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有没有足够的智慧为他建筑一个更高明的骗局呢?让他发现什么事情,发现他以为是事实的事情。我们要做的全部事情就是编织一个能够让他相信的谎言。”

凯罗特修女正坐在楼顶的花园里面,隔着张小桌子面对一个年老皱缩的流放者。

“我不过是个年老的俄国科学家,碰巧在黑海沿岸住了几年罢了。”安东长长地吸了一口烟,然后向栏杆的外面吐出去,让它成为从索非亚过来被污染的水流的一部分。

“我来这里并不是受到执法当局的委派。”凯罗特修女说。

“对我来说,你更危险,你从舰队来。”

“你现在没有危险。”

“没错,如果我什么也不告诉你的话。”

“感谢您如此坦白。”

“你觉得很坦白,但是我不认为你会赏识我告诉的的想法,如果我告诉你你的身体给一个老俄国人心中带来的想法的话。”

“震颤修女不如多运动。那没有奖励。”

“看来你是个负责任的修女。”

凯罗特修女叹了口气。“你认为我来这里就是因为我知道一些事情,一些你不希望我知道更多的事情么?但是我来这里是因为那些我不能从你身上发现的事情。”

“什么?”

“任何事。因为我在为I.F.调查一个细节,他们给了我关于改变人类基因研究方面的一个摘要。”

“我的名字也在上面?”

“正好相反,您的名字从没有被提起。”

“他们忘记得好快啊。”

“但是当我看到一些人提供的有用的报纸时,他们提到了——总是早期的东西了,在I.F.的安全设施把他们严厉取缔以前——我注意到了一个趋势。你的名字总是在他们的引用资料的备注里。经常被引用。但是现在不能找到你的任何资料。即使是报纸摘录。很显然你的研究从来没有被出版出来。”

“但是他们仍然引证我的话。简直是个奇迹,是不是?你们这些人总是在收集奇迹,不是么?好成为圣徒?”

“很可惜,在你死之前不会被赐福的。”

“我现在只剩一个肺了,”安东说。“因此如果我继续抽烟,我就没有多久可活了。”

“你可以戒烟。”

“只有一个肺,这个肺要过滤两倍数量香烟才能积累同样的尼古丁。因此应该多抽而不是少抽。这很明显,但是你不象一个科学家一样思考,你的思维方式象个虔诚的女人。你思考起来象个顺从的人。当你发现什么事情不好,你就不去做。”

“你的研究课题是关于人类智力的遗传限制吧。”

“是么?”

“因为就是那个领域总是引用您的成果。当然,那些报纸的题目没有明确是‘那个’主题的,那些主题肯定是机密。但是在脚注中提到的文章的标题——都是你从来没有写过的,既然你从来没有出版过任何东西——那些全都是相关那个领域的。”

“顺藤摸瓜总是很容易的。”

“因此我想询问您一个假设的问题。”

“我对这种问法的喜爱仅次于修辞学。我能够很容易地沉浸于两者之一。”

“设想一下,有人试图违反法律改变人类的基因,确切说是要提高人类的智力。”

“然后这个某人会处于被逮捕并投入监狱的巨大危险中。”

“再设想一下,使用能得到的最好基因进行研究,他发现了这样一种基因,这种基因可以改变人类的胚胎,当那个胚胎出生后,他的智力可以得到明显地加强。”

“胚胎!你在测试我么?那样的改变只能发生在受精卵上面,一个单细胞才有可能。”

“继续设想一个经过如此改造的孩子就出生到了世界上。这个孩子出生了,并且成长到他的超群智力别人注意到。”

“我想你不会是在说你自己的孩子的。”

“我从来没有提到孩子,根本没有。那是个假想的孩子。哪个某人是如何意识到那个孩子的基因已经被改变了呢?在没有确切地进行基因检测的情况下。”

安东耸耸肩,“你调查基因干什么?他们会很正常。”

“即使你已经改变了它们?”

“那改变太小了,当然只是假设。”

“基因突变在合理的范围内么?”

“那不过是两个开关,一个打开,一个关闭。你瞧,基因就在那里。”

“什么基因?”

“象我这样的专家就是关键。他们通常是孤僻者,或有功能障碍。他们都有极高的智力。极快的计算能力。超常的记忆力。但是他们在其他的领域是无能的,甚至智力低下的。可以在一秒内开十二位数的方根,但是不能在商店进行简单的购物。他们怎么可以如此非凡且又这般愚蠢呢?”

“那个基因的缘故么?”

“不,是另外一个,但是它告诉我有什么可能。人类的大脑可以远远比现在还聪明。但是那是一个,你们怎么说的,讨价还价?”

“交换。”

“一个可怕的交易。为了有超群的智慧,你必须放弃其他所有的东西。那就是那些孤僻的专家的头脑的工作方式。他们只做一件事,其他的都让人分心,让人烦恼,他们关注一点,远远超过其他别的事物。他们的注意力从不转移。”

“那么说所有的高智商的人在其他的方面都可能是白痴的了。”

“那就是为什么我们都在演戏,我们知道那些。例外的只有看上去温和的学者,他们还能分心于正常的生活。但是我想…我不能告诉你我的想法,因为我必须服从一个禁令。”

他无助地微笑着。凯罗特修女心情跌到了谷底。当某人被确认为一个危险分子,他们会在他的大脑中的某个区域植入一个设备,当他考虑某些东西的时候,那个装置就会被启动,并引起他们的焦虑。这样的人都被进行周期性的刺激,从而让他们确信当他们注意到或者谈论被禁止的主题的话,就会感到非常的焦虑。监测,那完全是严重干涉了一个人的生活;但是对于这些不能被相信的掌握重大秘密的人来说,和通常的下狱或者死刑比较起来,干涉令看上去还更有人情味。

当然那就解释了为什么安东对每一件事情都很愉快。他必须愉快。如果他允许自己激动或者生气——任何强烈的否定情绪的时候——他不谈论被禁止的事情也会产生一个急性的焦虑。凯罗特修女已经看过一个相关文章。一个被安装了此类装置的人的妻子说他们在一起时的生活已经不能再更快乐了,因为他看待所有的事物都是那么平静,也非常幽默。“孩子们现在爱他,他在家的时候已经不再害怕他了。”她这么说,在文章中那不过是在他跳崖之前的几个小时。生活对每个人都更好了,除了他自己。

现在她见到了这样一个人,他的记忆已经被封锁而不能接近了。

“实在是很惭愧,”凯罗特修女说。

“就是那样。我是个孤老头子,而你是一个仁慈的姐妹,不是么?请赏光和我这个孤老头子散散步好么?”

她想说不,立即离开。但是就是那时他向后靠在他的椅子里,开始深呼吸,有规律的,他的眼睛闭着,哼着小曲。

一个平静议事。这样…就在邀请她和他一起散步的时候,他感觉到了某种装置造成的焦虑。那意味着他的邀请中有很重要的东西。

“我当然愿意陪您散步,”她说,“虽然我是要问技术的,不关心对个人的慈悲,我们太过自命不凡了。我们的工作就是要试着拯救世界。”

他吃吃地笑了,“一次一个人是不是太慢了啊?”

“我们让我们的生命为更广大的人类服务。救世主已经为了人类的罪孽而死去了。

我们的工作就是努力清洗其他人的罪孽。”

“有趣的宗教理想,”安东说,“我怀疑我原来的研究是否被认为是对人类的某种服务,或者仅仅是另一种你们要去清洗的乱七八糟的罪孽。”

“我觉得我才需要那样做。”凯罗特修女说。

“我们永远不会知道。”他们从花园逛到房子后面的小路上,然后是大街,然后穿过大街,然后走到通向公园的路上。

“这里的树都非常老了。”凯罗特修女观察着。

“你多大了,凯罗特?”

“客观的还是主观的?”

“当然是阳历了,最大的算法,谢谢。”

“换言之,不是俄国历法了?”

“他们强迫我们用了七十年去纪念发生在十一月的十月革命。”

“你太年轻了,不可能记得俄国那些共产主义者。”

“正好相反,我现在的年纪足以把关于我民族的所有记忆装到我的脑袋里。我记得我出生前很久的事情。我记得从没有发生过的事情。我生活在记忆里。”

“那一定是一个很愉快的地方。”

“愉快么?”他耸耸肩,“我无时无刻不在笑,那是因为我必须这样做。因为那甜蜜的忧愁——最大的悲剧,就是现在我什么都没有学到。”

“因为人性是不变的,”她说。

“我也想象过,”他说,“上帝能够如何做得更好,当他创造男人的时候——我相信他是用自己的形象。”

“男男女女创造了他。把他的形体进行模糊地解剖,人必须推测。”

他笑了,并重重地拍了拍她的后背,“我不认为你可以取笑那些事情!我的确很惊讶也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