常,带着赭灰相间的威吓之色,那是中午不祥的黄昏之色。小小 的石质商店中闪着灯火和货物的亮光。我意识到这里的街上比平常少 了好多人,空空荡荡的;人们站在商店里,坐在石墙或石椅上,低着 脑袋,无神地侧耳倾听。 “…你们问,我们的目标是什么?我会回答两个字:胜利。不惜 任何代价的胜利,不管如何恐怖也要取得的胜利,不管路途多长多难, 必须取得的胜利。因为,如果无法胜利,我们都将无以生存…” 排在埃德加镇枢纽终端那的队伍很短。我打入无限极海的编码, 迈了进去。 天空跟往常一样还是万里无云,一片绿色,浮城之下的海洋是更 深的绿色。海藻农庄漂浮在地平线上。远离中央广场,这里的人更少 了。木板路上几乎一个人影也没有,一些商店也关门大吉。一群男人 站在皮船码头边,聆听着一台古老的超光接收器的声音。悦石的声音 平淡,带着金属质感,飘荡在充满海味的空气中。 “…但是现在,军部的部队已经在向他们的岗哨集结,他们心中 不带任何感情,他们带着坚定的决心,带着信念,他们不仅仅会拯救 所有面临危险的世界,而且会拯救人类霸主的一切,我们不会落人那 些最邪恶、最残暴之人的暴政之下的,不会让它玷污历史的…” 十八小时后无限极海将会面临入侵。我仰望天空,心里带着些许 期盼,想在那看到游群敌兵的迹象,看到轨道防御和太空军队活动的 迹象,可惟有天空,风和日丽,以及这个城市在海上的轻摇轻晃。 天国之门是入侵名单上的第一个世界。我迈进泥滩的贵宾传送门, 站在黎绂津顶点上俯瞰着这个美丽的城市,真是名副其实。此地已是 深夜。这么晚了,技工街道清扫工已经出来了,他们的刷子和声波嗡 嗡地震着鹅卵石,但是这里却有动静,黎绂津顶点的公共终端排着一 长队静悄悄的人群,漫步区传送门那里排着的队伍更长。我可以看见 当地警察高高的身影,他们全副武装,穿着褐色的冲击甲,但是如果 军部的部队闯到这里,加以增援,那就不会看见他们了。 排队的人不是当地的居民——几乎可肯定,黎绂津顶点和漫步区 的地主们有他们的私人传送门——他们看上去是一些工人,来自厥类 森林和公园几公里外的开垦计划的工人。没有什么恐慌,交谈也少得 可怜。队伍列队前进,看上去就像是耐性十足的忍受痛苦的一家子人, 在慢吞吞朝吸引人的主题公园前进。他们带的东西没有比旅行袋和背 包还大的了。 我感到惊奇,难道我们这么要面子,即使面对入侵,还是如此 的安之若素吗? 十三小时后天国之门会面临入侵。我按着通信志,进入全局。 “…如果我们能够反抗此威胁,那么,我们钟爱的世界将保持完 好,垂死环网的生命将迈人阳光普照的未来。但是如果我们缴械投降, 那么,整个环网,霸主,我们知道的一切,我们关心的一切,都将沉 入又一次黑暗时代的深渊,到那时,科学之光被颠倒,人类自由被剥 夺,这一次黑暗时代将会更加无穷无尽的险恶,无穷无尽的暗无天日。 “所以,让我们振作起来,迎接我们的责任吧,让我们都担起责任 吧,如果人类霸主和它的保护体,和它的联盟,能够在接下来维持万 载千秋,人类仍旧会说:‘那就是他们最美妙的时刻。… 这个城市寂静、带着新鲜气味,在其下方某处,射击开始了。首 先传来的是钢矛枪的喋喋不休声,然后是防暴击昏器的深沉嗡嗡声, 接着是激光武器的尖叫声、咝咝声。漫步区传送门前的人群急急地涌 向终端,但是防暴警察从公园里出现了,他们接通了卤素探照灯的电 源,把人群浸在了眩光之下,警察开始用手提扩音器向他们发出命令, 叫他们重新排好队,不然就散开。人群迟疑了片刻,队伍前前后后扭 动着就像一只被混沌的水流困住了的水母,然后——他们听见了比刚 才更响更近的开火声音,在它的刺激下——又向传送门的平台涌去。 防暴警察发射了催泪瓦斯和眩晕毒气罐。暴徒和远距传输器中间, 紫罗兰色的阻断场呜呜地突然出现,卡在了他们中间。一列军用电磁 车和安全掠行艇的队伍飞在城市的低空,探照灯朝下刺戳。其中一束 光束照到了我,停在了我身上,直到我的通信志闪烁出一段询问信号, 然后那束光移开了。天开始下雨了。

安之若素也不过如此。

警察已经确认黎绂津顶点的公共终端没有了危险,他们正一个个 迈进我刚刚使用的私人大气保护体传送门。我向别处走去。 军部的突击队员守卫着政府大楼的大厅,他们审查着远距传输的 到来者。但事实上,这个传送门是环网中最难企及的入口之一。我通 过了三个检查点,然后抵达了行政与住宅侧楼,也就是我的公寓所在。 突然,守卫跑了出来,赶走主大厅中的其他人,保护好附属大厅,然 后悦石急急地走了出来,身边环绕着一群顾问、助手和军事领导者。 意外的是,她看见了我,于是停下了脚步,她的扈从也笨手笨脚地停 下来。隔着穿着战斗装甲的海兵组成的人墙,悦石朝我开口了。 “非人先生,你对演讲有何想法?” “妙极,”我回答道,“真是振奋人心。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是 从温斯顿·丘吉尔处剽窃而来的。” 悦石笑了笑,微微耸了耸肩。“如果要剽窃,就剽窃人们已经遗忘 的大师吧。”她的笑容褪去了,“边境有什么消息?” “人们开始明白他们面临的现实,”我说,“除了恐慌。” “我也总是这样,”首席执行官说,“朝圣者有什么消息?” 我很惊讶。“朝圣者?我还没…做梦呢。” 那些扈从组成的人流以及迫在眉睫的事件开始驱策着她,赶着她 向大厅里走去。“也许你不再需要通过睡觉做这些梦了,”她叫道, “试试看。” 我目送她离去,现在我可以去找我的套房了,我走到了门口,但 是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对自己的厌恶,扭头离开。我内心充满了恐惧和 震惊,我在逃离这袭向我们所有人的恐怖之物。我很乐意躺在床上, 不去睡觉,紧紧地拉着被子,拉到下巴上,为环网哭泣,为小孩瑞秋 哭泣,为我自己哭泣。 我离开了住宅侧楼,走进了中央花园,沿着砂砾小径游荡。微小 的遥控物在空气中嗡嗡作响,就像蜜蜂,有一只与我并驾齐驱,与我 一同穿越了玫瑰园,跟着我一道走人一处地方,此处,雾气朦朦的热 带植物中,凹陷的小径九曲十八弯,最后,我来到了桥边的旧地区域。 我坐在了一条石椅上,我记得我曾和悦石在这谈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