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没商量也没看对方一眼,我和让-克洛德就齐刷刷站起来,走上前去,我们低着头以示敬意。“求你了,”我说,“我和我的朋友都希望能被视为巴布?里塔的家人,如能蒙准留在这里,参加明天早晨他的葬礼,我们将不胜感激。”

  我能听到理查牙缝里传来的咝咝声。我还能听到他的想法。又一个用来尝试登顶的早晨就这么白白浪费掉了,这一天算是白费了。可我才不在乎呢,而且我肯定J.C.也无所谓。巴布无谓的死深深地撼动了我。

  雷吉翻译了我的话,法师欣然准许。然后雷吉让既通藏语又谙英语的诺布?切蒂今晚和我们一起留下来,帮我们翻译。

  札珠仁波切点点头,又说了起来,雷吉道:“现在该进行赐福仪式了。”

  *

  其实给我们所有人的赐福仪式只用了不到四十五分钟就完成了,我们几位大人和夏尔巴人都接受了赐福。札珠仁波切喃喃地说了起来,音调十分优美,我始终没搞清楚他是在说话还是在诵经(或者他既是说话也是诵经),然后其中一个大喇嘛做手势示意将要被赐福的人走上前来接受赐福。雷吉和理查被同时请上前去,那位神圣喇嘛示意赠送礼物给他们俩:每人得赠一幅十三世达赖喇嘛的画像和一方丝绸,那块丝绸太短了,当围巾都不行。雷吉和理查都深深地鞠了一躬,可我注意到,他俩都没有像夏尔巴人那样,跪地伏拜。雷吉拍拍手,便有四位夏尔巴人呈上了她送给仁波切的礼物:四袋调制好的水泥。扎珠仁波切再一次灿烂地笑了,我知道这些水泥将被用来修缮寺庙的纪念碑和其他相对较新的建筑,这些建筑物因采用泥土、石块、唾液和良好的愿望建造,现在早已破败不堪了。这四袋水泥是我们徒步跋涉途中一只骡子的全部负重,理查和雷吉为此也争得不可开交。不过大师和那几位高级喇嘛看到这礼物这么高兴,总算是值得了。

  我接到示意,走上前去,仁波切用一个看上去像是白色金属胡椒粉盒的东西碰触我的脑袋,此时我深深地鞠了一躬,J.C.曾经告诉过我,那东西也是一种转经筒。没多久我们几位大人就都接受了赐福,下面该轮到夏尔巴人了。他们接受赐福的时间比较长,因为他们每个人都俯卧在冰冷的石地上,慢慢爬到仁波切身边,接受他的赐福,他们既没有抬头,也没有接触那位圣贤的目光。

  只有一个人觉得今天他要是接受了赐福,就会天诛地灭,这个人就是帕桑。他笑眯眯地看着我们的一切活动,虽说脸上一副看热闹的表情,却也十分恭敬,没有喇嘛示意他上前接受赐福,显然他已经提前谢绝了。札珠仁波切似乎一点儿都不介意。

  赐福仪式终于结束了,夏尔巴人陆续退出,他们一直是面向仁波切和其他高级僧侣,慢慢退出去的。然后札珠仁波切说了些话,雷吉翻译道:“死者的家人可以留下来参加明天早晨的葬礼。”然后这位大师也离开了。

  我们走出寺庙主殿,和雷吉、帕桑及理查道别。夏尔巴人已经开始了长途跋涉,返回大本营。

  “选择留下来参加葬礼,你们俩会后悔的。”理查只对我们说了这一句话。

  我问我们为什么会后悔,不过他没搭理我,而是抽了一下他那匹小马,马儿先是慢跑起来,然后开始飞奔,去追赶那些夏尔巴人。

  “给我们讲讲那位莲花生大师的事儿,就是仁波切是他的化身的那个大师,”让-克洛德对我们的高个子医生说,“他是人还是神?”

  “两者都是。”帕桑说。

  “八世纪,莲花生大师把佛教带到了整个西藏。”雷吉补充,“他用佛法真理征服了珠穆朗玛,然后击败了所有山间妖魔、神明和女神的邪恶力量,使他们成了佛教护法。空行母女王是所有邪魔和神明之中最邪恶和最强大的一位女神,她化身成了珠穆朗玛纯白的山峰,她的裙裾一直延伸到了此处的绒布河谷。”

  让-克洛德轻声说:“如果莲花生大师已经打败了这里所有的神明和魔鬼,还把他们变成了佛教护法,那为什么扎珠仁波切还说他们非常愤怒,并且将为我们求情?”

  雷吉跳上她的白色小马,笑了笑。“在很大程度上,对那些遵循圣路的人来说,这座山上的神明、女神和魔鬼一点儿危险也没有,杰克,”她说,“还有那些精通佛法的人也不会出事儿。不过非佛教信徒和那些信仰不坚定的人可就危险重重了。你们确定要参加葬礼?”

  我和J.C.点点头。

  雷吉对又高又瘦的夏尔巴人诺布?切蒂说了几句话,然后策马而行,急匆匆去追夏尔巴人和理查那队人。夜晚临近,他们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灰蒙蒙的天色中。帕桑医生冲我们点点头,然后大踏步赶去和其他人汇合。“暴风雪就要来了”,这是他给我们的临别赠言。

  天黑了。又一次,乌云凝聚,暴风雪降临,气温至少下降了16摄氏度。

  “季风?”我说。

  J.C.摇摇头。“这风的前沿是从北边吹来的。季风都是从南方和西方刮来,不停地吹向喜马拉雅山脉,直到最后,狂风肆虐各个峰顶,如同海啸卷过低矮的防浪堤。”

  这时有两位喇嘛来到外面,对诺布?切蒂说了什么。

  “这两位喇嘛要带我们去睡觉的地方。”我们的夏尔巴人说,“他们还为我们安排了一顿便餐,有米饭和更多酸奶。”

  *

  那两位年老的喇嘛——这俩人一共只剩下大概五颗牙齿了——把我们带到了一个没有窗户(通风却好得不得了)的小房间里,根据诺布所说,我们一整夜都得在这里待着,等到睡醒之后去参加在日出之际举行的巴布?里塔的葬礼。我们只有一根蜡烛,三碗米饭,装在一个公用碗中的酸奶,一些水,以及已经铺在石地上的三条毯子。

  在离开之前,这两位喇嘛在一面嵌在深色壁龛里的墙边停了下来,然后举高蜡烛,让我们看清那里的壁画。

  “我的天。”我轻声说。

  只见一群长着分趾蹄的魔鬼把登山者扔进了深渊之中。我们看到的并不是但丁的赤焰地狱,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遍布白雪、岩石和寒冰的炼狱。这幅壁画上画着一个不停旋转的旋涡,很像是暴风雪,旋涡卷着不幸的登山者一直向下,向下,向下。这座山显然就是珠峰,山的两边有很多只正在咆哮的狗在守卫,狗身体的比例巨大。不过壁画中最令人不安的一部分是一个躺在珠峰山脚下的人,此人躺在那里的姿势就像是一个人祭躺在祭坛之上。这个人是个白人,有一头黑发,显然是位大人。他的身体被刺穿了,一根矛竿依然插在他的身体上,长着角的魔鬼围绕在他身边。我和J.C.走到近前,只见那个白人被开肠破肚了。他还活着,可内脏和肠子都涌到了雪地之上。

  “真不错。”我说。

  两位喇嘛笑笑,点了点头,随后便拿着他们的蜡烛离开了。

  我们坐在冰冷的石头上,把毯子裹在身上,努力把米饭和酸奶咽下肚。狂风越来越大,吹拂着整间庙宇,风咆哮着,风声如同一个女人在发出恐怖的叫声。太冷了,而且越来越冷。

  “不知道这些壁画有多少年了。”让-克洛德说。

  “是去年秋天画上去的,先生们,”诺布?切蒂说,“我听其他几个喇嘛在说这幅壁画。”

  “那是在马洛里和欧文失踪之后,”我说,“为什么会这样?”

  诺布?切蒂拨弄着他的米饭。“在这座寺里,定日镇,还有其他村庄都流传着一个传闻,说是大人们在较高山上的营地里留下了很多食物,有米、油、糌粑,很多很多食物。”

  “糌粑是什么东西?”我问。

  “就是用大麦粉烘烤成的食物。”诺布?切蒂说,“反正河谷里的一些村民和牧人都攀登上了东绒布冰川,想要把那些丢弃的食物据为己有,可就在理查大人搭建我们三号营地的那个地方附近,七个耶蒂突然从它们藏身的冰川山洞里跳了出来,追赶那些年轻的牧人和村民,一直追着他们离开冰川,跑出了河谷。所以扎珠仁波切找人画了这幅壁画,警告贪婪和愚蠢的人,不要随着那些外国来的大人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去。”

  “太棒了。”我说。

  我们蜷缩在各自的毯子里,可依旧冷得要命,根本就睡不着。绒布寺里回荡着各种声响,附和着狂风的呼啸声,既有远处传来的喇嘛凉鞋踩踏石地面时发出的啪啪声,还有偶尔传来的一两声令人沮丧的诵经声,更有转经筒不停转动时发出的嗖嗖声。

  我们并没有和对方商量,就决定一直点着那根蜡烛,把它隔在我们和壁画之间。

  9

  1925年5月15日,星期五

  凌晨4点30分左右,一位高级喇嘛来找我们,可不是他“叫醒了我们”,因为我和J.C.一整夜都没合眼。诺布?切蒂倒是选择到外面冒着严寒和狂风去睡觉,这也不能怪他。这位喇嘛拿的蜡烛和绒布寺里的许多其他蜡烛一样,就是一个小碗里放的酥油。那股子味道简直太难闻了。

  经过了慢慢长夜,我终于意识到,这个据说是圣地的地方里的一切味道都让我讨厌至极。我倒不是嫌这里脏,绒布寺可以说是我在西藏所见过的最干净的地方之一,我讨厌的是各种各样的混合在一起味道,人体常年不清洗散发出一种模模糊糊的怪味儿(一年之中这里的人往往只在秋天洗一次澡),酥油灯冒出的强烈气味儿,那是一种强烈的麝香味儿,而且建造这座寺庙建筑的石块也散发着一股味道,那似乎是一股铜的气味儿,就像是刚刚喷溅出来的血液的味道。我不由得为这最后一个念头骂了自己两句,这里的藏传佛教徒根本和暴力两个字沾不上边儿。在附近的贝鲁尔山谷中,世代以来,动物们过着不被打扰的生活,理查曾经告诉过我们,未受驯服的山羊会跑进你的帐篷里,野生天鹅会飞过来啃咬你的手,而且据说喜马拉雅山脉的白狼不会在那里猎杀它们的猎物。所谓的贝鲁尔,就是几个世纪之前,法术高强的莲花生大师用佛法的力量变出的圣谷。

  一位喇嘛出现在昏暗的天色中,我们跟着他和他那盏闪烁的酥油灯穿行于许多如迷宫一般的房间。在另一位喇嘛来找我们的时候,诺布?切蒂依然用指关节揉着双眼。

  我本来以为葬礼会在绒布寺内举行,结果喇嘛们带着我们走出后门,沿着一条石块铺成的小路走去。我们几个人默不吭声地穿过了一大堆如迷宫一般高大的砾石,然后开始向上攀爬。不管这次葬礼要在何处举行,至少已经距离绒布寺有半英里远了。

  最后我们停在了一片开阔地上,那里有四个藏人,这几个人破衣烂衫的,一看就知道很穷,他们正站在一块非常奇怪的平坦石头边上等待着。在这块巨大的石头祭坛(我觉得这石头就是祭坛)后面,矗立着很多更高的砾石,上面好像还雕刻出了很多巨大的怪兽塑像。

  第一位来找我们的喇嘛说话了,诺布?切蒂翻译道:“这位喇嘛说这四个人是阿旺丹曾一家祖孙三代,祖父、两个儿子和孙子,他们是巴布?里塔的死亡使者。喇嘛还说葬礼期间你们可以坐在那里。”诺布?切蒂指了指一块长长的平坦砾石,然后转身就走。

  “等等!”让-克洛德说,“你不留下来参加葬礼吗?”

  诺布扭过头来说:“不了。我不是巴布?里塔的家人。”他一直走进了黑漆漆如迷宫一般的砾石之间,和两位带我们到这里来的喇嘛一起走远了。

  此时东方现出了隐隐的光亮,可今天肯定是个乌云密布、冰冷无比的日子。夜里我把特地带来的一件毛衣也穿上了,可不管是这件毛衣,还是我的法兰绒衬衫,抑或是那件薄薄的诺福克上衣,都没法让我暖和起来。我真希望也把我的芬奇羽绒外套塞进背包里带了来,而不是只带了几块巧克力和那件毛衣。我看到J.C.也被冻得瑟瑟发抖。

  我们冲阿旺丹曾一家人点头致意,那个应该是祖父的老人有一张布满皱纹的脸,脸上都是花白的粗短须,那两个非常胖的中年男人一共只有两道眉毛,而那个像电线杆一样瘦的小男孩只有十几岁,不过看上去非常小。阿旺丹曾一家人对我们的点头致意毫无反应。似乎还有什么人要来。

  终于又有四个喇嘛从砾石迷宫里走了出来,这几个人的级别很显然比刚才带我们来这里的两个喇嘛要高。绒布寺在我们身后的山下,现在连影儿都看不到了。出于某种原因,我倒是希望扎珠仁波切本人能够来主持这次葬礼。可很明显,这个给白人大人打工的夏尔巴人不够格,所以那位莲花生大师化身的神圣喇嘛不会来为他主持葬礼……

  我和J.C.站在那儿,这时候下起了一阵毛毛细雨,虽然时间不长,却冷得要命。

  葬礼结束了。让-克洛德点点头,我们离开了,从绒布寺周边绕了一大圈,默默地走下山,找到了诺布?切蒂,他正牵着我们的三匹马在那里等我们。我们一言不发,一夹马肚子,驱赶着它们朝大本营奔去。

  之前,骑我们的小马从绒布寺到大本营只需要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可今天暴风雪打着旋儿,什么都看不到,再加上狂风劲吹,严寒无比,我们回去的路程居然用了三个多小时。

  在返程的前半部分路途中,我和J.C.都没说话。

  还差一个小时就到大本营了,刚好到达距离冰碛石和大本营下方不远的那条河,一半河水已经冻上,这时候J.C.对我说:“我想这在理论和实际上都是有道理的,因为大部分西藏的土地一年中有十个月都被冻得结结实实的。”

  “你说得对。”我说。不过我有些言不由衷。

  在一段长时间的沉默后,让-克洛德转过头看着我。在确定走在前面的诺布?切蒂听不到我们的话之后,他轻声对我说:“如果我在这座山上挂了,杰克,你一定要保证把我埋进冰隙里,或者就让我留在我死的地方。行不行?”

  “我保证,”我说,“你也会这样对我的,是不是?”

  J.C.点点头,之后我们一路无语,骑着小马冒着暴风雪又走了十五分钟,回到了大本营。

  10

  1925年5月15日,星期五

  我们在中午之前回到了大本营。那里差不多成了一片废弃的营地。

  当然了,帕桑医生还在那里,他那两位被冻伤的病人还在他们的帐篷里养病。昨天所有人从绒布寺回来之后,帕桑进行了截肢手术:昂?蚩力的十根脚指都没了;拉帕?伊舍则失去了四根脚指和右手的三根手指。帕桑告诉我和J.C.,正常情况下,他会再等很长一段时间才做手术,可从昂?蚩力的脚指开始,溃烂已经扩大到了整只脚,坏疽也在威胁拉帕的右手和左脚。

  我和让-克洛德去看望他们俩:昂?蚩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高兴,他说他迫不及待地想试试放在他登山靴脚指位置的木楔,看看在没有真正脚指的情况下走路是什么样子。我和J.C.都产生了一个想法,却没有大声说出来:一个夏尔巴人一生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家中穿着凉鞋走路,并不会穿英国制造的登山靴。可很显然昂倒是不在乎这其中的细微区别。

  拉帕遭受的创伤没有昂严重,却要沮丧得多。他们两个人的脚上都缠着绷带,红黄色的碘酒浸透了绷带。拉帕轻轻捧着他那只现在只剩下两根手指的右手,一边流眼泪,一边叨叨。据帕桑翻译,他是在说他再也找不到工作了。

  来到帐篷外,我和J.C.说起了昂?蚩力的高昂斗志,帕桑则轻声说:“永远不要怀疑在术后使用一点点鸦片带来的效果,那东西可以令人精神振奋。”

  大本营里只有大约五个夏尔巴人,帕桑告诉我们,昨天雷吉和理查给大部分夏尔巴人都分配了背运任务,把装备都背到“高处的营地”去,即在最后一道冰坡底部的三号营地和北坳之上的四号营地。帕桑还说,今天有人捎信下来,山上狂风大作,暴雪特别大,所有人都被困在了北坳下面,只有理查、雷吉和两个老虎夏尔巴人上去了。而且据帕桑猜测,现在就连他们这四个人或许也退回了三号营地。至少二号营地和三号营地有很多顶帐篷、睡袋和食物,可以供多人住进去或整休。

  帕桑对我们说,他自己也很着急要到更高的营地去,只要他的两个病人病情见缓,他就动身。当然了,他能不能恢复自由,还要看有没有人再受重伤,以至于他只能把伤者送回大本营医治。照我猜测,帕桑只是不愿意和他的雇主,也就是布罗姆利-蒙特福特夫人分开这么久。

  我和让-克洛德决定要把装备背到今天我们所能到达的最高营地去,虽然我们从大本营出发的时间比较晚。我看我俩都太需要来一次洁净的登山之旅,把装备背上去,一扫黎明时分的阴霾。我知道我会做到。

  很多吸氧装备已经被夏尔巴人运去了较高的营地,我和J.C.尝试搬运两套装在背物架上的整体氧气罐,这六罐氧气几乎无一渗漏,我们缩身套上了安全带,准备在夜幕降临之前把这两套吸氧装置背上我们所能登上的最高处。

  把欧文和芬奇改良过的吸氧装备背在背上——今天我们不会吸一口英国的空气,所以面罩和阀门都塞在金属框架里——我们背运的东西就差不多已经达到了理查规定的负重标准上限25磅,不过我们还是背了一些个人物品,以备在哪个高处营地停留之用,或许我们要在那里一直待到尝试登顶的一刻呢。于是,我们用了两个卡肩式前背包,这东西其实是一战期间用来装防毒面具的袋子,是理查买来的(可没买防毒面具),很便宜,他买了很多。这种背包好用极了,可以塞进我们的个人物品,包括额外一些衣物,剃须工具包——我已经有一个星期没用这些东西了,因为我挺讨厌用冷水刮胡子——照相用具,卫生纸,等等。高处的营地里可能有多余的睡袋,不过我和J.C.都不想冒险:我们把睡袋紧紧地卷起来,罩上防水保护套,然后绑在了氧气管框架的外金属杆上。

  我们带上了那些尺寸不一的奇特冰镐(只把长冰镐放在外面,不和其他东西系在一起)和两个J.C.的祝玛,并穿上了12爪冰爪,用带子将之绑好(虽然去二号营地的大部分路途都要在冰碛石上穿行)。今天冷得要命,雪也非常大,我们穿上了芬奇的羽绒外套和雷吉的羽绒裤子,外面套上了沙克尔顿夹克和滑雪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