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不能杀她。在她的后脑勺敲上一记,打断一两根骨头,或者哪怕只是把她绑起来塞住嘴,就能给我留出充足的时间了。但说实话,我并不清楚该用多大的力气,才能把一个普通人敲昏迷,而又不至于杀了她;折断多少根骨头才能让她无力挣扎,而又不至于留下残疾。在穆勒,你可不用担心这种问题。而对异国人,我们从不考虑手下留情,直接取他性命就好了。但不管怎样,我还是得尽量不要杀了她。

剩下的问题就是怎么隐藏身份。涂黑皮肤什么的可以在我解决了麻宝之后再来,但在那之前,提前做点准备总是有益无害。

我打开房间里的箱子静静翻找,希望能找把刀子割掉胸部。当然,它们还会再长出来,但至少今晚不会。伤口会平复,而双乳还来不及长出。这会让我看起来像个男人。我痛苦地意识到,就眼下而言,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我没找到刀子,相反倒是又找到了几本书,并在好奇心的驱动下花了半小时翻看了一下。

书里记载了背叛星的历史。当然,我曾读过穆勒一族记载的历史,但这本书里的记载却更完整,更真实,更符合逻辑,让我立刻意识到此前的自己完全被虚假的记载所蒙蔽。

纳库麦的历史书中记载了各大家族的过去,而穆勒的历史则对此只字不提。在我们的祖先曾居住过的那颗行星上,一些高级知识分子们联合起来,试图建立起一个新的政权。然后,他们失败了,连带他们的家族一起,被杀鸡儆猴般流放至这颗没有硬金属的星球。这些家族被流放的原因,让我哑然失笑。应该由谁来统治大众?这问题的答案永远都是“我”。不论这个“我”是谁,他都必然窃取权位,凌驾于众人之上。

但纳库麦的历史中记载了所有的名字,我在其中找到了穆勒的名字。韩·穆勒,一名专长于人体超常再生研究的基因工程学家。我还找到了其他的家族名号,而最有趣的,则是纳库麦的名字。纳嘎勾·纳库麦,从名字看他像是来自非洲,但更可能是伪装以显示叛逆的。他以研究理论物理、揭示宇宙的结构而著称。据说他能让人们以全新的方式认识并理解宇宙,进而能做前人所不能之事。

于是,一切都清楚了。在获得这条线索前,我所观察到的一切似乎毫无意义,而眼下,我在纳库麦首都所见所闻的一切都严丝合缝地拼到了一起。

沼泽上喷涌的气味无关紧要,不过是麻宝麻瓦拿来把那个“苗条、美貌的伯德女人”骗上床的诱饵,但别的事情是真的。例如,没有国王。在这一点上,麻宝麻瓦并没有撒谎。这个国家由一群人共同统治。但他们并不是政治家,而是和这个国家的创建者纳嘎勾·纳库麦专业相同:理论物理学家或天体物理学家。他们揭示宇宙的奥秘,研究宇宙运作的原理,例如观星、真知和教群星起舞,他们通过麻宝麻瓦与管理整个纳库麦王国的文官体系联系。他们又通过谁与军队、守卫沟通?这无关紧要。为什么普通的纳库麦人相信有一个国王?或许曾经真有这么个国王,甚至可能现在还有这么个国王坐在大树间的某个角落。但有或没有,都无关紧要。因为说到底,那不过是个象征而已。

真正重要的是纳库麦人在向交易馆出售什么:他们在出售理论物理,他们在出售宇宙运作的原理,他们在销售超光速旅行的方法。麻宝麻瓦曾不经意地透露出这个真相,又很好地掩饰了过去。对那些观察者而言,纳库麦人出售的这些东西,当然要比从完生体身上割下来的手脚、心脏和头颅贵重得多。

每个家族和交易馆交易的东西,其实都是源自他们先祖最擅长的那个专业。穆勒家族是人体基因研究,纳库麦是物理学。当我想起伯德时,禁不住笑了。伯德家族的先祖是一个交际花,似乎并无一技之长,却很擅长说服他人服从她的意愿。母权制也是源于这一传统。尽管她们的这个本事看起来并不能换到什么钢铁,但她仍然把这一技能传了下来。

我合上书。现在,我更要赶快离开了。因为这些历史信息,很可能成为家族战胜纳库麦的关键。我训练出的部队肯定能在这些大树上作战。如果能在这场战争中取胜,我们甚至有机会抓获一些物理学家;或者至少控制住纳库麦的交易馆,让他们无法通过交易获得钢铁。毕竟,底层的纳库麦人并没有获得足够作战用的装备,而所有的穆勒人从生下来就开始接受使用刀、弓和矛的训练。因此,我们能取得战斗的胜利。

我们必须获胜。因为纳库麦人获得钢铁的速度更快了。如果他们拥有了足够的钢铁,就可能发展出相应的技术,建造出星舰飞离地面。飞船将以超光速跨越宇宙,乘客无须冷冻度过漫漫旅程。他们将飞离“背叛星”,而穆勒人只能望着他们离去时的尾焰。然后,纳库麦人返回共和国,解决了和那些人的矛盾之后,将会满载着钢铁返回。那时将没有人能对抗他们了。他们将统治“背叛星”全境。

我必须阻止他们。

我放下书,继续寻找刀子。但还没等我找到,五名纳库麦士兵就掀开帘幕走进了房间。

“我们的间谍从伯德回来了。”其中一个士兵说道。

我杀掉了两个,剩下的大多丢了只胳膊什么的。他们无法制服我,只好狠狠敲击我的头部。普通人定然一命归西,而我则只是晕厥了几个小时。

Chapter 4

兰尼克和兰珂

我在一座高台上醒来。那高台很小,只能勉强让我的上半身躺平,两腿则悬在空中。我睁不开眼睛,只隐隐觉得还穿着衣服。他们一定把我上下搜了个遍,寻找有没有什么贴身的武器。但我心里仍存侥幸,希望他们不愿对女士过于无礼,所以还未发现我身体的秘密,还未发现穆勒一族的秘密。

两名纳库麦的士兵就站在近旁。看见我醒来,他们便沿着枝条迅速走向我。我们一定置身于高处,周围都是浓密的大片树叶。我甚至可以看见叶片间隙中的天空。而身下的枝条如此细弱,以至于士兵走在上面,我都能感到置身的平台正不停上下摇晃。

他们在高台所处的枝条上站定,举起手中的钩爪,扣住从更高的树枝上悬下来的两条绳子。绳子末端是我见过设计最巧妙的镣铐。在穆勒时,我们用的是笨拙而容易腐坏的木制镣铐。而纳库麦的镣铐则是以绳索固定的玻璃制品。那是两块半圆柱形的毛玻璃,略微打开,便毫无阻碍地套上了我的手腕。玻璃外侧有一条条沟槽,用绳索捆紧后,两块毛玻璃就紧密地结合在一起,牢牢地锁住了我的胳膊。扣上玻璃外侧的搭扣后,它们就像是长在我身上一样了。

那两名士兵套好镣铐,又相互看了一眼,一个抓起镣铐向下朝我的手肘猛拉,另一个则抓住我的另一只手向上猛拉。猛然迸发的疼痛让我忍不住尖叫起来,狠狠地瞪住他们,而他们只是给了我个冰冷的笑容,就掉头离开了。

右侧的镣铐锁住了我的前臂,左侧的则卡住了我的左手掌心。镣铐内侧粗糙而尖利,我手臂和掌心的血管都被划破了,滴滴答答地流出血来。想要解开这镣铐其实很简单,只要割下半只手就行了。但如果这样做的话,丢了大拇指只会让向下攀爬的逃亡计划更加难上加难。

更巧妙的是,这镣铐完全悬空,又相距甚远,我没法挥臂互撞,或者把它们撞在边上的什么硬物上。甚至不能拿我的头去把它们撞碎。更麻烦的是,这些镣铐是拴在很有弹性的细嫩枝条上。当我用劲挣扎把枝条拉下来时,它们就会绷紧然后弹回去,让我双臂上的伤口拉得更深。就算不去拉扯,只要我想躺下或跪下,树枝都会绷紧,让镣铐的粗糙内面刺得更深一点。

他们不会让我逃跑,也不想让我待得舒服。我也曾当过几次阶下囚,可受到这样凄惨的待遇还是第一次。

我向周围看了看,天色将晚,西侧的叶子微微发亮。叶片间隙,可以看到些许残光在西北方滚滚而来的浓云下闪耀。我一定已经晕了好几个小时了。

我所在的高台位于一根细幼的枝条上,这根枝条与其他许多枝条相连或相接,形成一个相互交缠的复杂网络。我稍有动作,其他枝条上的守卫就会感到震动并四下张望。

附近还有其他几座类似的平台,但却空无一人。或许远处也有人像我一样被镣铐锁在平台上,但树叶遮掩让我看不清楚。

下雨了,我很快被雨水淋了个透湿。这里没有层层树叶遮盖,挡不住雨水。大颗大颗的雨滴像鞭子一样抽打在我身上。更糟的是,狂风随雨而来,摇晃着枝条,让我回想起第一次踏上绳桥时的感受,那种凌空摇荡带来的眩晕感比晕船的感觉更糟。透过雨幕,我可以看见那两名守卫正在两个小小的雨篷下瑟缩成一团,无暇他顾。

于是,我立刻有了个计划,但那也只能让我从这个小小的监狱中逃出去。我还想不出如何才能安全抵达地面,更别提穿越森林逃出去了,毕竟我连森林的边缘在哪个方向都不清楚。但现在去想这些也没有意义。

“兰珂女士。”远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麻宝麻瓦沿着枝条组成的网络缓步前来,那两名士兵见她过来,立刻站起来向她行礼。

“麻宝麻瓦。”我说道,“我改变主意了,愿意和你在一起了。”

她咬紧了嘴唇:“我们通过线人获得了完整的情报。那是一对来自埃里森的佣兵,贪婪而反复无常。他们以为,提供那些许可怜的情报就能让我们无休止地满足他们的条件。我希望你不要有这样的错觉,更不要再不小心弄错自己的真实身份了,我们从不讨价还价。更何况你连命都被我抓在手里。”

我笑了,但我知道自己看上去并不开心。

“兰珂女士,你并非来自伯德。不仅如此,你告诉我们的那些荒谬习俗与事实相去甚远,这证明你甚至从未去过伯德。从你的口音判断,你来自‘背叛河平原’。从你使用的金环和钢环来看,你来自某个已开始使用货币的家族。既然你不可能从我们这里获得钢铁,那就一定是从某个能和交易馆交易的家族那里得来的。说吧,你来自哪个家族?”

我笑得更开心了。

“好吧。”她说道,“我完全有理由相信,你是来自穆勒家族的。一周后我就会知道你的准确身份,这一次,我们的线人可要比埃里森的那对佣兵线人可靠得多。所以,我们不要在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上浪费时间了,直说吧,你们向交易馆出售什么东西?”

“空气。”我回答道,“从‘背叛河’河口的沼泽处升腾起的空气。”

她瞪大了眼睛:“我真的很喜欢你。”

“我也真的很喜欢你。”我回答道,“可我对你的爱终于昨夜。你的性趣与我大相径庭,让我实在没法敞开身心。”好吧,我撒谎了,我和她都喜欢女人。在这一点上,我们可很有共同语言。

“可我还喜欢着你,兰珂。”她说道,“我不喜欢虐待,把你绑在这里也绝非出于怨恨。所以,我就不旁观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切了。”

她离开后,守卫上前把我举至空中。一开始,我以为他们会就这么松开手,让我全身的重量都悬在被镣铐紧咬着的双手上。但如果我的手因为拉扯而被撕裂开来,可能我真的会就这么掉下去。于是,那两名守卫发声要我握住眼下正垂至手边的绳索。

我握住了绳索,他们跟着把我推向空中,向前荡去。于是,我无法再放开绳索,否则手就会被镣铐割裂。而这绳索又绑在极富弹性的树枝上,把我吊向空中,让我无法荡回身狠踢那两名守卫。他们沿着我的后踵一路割开我双脚,割开筋腱和肌肉,留下深可见骨的交叉伤口。很疼,但相比我曾接受过的训练,这算不了什么。当然,我知道他们想得到什么,于是大声呻吟,拼命尖叫。我的表演一定很出色,因为他们很快就停了下来,把我举起来,让我脱开绳索,再把我放下来。

我双脚踩在了平台上,但两手仍被镣铐锁住,不得不站立着。我想在穆勒的地牢里,那些间谍所遭受的待遇,应该与我眼下的待遇不相上下,看来双方在刑讯方面的技巧相差不远。穆勒人更擅长制造痛苦,而纳库麦人则更明白怎么令人绝望。

有那么一小会儿,我脑袋里转着这些念头,都忘了尖叫了。但很快便记起自己该装出受刑的样子,于是痛苦地呻吟起来。那两名守卫便离开了。

过了半个小时,小腿和脚上的伤口就愈合了。疼痛和麻痒都逐渐消逝。但这也意味着,下一次处刑人就会意识到我恢复的速度不同寻常。那时,我所隐瞒的秘密就无所遁形了。

我开始祈祷下一场雨快点来,尽管我毫无信仰,此时此刻却无比希望能有什么神灵听见我的声音。

入夜后又过了一小时,大雨才姗姗而来。浓云从夜空滚过,遮住了群星和“异议之月”的光芒。接着是呼啸的风声在平台周围响起。树枝上下震颤,枝杈相连结成的网络起不了任何警示作用了。于是,我开始行动。

我开始拉扯镣铐,慢慢割开手掌。其中最困难的是施以足够的力量,让镣铐向正确的方向移动,这样才能割掉小指而非大拇指。

我必须留着大拇指向下攀爬。

两手脱开桎梏的那一刻最令人胆战心惊。那一刻,恰好有一阵狂风摇晃着我脚下的平台,让我脸朝下摔了下去,但幸运的是,我是向着平台摔倒下去,而非径直落入脚下的夜空中。

暴雨从天而降,我在暴雨中静静地躺了一会儿,任由双手血流不止。

再过几分钟,大雨就会停息。但乌云遮天,大雨如幕,夜色更浓得不见些许亮光。我什么都看不见,却知道自己必须开始行动,必须在守卫或其他人发现我的动作前逃离。疼痛并不难忍受,但我却克制不住对坠落的恐惧,以及对必须在黑暗中穿过这座树枝交叉的迷宫的恐惧。此前,我从不曾像这样畏惧过任何东西。即便此刻回想,我都不明白当时是什么驱使着自己做出那么疯狂的举动。可能当时的我还年轻,未曾尽尝生命的滋味,并不觉得它有这么宝贵。

树木的枝干很滑,我弯下腰,跌跌撞撞地沿路快速前行,把安全抛在脑后。我一路寻找树枝分叉的地方逆行而上,以求最终走至更粗更稳的枝干上。我一路闭着眼睛,只伸着双手去确认落脚处,因为深知哪怕睁开双眼,也无法在这黑暗中看清任何东西。那睁目如盲的境况只会让我更心急如焚。

我抵达了一座平台。上面空无一人,让我不禁松了一口气。从平台抵达坚实的主干应该只是时间问题。而因为没有向导,加上树干湿滑,我仍不敢站起身奔跑。但不再随着树枝一道被风吹得上下飘摇让我好受了许多。于是,我就趁着黑暗一路向下降去。

风和雨都已停息,这让我松了口气。可我脚下的道路突然猛地向上翘起,我一时没抓住,就这么掉了下去。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死定了,但几乎是瞬息间,我就掉在了一个平台上。

“见鬼了!”我砸在了一个人的身上,他发出一声愤怒的呼喊,而我则趁机爬了起来。

“这年头什么东西都从上面往下掉啊。”他身旁,一个女人打趣地说道。

我想如果我把他们的身体撕开,他们一定不会再这么开心了。但我可没时间跟他们纠缠,也没杀他们。他们本能地远离了平台边缘,而我也没兴趣自己靠过去。把他们敲晕后,我就开始在房间里翻找有用的东西,并暗自希望能让追踪者误以为这是什么闯空门的小贼所为,而不是沿着这条线索追踪我的下落。

我找到把刀子,它原本应属于那个男人,可现在归我了。还有那女人脖颈上戴着的一串钢制项链。那时我还想着离开纳库麦后,需要点值钱的东西,好像我真有很大机会安全离开似的。然后,我发现一条绳梯从平台边缘直伸出去,我便屏住呼吸,沿着那条绳索走入黑暗。

我借着黑暗,悄无声息地向下方走,一面竖起耳朵寻找任何异常的响动,看看自己的逃亡是否已被人发觉。但夜晚始终寂静无声。天上的雨云正渐渐散开,“异议之月”升到了高处,暗淡的光芒穿越层层树叶的遮掩,照亮了周围的一切。

穿过另一座以绳桥相连的平台后,我开始考虑是否要离开梯子。但很快我便决定至少再向下移动一层,尽可能和追踪者拉开点高度。

这是个错误的决定。还没降至另一座平台,我就可以感到绳梯开始疯狂晃动,仿佛有人在上下拉扯,然后绳梯开始上升。他们发现我了。

我还不习惯在这些树道上爬来爬去。花了好一阵子,我才决定从绳梯上转过身,面对朝向平台的另一边。那时我已经离平台三尺高了,而且还在快速上升。我发现自己来不及转过去了,就只能孤注一掷地松手跳了过去。

我背朝地落在平台上,并顺着树木纹理的方向滑了开来,各种碎木和残枝直刺入背。我下滑的速度却未减慢,一路径直滑出了平台,沿着陡峭的绳桥向下滑去。

如果只是沿着绳桥疯狂地跑下跑上倒还好说,但头朝前背朝下沿着绳索滑下去则是另一回事了。我张开双腿,希望能挂住两边的护索来减速。不幸的是,右腿首先缠上了绳索,把我猛地拉向右侧。幸好缠在脚上的绳索让我不至于掉下去,但那股冲劲却使我冲出了桥面。

我猛地抓住绳索,由于用劲过大,以至于那一整段绳桥都翻了个面,把我挂在了半空中。木质的踏板纷纷脱离绳桥掉了下去,还有一块正砸在我的肩膀上,疼痛让我松脱了一只手。我拼命稳住身子,好不容易才再次抓住绳索,但却没法翻上桥面。这可不像去翻转一只倾覆在水面的船,孤悬在空中的我没法凭空使力。想要让这座索桥恢复正常,除非我松开双手,不再挂在上面。

我想着是否要沿着绳索返回刚才出发时的平台。至少那距离近得多,我才有可能只靠两手发力把自己挪过去。但我知道追踪者很快就会出现在那座平台上,而且他们还控制着唯一能离开那平台的道路,即那条绳梯。

我只能靠双手一把一把地向绳桥的另一边挪动。幸好在逃脱时我留下了大拇指。尽管小指附近的伤口已经停止流血,但双手仍然疼痛不止,而且并不像平常那么坚实有力。但重要的是,我好歹还能握住绳索。没走出多远,我就必须用一只手臂缠上绳索,来支撑自己的重量,这减慢了逃亡的速度,但至少给我争取了一点额外的时间。

绳桥的另一侧牢牢地固定在锚杆上,让桥身恢复了正常。而我也终于能把自己拉到桥面上了。

但紧跟着,桥面上就传来震动,有人正跟在我身后,顺着桥奔来。现在它已经完全恢复成正面朝上了,这意味着我的追踪者将省下不少时间,除了中间桥板掉下去的那段有点难办。于是,我听到黑暗中传来一声惊呼,桥身跟着猛地一颤。那人掉下去了吗?还是及时抓住了绳索?我不知道,因为四周昏暗的光芒让我连两尺外的景象都看不清。

两尺就够了,至少我看清了前方的平台上正站着人。而他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目瞪口呆地看着我的方向。此时掩饰逃亡已经毫无意义。我没有浪费时间,径直把手中的刀子捅进了一个人的心脏,同时飞起一脚把另一人踢下平台,他还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呼,就消失在下方的黑暗中。

从那名纳库麦人的胸口拔出匕首,我四下寻找新的逃亡路径,并发现自己已经到了树的主干与树枝的分叉处。附近没有向下的斜坡,只有竖直朝下的树干。而树枝则斜斜地向上伸展,绳桥仍在微微上下颤动,显然我的追踪者们还在继续奔跑,如果不是被中间空出来的那段路耽搁了时间,他们就已经追上我了。毕竟,他们可比我更习惯在这黑暗的树木上行走。

我考虑是否要割断绳桥,但绳索太粗了,用手头的这把小刀不知要割到何年何月去了。

所以我只能沿着那条向上的树枝继续前行,希望能另外找到一条向下的路径。可就在准备攀爬时,我注意到被我干掉的那两名纳库麦人刚才正在收拾捕鸟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