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那个威尔士矿工头灯上发出的光束里飘雪飞舞,我花了足足一秒钟时间才看清楚,但我还是看到了:山下几块砾石后面100英尺[1]左右的地方闪烁着一束令人毛骨悚然的红光。

  我们三人系在一根绳子上,甚至没有来得及穿上冰爪,我便领着他们往下朝陡峭的石头坡而去。因为风的缘故,石头上没落多少雪,但上面覆盖着一层闪着光亮的厚冰,令每块岩石比以往更滑了。再次穿着平头钉靴走路的感觉怪怪的。这几天冰爪带给我的安全感早已不复存在了。

  十五分钟不到,我们便到达了最初的五号营地,有个帐篷被岩崩完全毁坏了,另一个帐篷也坍塌了,我们恰好看到那道红色的闪光逐渐熄灭。很显然,那根本不是什么一闪而过的卫瑞信号灯发出的光,也不是我们带在身上那种铁路上用的光亮更为持久的手提式信号枪,这种信号弹发出的光有红白两色。

  光亮10英尺以外的地方,一动不动地躺着一个人,那人穿着探险队员穿的鹅绒外套。紧靠着倒塌的米德帐篷躺在那儿,帐篷完好无损地摊开在那儿。

  我们朝他俯身过去,灯头照在他的脸上,那人仰面躺着,瞪着一双眼睛。

  “是洛布桑。”理查说,“他已经死了。”

  一天前,理查曾说只带几名挑夫去五号营地,洛布桑则是那些挑夫的头儿。现在,离我们早上在六号营地见面的时间仅仅才过了十七个小时。可是现在,这位个子不高,但登山决心却很大的夏尔巴人看起来真的死了。他张开嘴巴,瞳孔放大,眼睛一动不动。

  “今天没有其他人死在这里。”帕桑说着放下帆布背包。他是我们中间唯一一个携带行李的人。我透过他摇晃的头灯灯光和飞舞的雪花发现他的医用皮袋放在重重的背包里。“佩里先生,”他说,“你能否打开洛布桑的外套和衬衣,让他的胸部露出来。”

  我走了过去,单膝跪在陡峭的斜坡上,笨拙地脱掉连指手套,按照帕桑的吩咐做了,压根儿就没想过有什么妙手回春之术能让一个看起来死翘翘的人复活,他的身体和暴露在外的脸已经覆盖了一层被风吹拂而来的薄薄冰晶。

  但帕桑拿出一个我从没见过的大医用注射器。注射器的针足有6英寸[2]长,那个注射器就跟兽医用在牛身上的一样,这玩意儿哪儿能用在人身上呀。

  “按住他的胳膊。”帕桑指示道,摸着洛布桑赤裸的褐色胸膛。那个夏尔巴人的眼睛仍然一眨不眨地盯着空荡荡的天空。

  为什么要按住他的胳膊呀?我记得自己当时是这么想的。难不成尸体还会走吗?

  帕桑正忙着数肋骨,找到了这个可怜的夏尔巴人皮肤下瘦骨嶙峋的胸骨,他用两只赤裸的手,将那个大注射器拿到3英尺高的地方,接着便扎进了洛布桑的皮肤,穿透他的胸骨直达心脏。针尖刺穿胸骨时发出令人恶心的咔嚓声,即便在红色光亮的嘶嘶声和风的咆哮声中也清晰可辨。帕桑将注射器的活塞推了下去。

  这时,洛布桑的身子突然往上一拱,要不是我和理查死死地将他按住,他可能会滚下山崖。接着,这个小个子开始大口喘着气。

  “天哪。”理查自顾地小声感叹道。我同样感到十分惊讶。我以前从来没见过这种治病救人的方式,而且,在接下来的60多年里我也不曾见过。

  “直接将肾上腺素注入心脏,”帕桑医生喘着气说,“如果真有什么可以让他复苏,那就只剩下这种方法了。”

  帕桑将脚抵在洛布桑旁边,将针从那人的胸膛抽了出来,那情形活像步兵听令从对手的尸体里抽出刺刀一样。洛布桑猛地吸了口气,用力眨了眨眼睛,试图坐起来。过了一会儿,我和帕桑一起帮忙将穿着厚靴子的洛布桑抬起。我感觉就像帮助拉撒路[3]站起来一样。

  神奇的是,洛布桑竟然能够支撑部分身体的重量。要是他做不到,我们就不得不将他丢在这儿,在这么高海拔的地方,即使三个人也没办法抬着个这么重的人走上100英尺的陡坡。他眨着眼睛,气喘吁吁,我和理查分左右支撑着他的身体,帕桑医生背着背包,紧跟在他后面,我们四个人蹒跚着往山上雷吉的大帐篷走去。如果之前我们五个人睡在这个圆顶帐篷里还能勉强凑合的话,现在是六个人了,更是绝无可能了。不过,新加入的这个人还活着,我挺开心的。

  几个小时前,我们用乌纳炉烧了热水,煮了汤。现在,雷吉给仍然喘着粗气的洛布桑喝了点儿可可。他一饮而尽。等他看起来像是可以回答问题的时候,雷吉先问了他第一个问题,她先是用英语问的,接着又用像放连珠炮一样的尼泊尔语问。“天这么黑,你为什么上到这儿来,洛布桑?”

  那人再次睁大眼睛,我脑中闪过一段让人生厌的记忆,想起了几分钟前,他死了一样的眼睛无神地盯着天空。

  他含糊不清地用尼泊尔语说着什么,四下看了看,然后又急迫地用英语说起来。“你们一定要下去,夫人、大人们、帕桑医生。现在就得下去。雪人把大本营的人都杀光了。”

  2

  我们总算睡了几个钟头,太阳终于在云层中央慢慢升起,灰色的光亮掠过。我们一直把氧气罐开到低流量,给洛布桑输氧,他睡得很好。当天气愈发寒冷的时候,我的咳嗽也越来越厉害了,大伙儿吸了点儿“英国空气”。布罗姆利-蒙特福特夫人被允许最先使用那个大石头做成的厕所,我们其他人则是一个一个,或者两个同时去的。在25,600英尺高的地方倒有个好处,因为大伙都处于严重脱水状态,尿并不多。

  我们并没有点燃乌纳炉,尽管我们还有六根备用的梅塔炉条。昨天我们装满了两个小热水瓶,应该可以应付过去。

  我们穿衣服的时候几乎没有说话。理查问了洛布桑几个有关袭击他的“雪人”的问题,但洛布桑说得含糊不清,我们四位“大人”自然不相信什么雪人。曾于1921年和1922年见过“怪兽”踪迹的理查就极度怀疑。他不止一次地提醒我们,炙热的阳光会将普通四足动物的脚印变成两足动物的大脚印。至于我,在1925年时候,我对雪人仍然将信将疑,但我不相信会有两只脚的怪兽吃掉我们的夏尔巴人挑夫。

  我们所有人检查了储存在雷吉那个大帐篷里的吸氧装备的管子和阀门——我们做好了充分的计划,打算在我们返回五号营地的时候用这些备用的吸氧装备进行登顶。然后,我们又将一些带下来的东西装在了背包里。我们四个人身上都带了卫瑞信号枪,除我之外,大家都还剩三发信号弹。不过,在理查的要求下,只有我背着他放在背包里的两个氧气罐。

  “不用所有人下去吧。”我说,这会儿,我们终于站在了帐篷外面,周围的环境像极了伦敦寒冷的大雾天气。“我可以留下来,等你们先把情况摸清楚。”

  “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杰克?”让-克洛德问道。

  “把马洛里埋了。”

  听到这个答案,J.C.看起来并不惊讶。我知道他也觉得将尸体无遮无掩地扔在斜坡上不好。但我们都知道,听从理查的命令,撤回五号营地的做法是正确的。要是我们遇上昨天傍晚时的暴风雪,今天珠峰北壁埋的可就不止一具尸体了。

  “不,杰克,”理查说,“首先,你甚至没办法在这种乌云密布的天气下找到乔治的尸体;再者,即使你找到了他的尸体,今天也可能被大雪覆盖了。我们需要你领着我们下到四号营地。”

  “让-克洛德也可以带路。”我最后一次反对道,说得多少有点儿勉强。

  “等我们到达雪地和北坳的冰隙处时,再由他领头。”作为登山的领导者,理查的这番话不容辩驳。“你领着我们从岩石上下去。这段路由你带头。这也是我出钱让你来这儿登山的原因,我的美国朋友。”

  我没再反驳,将氧气罐的调整器调低至1.5公升的流量,然后重新戴上氧气罩,系在我那个东摇西晃的头盔上,这让我想起了乔治?马洛里放在口袋里的那截类似的带子。我耸耸肩,背上那个沉重的背包。除了两个氧气罐之外,我背的东西不多:一把卫瑞信号枪,以及剩余的两发12毫米口径的信号弹和一块巧克力。

  在漫长的下山过程中,只有领头的登山者才会携带和使用两个氧气罐。我们将昨天剩下的五个氧气罐以及一些简单的装备放在了五号营地,星期日是理查留在那儿,星期一则是J.C.留下。在此期间,夏尔巴人挑夫将不少于六个装满东西的背包挑上山,每个背包中装有三个氧气罐,而在登山的时候,他们一个都没有使用。储藏东西的地方海拔有些低,就在那堆坍塌的帐篷那儿,周围到处都是岩石,也就是在前一天晚上我们找到洛布桑的地方。如果我们返回更高的营地,我们手里有20罐氧气,足以实施搜索珀西的行动,即使我们四个人登上山峰也不在话下。甚至可以分两组,每组三人进行登顶。我记得当时我是这么想的,要是六个人都登上山峰的话那就好了。

  洛布桑显然吓坏了,但我再也没想过雪人的问题。

  “今天用两根绳子下山。”理查宣布道,也没有征求我们的意见或建议,“杰克带着第一根绳子先下,帕桑医生跟在后面,让-克洛德做保护点。然后由布罗姆利-蒙特福特夫人领着第二根绳子下去,洛布桑跟在她后面,我殿后。”之前的固定绳索有些可能被埋了。但洛布桑说他昨晚登山的时候将大部分绳子都从雪里拉了出来,这也会给我们节省不少时间。除非有人病了,除了杰克外谁也不能使用氧气,等到了四号营地上方的雪地里,杰克再将氧气罐交给让-克洛德。

  J.C.开始抗议,说他不需要氧气,还说前一天他在攀登五号营地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没有使用,但理查没再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但是,大伙儿将巴拉克拉法帽戴上,或者将厚厚的围巾罩在脸上——戴上多多少少会影响说话,这时,雷吉用拉丁语说:“洛布桑的精神有点儿不正常,也不知道大本营那边会是什么情况。”

  “我怀疑有什么东西把那些夏尔巴人吓傻了,他们可能放弃这次探险。”帕桑医生说。

  洛布桑终于明白我们在说什么了,不过我确定他不明白我们用拉丁语说他精神不正常的话。“不,不,不,”洛布桑用英语喊道,“不是害怕得……跑了……而是全部死了!被雪人杀死了。所有人都死了!”

  “你当时在哪儿?”帕桑也用英语问道,“雪人杀死夏尔巴人是你亲眼所见吗?”

  “不是,不是,”洛布桑承认道,“如果我在场的话肯定也死了。但厨师塞姆楚比和管驮兽的那旺?布拉看到了尸体。大本营的所有人都死了。非常恐怖。到处都是血、头颅、胳膊、腿。是雪人杀死的他们!”

  理查拍了拍他的背,帮帕桑打了一个结实的结,系在了他和雷吉绑在一起的绳子上。“我们很快就会知道了,”他说,“布罗姆利-蒙特福特夫人,记住了,洛布桑是我们这里唯一一个没有穿冰爪的人。我们下山的时候必须特别小心。”

  我将氧气罩拉了下来。“我只希望找到那些竹枝做成的记号,在云雾中将绳子固定好。”我说。但是谁也没有回答我的话,于是,我又将氧气罩戴上了。

  J.C.说:“今天的光线这么暗,而且雾气弥漫,我们没必要戴该死的护目镜,对吧?”

  “是的,”理查说,“等到天变亮了我们再把护目镜戴上。下山的时候最重要就是看清楚脚底下。”

  我和J.C.还确保了帕桑医生的绳子系得没问题,我们每个人之间的距离大约是30英尺,这样的距离当然很短,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还非常危险,随便哪个掉下去,旁边的人都没有时间设置保护点。理查虽然没说话,但我同意他的做法,我们之间的绳子应该足够短,这样,无论风刮得有多大,无论天气情况有多糟糕,我们在大部分时间里都能看到前面或者后面的同伴。

  “好了,杰克,”理查在后方很远的地方说,“你带头下去吧,拜托了。”

  我用冰镐仔细开路,横过向下倾斜的积雪和冰块,绕过砾石,蜿蜒朝下,经过破损不堪的五号营地下面部分,往东走过十几码[4]的距离,然后往后朝北部山脊的高处爬去,那里有段危险的台阶。

  3

  以前的珠峰探险者谁也没像我们一样,有这么多固定绳索,我们在那里固定了很多可靠的理查奇迹绳,所以,没有哪个探险队员能像我们一样,能相对轻松地从五号营地撤回。

  或者说,我们至少应该相对轻松些。事实上,当时的云层很厚,大风肆虐,我相信风速达到了每小时50英里[5],大风异常可怕,不时向我们袭来。那个星期三,也就是5月13日,我们从山脊、冰坡和珠峰冰川上下来的那段经历对我而言简直就是噩梦。

  有些用做记号的竹枝仍在,但其余的不是被夜里的大风吹走了,就是吹到一旁,要么就是被大雪覆盖了。从北部山脊的山坡下到北坳期间,我无数次地自行做出决定:我要不要直接从这里走,是从右边直接前往那个看起来熟悉的山沟,还是从左边去到那个更陡峭的地方?我一直在努力回忆白天攀登五号营地时那些没有出路的山沟,那只会让我们往东而去,要是在6000英尺高的陡坡上转错了方向,我们可能会掉到绒布冰川上。

  当我发现没有歪歪斜斜的竹枝做成的标记后,我几乎别无选择地往右走。但是,两次错误转左后,我领着众人来到了珠峰的北壁,那里有几个隐藏的悬崖和垂直的冰窟窿。我两次都小心翼翼地往后方横切过去,最后,我们终于来到北部山脊的高处。接着,我领着大伙儿向下,终于又看到了先前的固定绳索,这时,我们才确定找对路了。

  当我在齐腰高的雪地里艰难地行到一个不那么陡峭的地方,确定我们现在已经行走在北部山脊的雪地上,这里离下面的北坳不是很远了,就让大家停了下来,并叫J.C.到前面,取代我的位置,还将氧气罐交给了他,让他领着我们通过冰隙。

  “记住,这个背包我还得要回来。”我将背包交给他的时候说,接着,我艰难地走到绑着三个人的绳子后面。我的信号枪、信号弹、双筒望远镜、空水瓶、一件备用毛线衣和一块吃了一半的巧克力仍在背包里。

  让-克洛德下山的速度要比我快,他在雪地里找到了一块覆盖冰层的硬地,尽管我们穿着冰爪,但他领着我们,几乎是从上面滑下去的。我发现,自从巴布遇难后,我在这次探险中滑行的距离还真是够远的。

  但我们从五号营地出发两个小时多一点儿后,J.C.领着我们通过了雪地上最后几块隐藏的冰隙,来到北坳东边角落里,几顶帐篷就在那里高冰塔的遮阳处。

  整个营地空荡荡的。

  “大家都吓坏了。”洛布桑说,“昨晚,我是自告奋勇上去的,就是为了给你们报信,其余的人都想下去。”

  “为什么?”理查问道,“如果雪人真在下面的话,大家待在四号营地不是更安全吗?”

  洛布桑一个劲地摇头。“雪人会爬山,”他说,“它们住在北坳的山洞里,对我们特别生气。”

  *

  洛布桑早已吓坏,理查并没有在意他语无伦次的说话,我至少应该问他,我们不请自来,入侵了雪人在北坳的家,如果他们生气,为什么先破坏我们的大本营。但我们当时都没有讨论那些神秘的怪兽,而是去寻找帐篷里的食物和水,但里面并无水瓶和热水瓶。两天前,那些该死的夏尔巴人曾经答应过我们,留在四号营地等我们,可现在他们把我们备用的睡袋、普里默斯炉和乌纳炉都带走了。不过,雷吉发现了三根忘记带走的炉条,我们点燃炉条,在乌黑的锅里装上新雪,架到明火上,这样,我们至少可以喝到融雪水了。接着,帕桑又在一个温伯尔帐篷里凌乱的衣服下找到两罐几乎冻成块的意大利面,理查还找出一听火腿和一些青豆,我们将这些东西全都倒进最后一口锅里,火苗在慢慢变小。

  大伙儿又累又饿,而且还处于脱水状态。现在没了氧气,我一直咳嗽个不停,那种跟嗓子里卡着根鸡骨头的感觉更加明显了。而洛布桑一想到继续留在四号营地,显然吓得不轻,其余的人早已筋疲力尽,也没什么胃口,但是,我们必须先吃点儿东西,喝点儿什么,才能继续往冰崖下面走。我们喝了些茶,还强迫自己吃了些东西。

  有了六个J.C.带来的祝玛装置,加之不少固定绳索,我们自然可以借助绳索从冰面降落,而且冰面下方大约800英尺高的大部分陡坡也可以用绳索下降。但为了照顾洛布桑的攀岩技巧,我们利用洞穴探险者的长梯下山,当然,祝玛装置和固定绳索上的摩擦力结仍然可以派上用场。不过,我们并没有利用绳索速降的方法下山,而只是抓住绳子,降低速度。尽管东绒布冰川山谷上方的云雾越来越厚,但相对而言,我们下山的过程仍然快速、高效。

  “这是季风吗,理查?”让-克洛德问道,浓雾中,我们借着两根固定绳索,跳步往下滑落。

  “不,我想应该不是的。”理查说,“南边的云层越积越厚,但风仍然是从北方和西北方向吹过来的。”

  J.C.点点头,没再说话,继续往下滑去。绑着绳子的洛布桑大致在他的前方,洛布桑这会儿早已疲惫不堪,每次往下跳跃时,都会大叫一声。

  我们在三号营地发现了十四个夏尔巴人,他们之前是跟洛布桑在一起的,跟我们出发的时候相比,现在人数少了一半,他们在那儿挤成一团。那里的帐篷显然不够十五个夏尔巴人安身,所以,有些人像叠罗汉似的坐在温伯尔帐篷和米德帐篷里,要不是他们脸上露出异常惊恐的表情,那一幕看起来还真是挺滑稽的。其他人则坐在外面,围着一堆熊熊燃烧的篝火。

  “你不是说去找燃料把火烧起来吗,你从哪儿弄到的燃料点这么大堆火?”理查劈头盖脸地向他遇见的第一个夏尔巴人质问道,他会说一点点英文。原来是厨师塞姆楚比,他本该待在大本营或者一号营地的。

  塞姆楚比没有回答,但雷吉指了指篝火旁边一堆引火物。夏尔巴人用斧头将我们拿到三号营地所有的包装箱都劈碎了,我们还计划将这些东西拉到更高的地方呢。

  “妈的,这下好了,”理查说,“他妈的这下好了。”他紧紧地拽着塞姆楚比的肩膀。“这火能阻止雪人靠近吗?”

  塞姆楚比使劲点点头,这会儿,他连英语都忘记说了,只是不断重复着“Nitikanji……Nitikanji……”。

  “什么意思?”理查问帕桑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