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正在绑紧捕鸟网的末端,而另一侧,卷起的捕鸟网一直伸展至黑暗中。至少一个末端已经固定在平台上了。或许这就够了。

我试了试他们打好的结,绑得很牢靠,然后我开始沿着这网一路往下爬,直至落脚在被捆绑在一起的网上。它粗糙不平,我可以牢牢抓住而不掉下去,或者荡至另一面挂在网的底部。于是我一边向侧面爬,一边割开把网捆成一团的绳结。

爬至下一个固定点时,我伸手试了一下,并意识到整张网是用多个点固定在平台上的,这让我松了口气。但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又让我紧张起来。脚步声已经抵达我刚经过的平台了。

我一路向前攀爬,一面割开所有捆缚住捕鸟网的绳索。在我身后,整张网都解开来向下垂落。那些追踪者会跟在我身后爬上网吗?当网展开后,要沿着网向前爬就困难多了。他们会割开网吗?那也无济于事,因为在我和他们之间,还有别的固定点。松开网结只会让他们无法继续追踪。

我甚至可以听见,他们在纳库麦夜晚的寂静与黑暗中讨论方案的声音。

这网能下到多远的地方?而我又向下爬了多远距离了?如果我把网完全展开了,并顺着它一路降到了网的末端,却发现自己和地面之间仍有一百英尺时又当如何呢?

这网非常长,当我抵达第七个捆缚点时,那些守卫似乎已经等在网末端的平台上了,正等着我重新落入他们的掌心。我吃力地在网上掉转方向,脸朝外向下爬。这很困难,但至少能保证让我不至于被人悄无声息地摸上来捅一刀子。幸好我及时调整了姿势,因为没过多久,我就感到网开始震动。那震动不是从我身后的什么地方传来的。如果他们跟着从网上面爬下来的话,我早就该感到了。所以,他们一定是从前面的什么地方爬上来的。

我一路向前走,割开绳索上的结。到下一个节点时,我决心不再顺着网爬下去,于是,我开始割网本身,网线很容易就被割断了,甚至可以一口气割开五六股,但捆在一起的网上共有几百道这样的网线。我全神贯注地割着网线,甚至没有意识到我的敌人已经爬到了近旁。

他没有去割绳结,所以他身下的网线仍然厚而密集。而我身下和身后的网线则已被割开,让我落脚处的网线更纤细易抖。我已经割开了一半绳索,但他手里抓着刀子,于是,我决定在继续割绳索前先干掉他。

这是一场一面倒的战斗。如果是在平稳的地面上,或者哪怕是一个平稳的高台上,我都可以轻松干掉他。可现在我远离地面,孤悬于空中,只有些许暗淡的月光隐约照亮身周的黑暗,而此前为逃脱禁锢而留下的伤口还在隐隐抽痛,大量失血又让我虚弱不堪。更糟的是,穆勒一族最大的优势就是在战斗中无惧受伤,可现在高高挂在网上,受到重伤可能让我松开绳索掉下去,直坠到地面上。从这个高度掉下去,自愈的能力大概就派不上多大用场了。

最糟的是,那名士兵显然并没想过要活捉我,他们大概觉得已不用审讯,只要见到我的尸体就足够了。如果不是捕鸟网的顶端伸手可及,这场短暂的战斗可能在他把刀子捅进我小腹时就结束了。他挥刀在我的肚子上捅进捅出,那疼痛让我忍不住呻吟出声。穆勒人可以忍受一两次这样的伤痛,但并不意味着我们可以站在那儿任由敌人开肠破肚。我向下挥动刀子割开了他的手臂,可没一会儿他又伸手向上挥刀割开我的肚肠。很显然这场用我肝肠寸断的交易换他手臂上几道伤痕的生意很快就会以我直坠地面告终。因此,我把目标转向了刚割开的网,痛苦和绝望给了我更强的力量,又或者让我狂热地忽视了时间。那网很快就承受不住重量,朝两面裂开,我的敌人发出一声惊恐的吼叫,向下坠去,无声地消失在黑暗中。只剩下我,孤独地挂在网上。

剩下的距离已一览无余,我用手指和脚尖抓着网上的孔隙向下降去。冷风从被割开的腹部灌了进来,什么又黏又湿的东西擦着膝盖荡来荡去。过了一阵,我才意识到那是自己的肠子,从破口处耷拉了下来。

掩饰性别已经毫无意义,于是我割开肩上的黑袍,以免衣物挂在网上,我就这么赤身裸体,浑身麻木地沿着网继续向下攀爬。

我觉得自己像一只断了腿的蜘蛛,艰难地爬在它残破的网上。不止一次网绳滑了开来,让我不得不去抓紧另一个握手处,手指和脚趾更不时地被网线割裂。

就这样爬了许久,我脚下终于空无一物了。

我已经爬到了网的末端,下面就是一片虚空。

还有多高?五十厘米?或者两百英尺?

我不知道自己是从多高的地方开始向下爬,又到底爬了多远。因为我割开了网,所以我现在悬挂着的位置,应该比它原本的底端位置更低。地面可能就在我脚下一步之遥的地方。

但我还有什么选择呢?我已经虚弱不堪,腹部伤口大开,肠子在外面晃荡,血还不时地从肚子上破烂不堪的伤口中涌出,我没法再往上爬回去,也不能继续这样挂在半空中。唯一的希望就是松开手,掉下去。如果网离地面足够近,我或许只会断几根骨头,还有机会在黑暗中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并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直至伤口愈合;如果网离地面还很远,早上时,他们就会在地上找到我。哪怕我继续挂在这里,最后也脱不了摔死在地面上的结局。

当我还挂在网上,犹豫着不知是否该放手一搏时,网开始裂开。对这轻巧得几乎看不见的捕鸟网来说,我已重到让它无法承受了,更何况此前我还毫不留情地割开了好几段绳索。我听到锁扣脱开发出的“砰砰”的轻响,然后就这么直直地坠入身下的虚空中,手里仍抓着几根再无牵挂的网线。

我觉得自己坠落了好一阵子,又仿佛只是一瞬。因为看不见地面,我甚至无法在落地前改变姿势以自我保护,就这么背朝下,狠狠地摔在了地面上,这一记狠撞几乎把我肺里的空气全挤了出来。因为我还抓着网线不放,跟着我坠下的网线也纠缠在一起,在我身上堆成一团。

但我还活着。

我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几乎想就此昏睡过去,但又不得不保持清醒,只敢稍微躺一会儿。既然已活着落到纳库麦森林的底部,我便下定决心一定要逃出去,不然,此前承受的种种痛苦就毫无价值了。那些纳库麦人还要多久才能用绳梯下到树底?下到树底后,他们又要多久才能到这里找到我?我没有多少时间了,于是便挣扎着从网下面钻了出来。

可能有一小段肠子被我留在了网线上,而剩下的部分则被我塞进腹中。每当我蹒跚着前行,它们还会从伤口处探出头来。我只能用手捂住伤口,才让它们不至于漏出来。我踉跄着朝海的方向走,一面暗自希望自己模糊的意识还能找到正确的方向。

尽管我的意识并不很清醒,但我还记得尽量隐藏一下行踪。我找到了一条小河。尽管冷水洒在伤口上的感觉就像挨了一棍子,但我还是停了一小会儿来清洗伤口,然后沿着小河向下游走去。时不时地,我会喝点凉水提提神,直到喝下去的凉水下到了被割断的肚肠,那感觉让我再没喝过一口水。

河水流涌的声音渐变成阵阵轰鸣,而我却仍麻木地前行,直至一脚踩空,猛然跌落,这才意识到河流在这里变成了瀑布。我差一点在这里失去意识,如果不是瀑布下的水流变缓,我甚至可能就此沉入水底溺亡。我只能尽力让自己保持清醒,浮在水面上,过了好一阵子才被水流推至岸边。从空中坠落时还紧握在手中的刀子也掉进了水里,但那一刻我已顾不了那么多,就在河岸的这一侧沉沉睡去,丝毫不顾在这光秃秃的河岸上自己会有多显眼。

我醒来时,周围已经亮了起来,穿过重重的树叶阻隔后,阳光也昏暗了许多。这一次我挣扎着把自己塞进了一丛灌木里,至少让自己没那么轻易被人从高处发现。

再醒来时,天已经黑了,我只觉得喉咙干得冒烟。尽管还记得上次喝水后腹中的剧痛,但又清楚如果想让身上的伤口痊愈,就必须喝点水。我一路拖着肠子,爬到河边,捧了几口岸边的泥水喝下。这一次,喝下去的水不再令我疼痛难忍,显然身体正在从那惨烈的伤势中恢复过来,并在体内建立起某种闭合的循环,让我喝下去的水能被身体吸收。这循环似乎绕开了我仍断成两截拖在身体外的肠子,而我又累得没空把它们清洗干净再塞回肚子里去。

下一次醒来时,太阳又已升起。这一次,我听到了河对岸传来的说话声、呼喊声和脚步声。纳库麦人在大树上步履稳健,一声不发,却显然不熟悉如何辨认地面上的脚印和痕迹,不然他们应该很快就能顺着昨晚我喝水时留下的痕迹,找到我藏身的地方。我静静地藏在灌木中一动不动,等到追踪者的声音消失不见了,才闭上眼睛睡了过去。当晚我又爬到河边喝水。这一次在体外晃荡的肠子好像变大变沉了,但我只以为是自己过于疲倦,就这么钻回灌木,又睡了过去。

水不干净。第二天早上,我就开始呕吐,甚至呕出了血。我没有睁开眼,只在痛苦和恐惧中辗转反侧,生怕自己高烧不退,乃至神志不清。这会把我再次送到纳库麦人的刀子下面的。

我不知道自己在高烧和神志不清中过了多少天。哪怕略微恢复了一些体力,也只能晕头转向,步履蹒跚地往森林边缘挪几步路,根本顾不上隐匿形迹。纳库麦人的傲慢和无知救了我一命,也可能是我一直在晚上走的关系,要不就是他们放弃了追查。我不确定,就只是沿着溪流一路向下游走,看到水清的地方,就跪下来喝两口。周身的巨树和灌木看起来都只是一片模糊的褐色影子,而太阳只是偶尔会出现在头顶的绿叶缝隙间的光斑。我对周围,乃至自己身上正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就只这么一路前行。

我梦见自己并非孤身一人,仿佛有人和我一同前行。我对他低声说话,将我脑中的一切知识解释给他听。我梦见自己怀中抱着一个小孩,我梦见自己成为一个父亲,但不是我父亲那样的父亲。我不会因为我最亲爱的儿子被不可知的厄运缠上,就剥夺他的继承权,过去不会,将来也不会。我就这样梦着,直至有一天,我试着把怀中的孩子放下,俯身去喝水。

但那孩子却不肯离开我的怀抱。当我终于使出力气想把那孩子推开时,我才发现鸟儿在鸣叫,太阳高悬,汗水正顺着我的下巴滴落,我并没有在睡觉,更没有在做梦。

那个男孩正在啜泣。

他是真的。

我记起来那男孩如何因饥饿而哭号,我记起来自己如何在疯狂中边走边为他哼唱歌谣,我们如何蜷在一起睡觉。那一切历历在目,我只是想不明白他到底从何而来。

但我很快就弄明白了。他与我腰部的血肉紧密相连,肠子连着肠子。他的生长所需的养料想必也从我的身体中来。当我站直身体时,他的双脚就在离地一尺的地方晃悠着,而他的上半身则比我稍短,我低头去看他的眼睛,立刻意识到那正是我自己的眼睛。

我是完全再生体,受到的任何伤势都能痊愈。当半数内脏被切成碎片甚至流出体外,只有些许血管还连在上面时,我的身体无法判断怎样才算是痊愈,要治疗哪一部分才算痊愈。所以我的两部分身体都开始再生。于是挂在我肚子上,和我对望的这个也是我。他正对着我微笑,像一个茫然无知而又满怀善意的小孩子一样。

不,不是孩子。他成长得很快,下颌和嘴唇边都长出了薄薄的胡须,昭示着他的青春期即将到来。他很瘦,肋骨几乎要凸出到身体外面了。我也一样瘦骨嶙峋,因为身体得不到足够的养料,又要供养一个全新的生命,就从肌肉里搜刮出养料供给他,并还在持续不断地夺取着更多养料试图让两个身躯均衡发育。

我可不要什么均衡发育。

我仍清楚地记得再生圈里那个挣扎着走向食槽的怪物,我想象着自己也置身其中,等着被收割。长在我身上的可不是额外的脑袋,而是一整个新的身体。当他们把我送至刀下,把两个躯体分开时,哪个才是我?他们又要把哪个送去交易,换成钢铁?

现在,我仍能分辨出哪个才是真正的兰尼克·穆勒。我还有胸部,肩膀上还有一只细弱的胳膊正待长成,那胳膊上的手指已经可以蜷曲,甚至握成拳。我从纳库麦的监狱逃脱后,它就再未生长,仿佛身体仍分得清优先级,知道先治疗我腹部的伤口和受损的内脏。干得真棒。

那个新的我活着吗?是人吗?有生命吗?有智慧吗?我不想问。我只知道自己不想和另一个我就这么连在一起活下去。

我赤身裸体,更没有刀子。但连接着我和他的,不过是脆弱的器官组织,细密的血管,让他得以掠夺养料,并就此存活。

它。应该说它。如果我让它变成了他,接下来就会把他当成我,甚至没法再把我当成我。

它的头发和我的一模一样,甚至带着同样的卷曲,一样的细软而厚密。我揪住那头发,试图把它推开。行不通。但它不能留下来。哪怕它就是我,一个一模一样的我。或者说,和几个月前的我一模一样。那时我还未长出女性的器官,还没有变成别人眼中的“女人”。

没有武器,我只能找了块尖利的石头来执行“手术”。手术痛苦而肮脏,当我用石片猛击连接两人的血管和组织时,它醒了过来,哭泣着,无力地试图阻止我,但它却没有说话。

血管断裂,皮肤绽开,血涌了出来,而我全然不顾,只拼命想把它撕下来,夺回自我,夺回我的身体。

我们终于分了开来。尽管身体因哺育了它而无比衰弱,但我仍奋力举起石头狠砸它的脑袋。不,是“他”的脑袋。一下又一下,一下又一下,直到它不再哭泣。而我则因为力竭而涕泪横流,又或者是因为亲手杀死了“自己”而泪流不止。脑浆从“他”破裂的颅骨中流了出来。我丢下石头,逃进了森林中。

我把能找到的一切食物都塞进嘴里,想恢复点力量。我没有再看到任何追踪者,纳库麦人大概在很久之前就已放弃了追踪,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会就这么放过我。如果再落入他们掌中,我定然保不住性命。我只能继续寻路逃亡,但眼下正置身于纳库麦的首都,往别的方向走,都只能让我更深入这个国度。幸而还有一条路可以让我逃出生天。我面朝太阳的位置,找准了指向西北方的路径,朝那个方向一路走去。

我已筋疲力尽,连这寻常的旅行都变得无比困难,但至少神志还清醒。我每天缓步慢行,跟着溪水汇入河流,一步步走向大海。

河口处总有纳库麦的城市,但那些城市都建在树上,只有几座简陋的房子搭建在码头旁。他们并不擅长利用水流,不像我们穆勒人。我不禁想起从穆勒的斯利夫航行出海的巨型船队,它装载着数千人的部队,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征服了亨廷顿。纳库麦人不会建立起这样的船队。但从其他地方来的船只会在这里停靠,而这些船只是我逃离纳库麦的唯一希望。只有逃出去,我才能把有关纳库麦人交易物的消息传给父亲。

我一直等到了晚上,然后从纳库麦的城市下方走向大海。我在森林边缘处停下,然后背对码头沿着海岸线走了几公里。我时常看见有船只从港口出发入海,如果不是体力衰退,无法像以前那样游泳的话,或许我就能爬上一艘这样的船逃离纳库麦。

但现在,我只能找一个安全的地方睡觉。

我在半夜猛然醒来,气喘吁吁浑身是汗。我梦见了另一个我。不,它不是我。在森林里,我亲手杀了它。我梦见那个它长大成人,并要来杀死我,我和它握紧了手上的刀子,再把刀深深捅进对方的心脏。接着我就从这个噩梦中醒了过来。

我不知道,到底是自己在梦中发出的喊叫声,还是远处什么人的叫喊打破了噩梦。于是我从藏身处探头向海面张望,看见一艘船正在靠近海岸的地方擦过,那声音是一名正在收帆的水手在叫喊。

那艘船停入港口,并在那儿停了两天,我开始盘算等它再出航时,该怎么引起那些水手的注意,而又不让纳库麦人发现我的存在。

我找到了一根半腐烂的树枝,把它丢进水里试了下。它还浮得起来,哪怕因为虚弱无法在海上游出多远,但我好歹还能抱着这树枝漂浮在水面上。但我看见那艘船已离港,向西北方前进,朝我而来。我冲入水中,穿过拍向岸边的浪花,游至平静的海面上。水很冷,我只能抱紧树枝瑟瑟发抖。

船上响起水手的喊叫声:“有人落海了,有人落海了!”

我举起手向他们挥舞。

很快,我就被人从水中救至小船上,披着毯子,颤抖着看小船加速划向帆船。

“谢谢你们。”我说。

一名桨手笑了起来,但那笑容中藏着某种莫名的意味,而后舵手说道:“没什么,等我们见了船长再说。”

“你们从哪个国家来?”

他们看起来并不想回答,同时也让我怀疑他们是否听懂了我的问题。

“哪个家族?你们是哪个家族出身?”

舵手勉强道:“星尔。”

来自北湾的岛民。当我离开穆勒时,他们正在占领唯因全境。来自宛奇尔的使者正请求我的父亲发兵援助,以免步唯因后尘。可除了些许同情,他什么都没有得到。至少这些水手不是来自纳库麦的,他们还有些许仁慈去拯救落水者。我或许能活下去了。

船长看起来比他的水手略微友善点,当我被拉上帆船后,他甚至没怎么跟我说话。“国家?”他问道。“埃里森。”我谨慎地回答道,“我刚从纳库麦的监狱营里逃出来。”

他反射似的点点头,然后比了个手势。几名水手上前并撕开了我裹住身子的毯子。

“我的神啊。”船长说道,“那些混蛋到底对囚徒们干了什么?”

我没有回答。他尽可给自己编点故事出来,我轻蔑地想着。但眼下的境况又让我心生惧意。

“你是男人还是女人?”

“都是吧,至少现在是。”我说道。他摇了摇头。

“这就糟了。”他说道,“这可难办了,我该怎么给你定价呢?”

给我定价?我立刻记起宛奇尔的使者曾提到过,星尔人还以奴隶交易著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