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答道:“那是我经受过的最可怕的事情。”

“兰尼克,你比我们所有人都强。很多年前,在你离开前,我们就这么说过。所以,你听到的声音比我们任何人听到的都清晰。如果我们要摧毁安德森,我们必须引起地震,让海浪摧毁那整座岛屿,将它完全从地表上抹去。而你很清楚,只凭一个人是做不到这一切的。”

我点点头:“所以我希望议会能……”

“这就是问题所在,兰尼克。议会是个人的集合,由像我一样软弱的个体组成。在一起时,我们能扭转地脉,让星球以你完全无法想象的方式运作。我们可以让安德森岛瞬间沉入海底;我们可以在一小时里,建起一座横跨整个大陆的山脉;如果需要的话,我们甚至能改变这颗星球的轨道,改变它和太阳间的距离,让它变得更冷或更热。但如果任何人因为安德森沉入海底而死,你听到的声音将被放大成百上千倍。你能想象吗?而所有参与的人都将承受这声音,这意味着三四百名舒瓦兹人将承受这声音。而更糟的是,因为我们组成了一个整体,因而得以侵入大地的更深处,比你所到过的任何深度还要深,那里岩石的声音将比浅处来得更加响亮,而我们将无法抵抗这声音。那声音将深深地扎入我们的躯体,在大海吞噬那些安德森人的同时,我们也会被这声音吞噬。

“你明白吗,兰尼克?这会毁了我们的。那时谁来抚平大地的愤怒?谁来缓释岩石的仇恨?谁来冷却沸腾的岩浆?没人能。我们可能会因此毁了整颗星球。这就是我们无法接受你的提议的原因。”

我从未想过舒瓦兹人会付出这么沉重的代价:“那么,我就一个人去努力吧。”

我起身准备离开。赫姆特也站了起来,和他对视一会儿后,我转过身。

“兰尼克。”他说道。

“嗯。”

“他们让我告诉你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完成你心愿的办法。”

我仔细看着他,想弄明白他的意思:“但你刚才说这是不可能的。”

他摇了摇头,眼中突然涌出泪水:“对我们来说是不可能的。如果有别的办法,我真不愿告诉你。兰尼克,我害怕你接受这提议。因为它会毁了你,而我爱你。我不希望你被毁掉。”

“告诉我,赫姆特,只要有办法,我就会去干的。哪怕死了也成。我能想出的别的办法都是以死亡告终,更何况我也没想过要永远活下去。”虽然这么说,但却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这么想。我真的想死吗?难道不能找个像亨平那样平静的乡下,或者库库艾的森林隐世而居?或者就留在舒瓦兹的沙漠里,和这些美丽而奇怪的人们一道永别尘世。我可以藏起来,可以活下去,那为什么要选择死亡呢?

赫姆特则发出了同样的疑问:“你不爱自己的生活,不爱自己的生命吗?”

我回答了他,又像是在回答自己:“赫姆特,你不明白。你没有像我这样孤身一人过,在那孤独中我发现了一些全新的东西。我从世间走过,人们对我视而不见,即便他们看着我,和我说话时,我也像是不存在的一样,仿佛这个世上已没有我这个人。我曾经的所作所为,我的一切努力,都只是虚无,对我所爱的人们毫无助益。而在亨平,在布灵顿最穷苦的地方,在那片贫瘠的山中,有一个家庭却需要我,这需要成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在库库艾的湖边,有个女人将自己冻结在了时间中,她也需要我,但有什么挡在了我和她之间。如果我能做点什么把她解救出来的话,我就该为之拼尽全力的。还有一个人,他塑造了今天的我,却在盛年时自沉于库库艾的湖中。我的一部分也随他而死,而剩余的部分将永远为此悲哀。我愿为之付出代价,赫姆特,一切代价。只为了不再有人像我这样选择去死,为此我愿付出一切。”

在这之前或之后,换个别的什么时间,我或许都无法说出这些话。但当时机到来,当灾难降临,有人会成为英雄,有人会成为牺牲品。我孤独地跋涉了三千千米,绝不只是为了被拒绝,或收获绝望。但换个时间,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轻易吐出这样的字眼:“我愿付出一切。”

但既然做出了承诺,我便为你效命。赫姆特拥抱了我,解释道:“和大地沟通时,我们不需要都沉入大地中,可以只派出一个人沉入岩石中,用他的声音唱出我们的歌,他将用心聆听大地的回唱。当我们要赋予谁荣誉时,就把他送入地底,让他聆听大地的欢愉之音。但我们也会把所有人中最伟大的那个送入地底,去聆听大地的痛苦之音,让他承担最大的痛苦。我们中没人能承受这种痛苦。所以只有你,你比我们所有人都强,虽然我们不知道你能强到何种地步。但如果是你代替我们沉入地底,或许还能活下来。即便你死了,至少我们还能活下来,抚平大地的愤怒,让这世界不致被地火吞噬。”

我们一并展开双臂躺在沙中。我躺在正中间,蜷成一个球。沉入地面时,我可以感到他们与我同在。他们的声音一个接一个地在我脑中响起,然后沙子吞噬了我,带着我向大地深处沉去。

通常我会在地底的岩床上停下,但这一次,岩石软化了,像冰冷的泥浆一样四散开来,包裹了我,然后在我的面前合拢。我沉得越深,岩石变得越暖和,而我就沉得更快。直至温度高到无法承受时,我才停下来,但身边的一切仍像是在翻腾、变形。

借助地表那几百名舒瓦兹人的帮助,我轻易地找到了安德森岛。它不再是孤立于大海中,怪石嶙峋的海岛,而是从大地直伸向上的山岭的峰尖。我抽开了这山峰下的地幔。

一开始,我的举动似乎并未造成多大影响,但地表上的一切随即发生了变化。岩石猛然下沉,岛上所有的建筑和活物都被震倒在地。随着岛屿不断下沉,海水猛扑上来吞没了一切,滔天的海浪在岛屿中央汇合,溅起冲天的巨大浪花。

因为地壳变动的关系,岩浆喷涌而出,冲破了海水,直涌上天空,向整片海域喷洒灼热的灰烬、蒸汽、泥浆和熔岩。海水沸腾了。所有还在水中挣扎的活物,都被喷涌而起的蒸汽烧成了灰烬。

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的。靠着舒瓦兹人的力量,我强迫大地造成了这样的破坏。大地不知道会造成这么可怕的后果,只单纯执行了我的请求。直到死亡的声音响彻地底,大地才开始反抗。舒瓦兹人就在这一刻离我而去。他们必须尽一切力量防止大地就此碎裂,阻止它抖动自己酥松的表皮,消灭那些让它感到如此痛苦的生命。灼热的岩浆正拼命扭曲着,挣扎着想要找一条直通向地表的路径,而舒瓦兹人必须堵住所有路径,挡住这浪潮。

而我对此一无所知。大地正因为数十万人的瞬间死亡而惨叫,而我是唯一的聆听者。

很多死者是无辜的。在布灵顿海湾捕鱼的渔夫被大浪吞噬,在哈斯和吉尔的人们因大地的震动被倒塌的房屋压死,还有许多的安德森人并无意与世界为敌。他们都死了。这些无辜者的死,将成为永远萦绕在我灵魂中的罪责。

而对于大地而言,没有无辜与有罪,只有死亡。不管这死亡是毫无意义,还是因此解救了“背叛星”的所有人。大地只知道这并非春种秋收般的循环,它无法理解人类的逻辑,无法理解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它只知道是这群聚集在舒瓦兹的人传达了意愿,杀死了远在千里外的陌生人,这无论如何都算不上自卫。

岩石发出可怖的吼声,仿佛在尖叫道:“我们相信了你,我们赋予你力量,我们遵从了你的意愿,而你却将我们引向杀戮。背叛者!”

恐怖的高热反复冲刷着我的身躯。有那么一会儿,我像是落入虚空中,与现实割裂开来。所有感觉都消失了。杀死那名安德森人时,大地的嘶鸣只持续了几秒钟。而现在,那声音却像是永无休止地在我体内轰鸣。时间已消失了,我仿佛置身于永恒的、无止境的痛苦中。我无法一死了之,因为死亡只会让岩石感到更痛苦。但我宁愿被毁灭,宁愿从未存在过,宁愿从未活过,只因为那萦绕于身体、灵魂中的痛苦已被推至极致,那无法忍受、无法想象亦无法再现的极致。

“背叛者!”大地永无止境地呼号着。

“原谅我!”我乞求道。

而后,永恒终结了,时间又有了意义。岩石把我吐了出来,沙子把我扔到了空中,眼睁睁看着星空在面前绽放。

我向那星空升起,然后落下。那感受让我想起从悬崖上踏入黑暗的那一瞬。或许这一次沙子还会像往常一样接住我,又或者我会直接摔个四分五裂,肝脑涂地,直至整个身躯在日晒雨淋下,变成尘土,回归大地。

但我只感到狂喜。即便立刻死去,我已经完成了最重要、最优先的目标。我做到了。哪怕只是一瞬间,我承受住了大地发出的惨痛尖叫,并活了下来。

而随着坠向地面,我又听到了大地的声音。那声音并未消失,而是继续萦绕在耳边,哪怕我已离开了大地,但只要还活着,就会永远听到那声音。

我落到了沙地上。沙子承载住了我,轻缓而温柔地让我沉入地表,在那里休息,尽管我再也无法借此获得平静,因为我背叛了它们的信任。大地不愿原谅我,岩石更不会原谅我。但尽管如此,大地还能容忍我。它理解我,并将继续承载我的生命。只要我还想活下去,大地就会允许我活下去。

舒瓦兹人躺在我身旁。过了很久,我才意识到他们正在哭泣。突然,我想起了麻宝麻瓦在纳库麦的树尖上吟唱的歌谣。那声音在我脑中无休止地回荡着。我突然领会到那轻吟中的美妙之处,那首歌是关于一个杀人者如何渴望死亡,那首歌是关于人们如何渴求正义,而却始终不见正义得偿。

我们就精疲力竭地躺在那儿一动不动。

过了好几个小时,或者过了一整天,又或是好些天,安德森沉没时喷到空中的灰尘和蒸汽变成了浓云,一直涌到了舒瓦兹的沙漠上,覆盖在我们头顶上。数千年来的第一次,这沙漠下起了雨。雨水洒在了富含铁矿的山岭上,雨水洒在了沙子中,雨水混着我们脸上的泪水一同滴落,洗去我们心头的悲恸。赫姆特站起身,在那暴雨中走向我:“兰尼克,你活下来了。”

“是的。”我说道。我明白他的意思是:“兰尼克,我爱你,而你还活着。”而我想说的是:“赫姆特,我爱你,而我还活着。”

“我们已完成了自己的职责。”赫姆特道,“我们不会后悔,尽管这一切可能算不上正义,但这是必需的,可我们仍需要你离开。我们不会赶你走,因为你阻止了更可怕的事情。但求求你,兰尼克,离开这里,永远别再回来了。”

“我还有工作未完成,我还要继续杀人。你们还会听到更多的悲鸣,我还会给你们带来更多的伤痛。”

“去做吧。”他说道,“我希望有一天,你手上的血迹能褪去。”

“守护住你们的钢铁,保护它,别让它生锈。”

他笑了起来,尽管只是一瞬,但那笑容仍熠熠生辉,美得令人惊异。他拥抱了我,然后说道:“当你离开时,我以为你背叛了我们。我不明白,兰尼克。我以为自己信任你,所以你就应该尊重我的期望,照我的意思去做。可是我错了。现在,兰尼克,我又年轻了。会有别人接替我成为代言人。我已卸下自己的职责了。”

“我举双手赞成。”我回答道,他亲吻了我,拥抱了我,然后送我离开。我向东走向哈斯,在路上找到了自己的衣服。他们把我的衣服洗得干干净净,卷成一团,放在了路旁。摆在最上面的,是我的刀子。仿佛这就是他们的祈愿,以此赦免我即将犯下的罪。

我穿上衣服,握紧手中的钢刀,切进快速时间流,接下来的三年里,我没有再和任何人说话,而是把所有时间都花在了路上。我从一处赶往另一处,杀人。听着死者的惨叫在我耳边响起,听着大地的惨呼。并知道终有一天,我会找出他们的每一个人,把他们全部杀掉。然后就能放下手中的屠刀了。

我杀了柏斯·巴顿,那个老女人欺骗并谋杀了我的朋友,她的死让我心中响起了阵阵尖啸;然后是麻宝麻瓦,她的真身是一个秃顶的白种男人,尽管他的晨歌美妙动人,但他的死只是唤起了同样的尖啸声。我喜欢谁,憎恨谁,对大地而言毫无区别。我的刀子捅进柏斯·巴顿的喉咙和捅进麻宝麻瓦的心脏时,也是一样轻而易举。他们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死了。

摧毁交易馆反而来得更轻松点。大地对此并无意见,因为它们不过是毫无生命的机械。而我所要做的也不过是撕开封印,上面写着:“警告,打开封印可能导致机器自毁,同时杀死五百尺内的任何人。”而在爆炸发生前,我已切进快速时间流离开。

我从临近安德森的海边废墟开始,一路杀向内陆。走过每个家族的首都,杀死了每一个安德森人,摧毁了每一个交易馆。因为一直保持在快速时间流里,所以这花了大约一周的真实时间。我赶在了所有信使前面,赶在这世界得知安德森的毁灭前,赶在了各家族的重要成员莫名其妙地死亡的消息传遍世界前,赶在了所有家族得知交易馆正一个接一个地毁灭前。

我猜测着,当人们发现一个女人死在了柏斯·巴顿的王位上,而那位国王自己却不知所终时,他们是否会将两者联系起来。

我没必要在这里一一叙述自己如何在所经之处留下一具具尸体。一周之后,我已经二十四岁了。尽管这猜测可能不尽准确,但我仍想起在父亲二十四岁时,我已经出生。他常在早上和我一道玩耍,然后下午领军出征。我没有子嗣,也没法像父亲那样不把别人的生死放在心上。他对生命的意义一无所知。他相信敌人的死亡会让他成为一个更伟大的国王。而我不愿承受王位的重负,因为我知道杀戮的代价。我二十四岁了,却觉得自己已经老了,身体疲惫不堪,灵魂千疮百孔。

我去了所有的地方,所有的安德森人和所有的交易馆都已毁灭,只剩下了最后一个,我的弟弟丁特。他摧毁了我的父亲,夺走了我的继承权。这么多年,我一直憎恶他、怨恨他,更知道我们并无血缘关系,却仍觉得他是我的兄弟。

巴顿勋爵真的能杀掉那个被他当作儿子的人吗?我真的能杀死丁特吗?

等时间到了,就会知道了。最后,我到了穆勒的河上之都。这么多年了,我第一次走进这座城市。没有藏身于快速时间流中,而是就这么堂堂正正地走了进去。我是兰尼克·穆勒,这王宫曾是我的家。不管他们是否欢迎我,我都必须光明正大地走进自己的家,完成最后的任务,宣示我已经和即将完成的一切。上一次回到这里时,所有人都认为兰尼克·穆勒是个怪物,让我蒙受不白之冤。而现在,我变成了真正的怪物,他们应该知道这一切。哪怕是最邪恶的人,也不免希望自己的行径为人所知,而我又怎能免俗。

走进大厅时,丁特正高踞于房间正中央的王位上。很多人都已认不出我,即便那些曾见过我的人,也只见过我十五岁时的样貌。但很快,那几个认出我的开始小声耳语:“兰尼克·穆勒。”这声音传遍了整个房间。所有的眼睛都转向了我,却没人行动。

丁特从王位上站起身,僵硬地举起手,用一种不自然的声音说道:“我亲爱的兄弟,你终于回来夺取你的王位了吗?”他让开来,让出那本属于我的王位。当我拾级而上,走向王位时,他却命令人们向我下跪。人们跪下了。而丁特只是看着我,微笑着,仿佛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Chapter 14

穆勒的兰尼克

我曾无数次梦想过这一刻,但却从未想到它会以这样的方式展开,但这一切或许自有其道理。逃亡的王子终于返乡,篡权的兄弟起身让位,让真正的国王登上宝座。

我曾想着走进大厅,直斥丁特为叛国者、杀人犯,再当着所有人的面杀死他,然后一切大白于天下。这不是“饮湖者”、“风之子”或赤裸之人在践行正义,揭穿一个安德森人的伪装,这是兰尼克·穆勒推翻弟弟的统治,杀死这个逼着自己的父亲自沉于湖中溺亡的篡位者。

而现在丁特毁掉了我的幻想,他几乎是兴高采烈地起身让位,仿佛在邀请我杀了他。这只会把兰尼克·穆勒变成另一个安德鲁·艾普沃特——那种从地狱里逃出来只为了制造更多混乱的人,而我又不得不切进快速时间流,不给那个伪装成丁特的安德森人用幻象迷惑我的机会。

但丁特并没有像我期望的那样变成一个安德森人,他没有褪去伪装变成什么中年男子或妇人,他变成了一个有着四只手臂、五条腿的怪物,胸前垂着三对乳房,下体上挂着两只阳具。如果我在再生圈里看见一只这样的怪物,丝毫不会感到惊讶,但他却站在王位前。我原本以为会是一个安德森人伪装成丁特,而出现在眼前的,却是一个来自穆勒的完生体。一个穆勒人怎么会变成一个伪装者?

然后我目瞪口呆地盯着那个怪物的脸,愣在了那里。我认出了他,于是一切都不一样了。

那是我的脸。兰尼克·穆勒的头高踞于那些所有多余的肢体、变异的器官混合成的大杂烩上,尽管上面额外长出了许多眼睛、鼻子和耳朵,我却仍能认出自己的样子。站在那儿的正是我自己,不是那个接受过舒瓦兹人的治疗、奔波数年、已经成年的兰尼克,而是那个完全再生体,那个仍然稚气未脱的怪物兰尼克。

他是我的另一面,是在纳库麦的森林里从我身上分割出去的那个自己。

这不可能!我在心底狂喊。丁特和我们一起生活了几年后,这家伙才生出来。他不可能是丁特。

一开始,我试着告诉自己这一定是第二重幻象。那些安德森人已经知道怎么对付处于快速时间流下的我了,但随即发现这不可能。如果安德森人知道怎么骗过我,他们早就该用上这招了。

我走向王座,坐下,然后切换回快速时间。

我已经很久没在人前玩过这把戏了。一瞬间从原地消失,下一瞬就出现在了王位上。人们惊恐地发出各种耳语,汇成一股嗡嗡声。而眼前的这个怪物又变回了我熟悉的那个丁特,那异常的身体也跟着消失不见。他静静地站在那儿,脸上一丝惊讶也无。

“丁特,”我说道,“所有这些人看到我坐在这儿时都惊呆了,但只有你和我知道,兰尼克·穆勒已经在这王位上坐了很多年了。”

他看看我,然后点了点头。

“五岁时,我把喜欢的小东西都藏在了一个房间里。我在那儿和你碰面。”我切回快速时间流,然后离开了大厅。

我把自己珍藏的小玩意儿都放在了一个很久不使用的阁楼房间里,那房间从不上锁,只是到那儿需要走过曲折盘旋的走廊和很长一段楼梯,所以少有人至。我在快速时间流下朝那儿走去,然后放慢至比正常时间稍快一点的流速等在那儿。如果丁特背信弃义想要杀了我,我还能赶在他行动之前逃出生天。

而如果他是个假货,如果他不是另一个我,他根本不会知道我说的是哪个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