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说,“我们之间的绳索保持10米的距离应该就行了。”

  让-克洛德嘟囔了一声。这么短的绳距能增加抓住掉落者的机会,打个比方,如果我领头攀爬,摔了下去,而处于保护点的人(让-克洛德)需要承受60英尺高的物体下落的惯性,如果第二个人,也就是让-克洛德掉下去,领头的攀岩者(如果我能抓牢的话)承受的身体重量要远小于前者。但是,这么短的绳距意味着往上攀爬的速度将慢下来,两个人都必须经常停下来,为对方寻找保护点。按理来说,攀岩的速度是很快的,这样又慢又危险是最忌讳的。

  “但我们应该带不少绳索上去,”我补充道,“到时候从放烟斗的壁架上降落时用得着。我可不想再从那条该死的裂缝里爬下来。”

  让-克洛德生气地看了一眼我们上方约250英尺高的“烟斗壁架”,然后又看了一眼理查,说:“即使从顶上用套索下降,绳子也够长了。”

  “我们分两步吧,J.C.。”我壮着胆子说,“裂缝的中间部分应该至少有一个像样儿的保护吧。到时候我们先让领头的用绳索降落,然后他再将第二根下降的绳子系在那上面。小菜一碟。”

  让-克洛德只是嘟囔了一声。

  我转头看着理查,J.C.也盯着我们的“带头大哥”,我用明显生气的语气说:“我希望你能解释下,这次舍命帮你拿烟斗的攀岩跟马洛里或者攀登珠峰有什么关系。”

  “等你们帮我拿到烟斗后我会解释的,伙计。”理查用自鸣得意的英国腔说,我这个美国人真想给这样的英国佬一记老拳。

  我和让-克洛德背靠着峭壁坐了下来,开始卷备用的绳子,我们必须在后背和腹部绕很多圈,接着,我们又将背包清空了,以便携带更多的绳子。我的背包通常都是用来装冰镐的,尽管让-克洛德觉得在这样一个没有冰雪的岩壁上带上冰镐是疯狂之举,但我觉得没准真能派上用场呢。

  他吃惊地盯着我——看来他真觉得我有些疯癫了。我脱掉登山靴,穿上那双之前塞在背包里的旧胶底运动鞋,那是我用来在预备学校、大学网球场,以及红土球场打网球的,上面烂了好些个洞。其实我挺理解的这位法国朋友的怀疑。借助裂缝攀爬时,穿的登山靴必须又硬又重才行,这样才能将脚指头嵌入极小的山嘴里,或者立足点里,只有这样才能在寻找下一个立足点的时候站稳。要是穿着网球鞋徒手攀登,到时候,我的脚指估计不是变得青肿,就是变得血肉模糊。

  但我现在心里只想着,徒手横切攀登50英尺远的“烟斗壁架”,那里非常光滑,看来上方250英尺高的“猪肚皮”上压根儿就没有攀附点。攀登这样的岩壁时,我习惯穿最柔软的鞋子,我的美国同僚将德国新一代攀岩者穿的那种鞋底柔软、抓缚能力超强的鞋子称为“攀岩鞋”。今天,我那双上面有洞的旧网球鞋就得用作攀岩鞋了。

  *

  我和让-克洛德用绳子连在一起,开始攀登。我们很快就能将裂缝派上用场了,那玩意儿比我想象得还要难对付,尽管我的手因为攀岩早已变得坚硬,上面长满了老茧,第一个绳距还没结束的时候,我的手指就出了不少血。那双网球鞋上的洞更多了,我感觉我那双瘀青、撕裂的脚上也像是裂开洞了。

  但我们找到了自己的节奏,不时在裂缝上找到拴绳的保护点,速度也快起来了。让-克洛德看着我将手或者脚指头嵌入看似不大可能的岩壁里,稳稳地跟在我后面,我们往上的攀爬很快变得顺利起来。只是偶尔会有几声夹杂着美式和法式英语的骂声,传到理查所在的下面,这会儿,他正悠闲地靠在一棵树上,只会偶尔向我们瞥来几眼。

  我们正攀爬第三个绳距,大约在峭壁上爬了100英尺左右的距离时,我脑中突然蹦出一个想法:大部分攀岩者都喜欢在靠近马路边的峭壁和岩石上攀爬,从垂直的岩壁上掉下来会造成致命的伤害。如果攀岩者摔下去的时候幸存下来,但因为骨折,或者后背受伤了,动弹不得,尽快送受害者去进行医疗救助(前提是他能够被移动)变得尤为重要。如果因为后背和脖子被摔断不能移动,那就得尽快给他找来医疗救助。可我们艰难跋涉了两个小时才来到这个峭壁处,别说找辆车了,就是四轮马车也没办法从这些大石头中间驶过去,在我看来,一战前,马洛里、理查、哈罗德?波特、齐格弗里德?赫福德等人在此处攀岩,可以说是艺高人胆大,或者可以说他们妄自尊大到愚蠢的地步。

  我应该告诉其他人这事真的很蠢,我心里想,忍痛拽紧流血的左手,再次将其当成了楔子,尽量伸着胳膊,塞入我头顶的缝隙里。接下来,虽然脚下空无一物,我还是开始双臂用力,往上拉自己。

  我找到缝隙中的尖物,可以至少将一只烂网球鞋的鞋尖放在上面后,我的一只手找到了一个真正的攀附点,至少比光靠只能提供摩擦力的楔形岩壁要好,便大声喊道:“确保完成[20]。”等着让-克洛德爬过10米的距离,或者等到他的头能够挨到我那只穿着球鞋,悬空的脚下。

  在峭壁上攀爬了大约200英尺后,我们终于停下来喘口气。不过,在这个临时的攀附点停留太久,只会更加消耗我们的体力,但我们必须休息一会儿。这时,让-克洛德用夹杂着法语的英语喊道:“我的朋友,这样的攀岩真是操蛋。”

  “可不是。”我答道,将我学的那一星半点的法语派上了用场。现在我左手的小指还真有可能断了,至少感觉像断了一样,这样去爬珠峰可不是什么好事,尽管我们至少还要等八个月后才会去。

  “让-克洛德。”我朝下面大声喊道,“我们只有爬到这条该死的缝隙上面,才有机会横过峭壁,到达那块悬壁上。”

  “我知道,杰克。到时候你得将半个身子晃过去,半个身子滑过去,才能往下去到烟斗壁架。差不多要攀爬20米才能横过那段表面光滑,几乎垂直的岩石。到时候我们还得在身上系条绳子,当然,前提是能在上面给我找个保护点,不过我觉得这事不靠谱。等你滑下那个圆顶状壁架的时候,你肯定会将我像拉葡萄酒瓶的活塞一样从裂缝中的保护点拉出来。”

  “谢谢你丰富的想象力和鼓励。”我说,接着,我更大声地喊道:“爬!”随即将那只可能已经断了的手指嵌入头顶3英尺深的裂缝里,以此支撑我整个身体的重量,一边摸索着寻找另一个指攀支点,或者为我的网球鞋寻找裂缝。

  *

  我们现在正好位于那块6英尺宽的悬壁下方,身体紧贴在岩壁上,不由得感觉到一股压迫感,好像头顶那块悬壁正将我们所剩无几的支撑点压榨得没了似的,现在这条该死的缝隙几乎成水平方向了。不过,25层楼高的景致倒是不错,但因为上面几乎没有支点了,难度可想而知,我们两个哪有心情欣赏景致。现在我们离草皮壁架只有40英尺的距离了,但在几乎垂直、表面光滑的弯曲岩壁上,像是有半英里那么远——那块我打算借摩擦力滑过去的岩壁情况比我想象得要棘手。

  我小心翼翼地腾出一只手,将穿在帆布背包环里、至今还无半点儿用处的冰镐拿出来,然后将长而弯曲的破冰锥尽可能深地塞进水平缝隙里。幸运的是,缝隙有个向下的V形口。接着,我又腾出一只手,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上面。缝隙里有个往下倾斜的弧形,正好契合弯曲的破冰锥。

  冰镐卡在了里面,但我不愿意孤注一掷,事实上,我现在还真有点孤注一掷的味道,我吊在上面的时间已经足够长了。

  “这就是你的保护点。”我对让-克洛德说,他正沿着那条即将消失的裂缝,往我的右边移过来,其实,现在他已经超过我了,在整个攀岩过程中,他第一次跟我有了眼神接触。

  “等等,你就在冰镐那里等着我。”让-克洛德淡定地说。

  “知道。你将左脚踩在这个垂直的缝隙里,也就是将我的网球鞋鞋尖撕裂的地方。”

  “如果吊在你的冰镐上,我的腿不够长,踩不到那个缝隙。”J.C.有气无力地说。这次攀岩早已让我们筋疲力尽。我心里非常清楚,让-克洛德其实希望自由攀爬[21],爬上这个极为凶险的悬壁上,然后上到山顶,而不想帮我下到那个该死的壁架上。“你可以把腿伸长点。”我说,然后将第二卷我之前拿到峭壁上的50英尺长的绳子末端递到他。J.C.比我更擅长打结。

  我们准备好了后,将新绳子绑好,让-克洛德和我之间的绳距为80英尺。我横切攀登的岩石上面光秃秃的,这样的距离很有必要,现在离壁架还有60英尺远,为了在峭壁爬上爬下,绳子应该稍微松点儿,但这也意味着如果我从80英尺的高度摔下去,J.C.必须抓住我。我看了看他的确保姿势。他的左腿倒是伸长了点儿,但也只是几乎水平地悬挂在那儿,那只在岩壁上的靴子比我所在的缝隙要高。他左手抓着冰镐,整个身体悬挂着,他身体的大部分重量被右前臂以及他在缝隙下面找到的一个3英寸宽的岩壁支撑着。

  我想象着让-克洛德会怎样救我:如果我掉下去,他肯定会像葡萄酒瓶的塞子一样从那个小小的支点拉出来。对了,现在这样的情况看起来动静会更大,估摸着用香槟酒瓶塞比喻更恰当。

  不过,一旦我上到烟斗壁架,如果我要为他做保护者[22],我们之间得用绳索连接在一起。我想象自己是J.C.,我会腾出右手,将刀打开,准备在保护绳绷紧之前,将其割断。也许他也会这么做,现在,因为岩石的遮挡和他身体的位置,我没办法看清楚他的手。

  “好吧。”我说,“真是白费心思。”

  理查和让-克洛德早已习惯我这个美国佬特有的抱怨方式,但这次即使抱怨也没用。理查看起来像是在我们下方250英尺的地方打起了瞌睡,他背靠着一块温暖的石头,用花呢帽遮住眼睛,让-克洛德自然也没心情听我叽叽喳喳的抱怨。

  我将脚从缝隙里抽了出来,踩到几乎垂直的光滑岩壁上。

  我仅仅滑动了一两英尺的距离,就因为摩擦力滑不动了。接着,我四肢展开贴在岩壁上,衬衣、脸、肚子、睾丸、大腿都贴在上面,我紧绷着小腿,希望能和岩壁产生摩擦力,现在,大部分摩擦力都是我穿着网球鞋的脚指头提供的,这会儿,我的鞋尖几乎跟鞋子和脚成直角了。感觉有点儿不舒服,但也好过从250英尺的地方掉下去。

  我不能趴在这里不动,于是,我开始慢慢往左边滑去,朝那个现在在我下面25英尺远的该死的烟斗壁架滑去,但水平距离大约还有60英尺。

  我不停寻找攀附点,就连岩壁上极小的皱褶也不放过,但这个地方的岩壁实在可恶,连一点儿皱褶也没有。我继续往左边滑去,借助摩擦力和速度,我将身体紧紧贴在几乎垂直的岩壁上——如果速度够快,有时候瞬间的重力可以忽略不计。我现在还能贴在这个弯曲的“猪肚皮”上,80%的功劳都要归功于这双网球鞋。

  我像螃蟹一样往左边横过去的时候,很难将绳子放给让-克洛德。绳子的大部分都在我的帆布背包里,除了绳子之外,背包里还有另外一些小物品,总会往后拉我,让我不能紧贴在岩壁上,但我仍然必须将绳子从右肩绕过去,继续放给J.C.。绳圈本身也会往后拉我,让我很难跟峭壁产生摩擦力,每次我放出更多的绳子给让-克洛德时,我都会往下面滑一点点,接着,我又会将手掌、手指和前臂紧贴在岩壁上。

  我继续往下滑去,现在离烟斗壁架的距离已经超过一半多一点儿了。我的身体刚刚离开了那块大岩壁的光滑部分。

  我很想抓住岩壁,只要岩石上有任何攀附点,有任何隆起和不规则的地方,我都会将手指伸过去,但我继续往下滑,起初还慢一点儿,后来越来越快。我现在的位置已经低于“烟斗峭壁”的水平位置,而且那块峭壁仍然离我左边很远,这会儿,我正往下慢慢朝一个弯曲的岩壁滑去,我完全有可能掉下去。如果掉下去,我肯定会掉到理查正在午睡的地方。如果J.C.没有机灵地用刀切断绳索,那他肯定也会被我拉下去。往下滑动之前,我想我应该大声叫他,他现在离我也就40英尺远,所处的位置非常尴尬,他挪了挪,希望放在稍稍隆起岩壁上的右臂能承受更多重量,但我无暇顾及,也没来得及大声喊了。他要是割断绳子,随便他,如果没有割,那他就随我一同赴死。刹那之间定生死。

  我左侧的身体突然荡过去,翻了个跟头,头很快朝下,尽管我的四肢仍然展开着,但身体已经翻转过来,我的脸和身体的上半部分擦过突然变得粗糙的岩石,渗出血来。

  粗糙的岩石。

  我那血肉模糊的手指变成了利爪,试图抓住一块足够大的岩壁,阻止我加速下滑,趁机将身体翻转过来。我掉了一块指甲,也许是两块,但这并不能阻止我,也不能降低我的速度——这种倒姿非常不利。

  现在,我已经下落到之前横切过来的峭壁20米的下方,而且下落的速度越来越快——绳子还没有绷紧,剩余的绳子仍从我的肩膀上飞快地滑落,我和让-克洛德之间的绳子仍然处于松弛状态,等到系在我背包里的绳子再飞出40英尺左右,我就会从离我几米远的边缘掉落下去。

  这时,我右脚的鞋尖突然塞入下落点上方石头缝的深处,突然停了下来。“好险!”

  帆布背包要从我的头上翻转过来,但并没有将我拉下去。

  过了很久,总觉得像是过了几个小时,我仍然四肢展开,挂在岩壁上,血从手上和撕裂的面颊滴到了我身下的岩石上。接着,我开始想办法慢慢移动身体上方一只网球鞋支撑的脚指攀附点,先是将身子侧向右上方,然后再做打算。

  移动那个脚指头遇到了大麻烦,我觉得特别别扭。为了想办法用一只脚指头支撑身体,我不得不将其余的身体尽量拱成U形,将手臂和带血的手指上绷直了,但这个姿势很不利,我要在运动鞋从断层里掉出来,以及我和让-克洛德从岩壁上掉下来之前,设法将一只手塞进岩缝里。要是这时候将脚抽出来,我弯曲的身体肯定会摔出去。接着,我再次向下滑去。

  无论按照什么标准,这里的地形都跟阿尔卑斯山相去甚远。接下来很可能是我生命中的最后一瞬间,200英尺下面的理查并没有在看,我突然开心起来。

  这种翻转的姿势马上就要耗光我的能量了,我的思维也因为血冲到脑袋里而变得迟钝,每次一想到这个,我的身体就会越来越虚弱。而我右脚的网球鞋尖很可能会从岩石缝里脱落。

  我尽可能地往岩石那边扭动身体,利用那粗糙的岩壁当攀附点,将自己最大限度地弯成U形,于是,我手指紧紧地扣着,尽量扭转身子。这时,我运动鞋的鞋尖又不听使唤地滑了出来,我的腿再次滑动。看来我掉下去只是时间问题了,但幸亏我的身体弯成U形,利用惯性,我将身子猛地向之前落脚的那块山脊甩去。

  感谢上帝,那里不仅仅是个狭窄的山脊,而且还有条缝隙,而且那条缝隙够深,完全能将双手塞到里面,这下,我将手深深地嵌入裂缝中,终于将身体头朝上倒过来了,就连我的运动鞋也在刚才我的头所在的位置下方找到了一块粗糙的岩石作为支点。我发现那个缝隙大约6英寸宽,至少18英寸深,往左边延伸,结束的地方在烟斗山脊下方25英寸远。水平裂缝的终点居然是往烟斗山脊延伸,这也让我离烟斗山脊也更近了。

  这时,我听见让-克洛德在下面大声喊,因为峭壁是弯曲的,我看不见他。只能听到他在大声喊:“杰克!杰克?”

  “我没事儿!”我也冲他大声喊道。周围传来我的回声。

  我真没事儿吗?现在,我的手指攀附在刚才的裂缝上,可以往左边攀爬,但现在还有更好的登山方式。

  我仔细看了看那块岩石,在裂缝上面找到了几块隆起的岩壁,我的手完全可以攀附在上面。于是,我将一只手攀附在裂缝里,以防突发意外,接着,我猛地将右手伸向一道突出的岩壁,可我的胳膊竟然够不着,所以,我的膝盖和穿着运动鞋的双脚不得不一阵乱蹬,活像美国新拍的迪斯尼短片——《爱丽丝梦游仙境》里的角色那样,像是电影中真人正和笨拙的卡通人物在互动。只不过我成了那个笨拙的卡通角色,腿不停地抖动,脚疯狂地蹬着。

  我终于找到了一个安全的手点,接着,我的身子猛地往左上方甩去,这个攀附点不是那么牢靠,但因为在攀爬的时候,我利用速度和摩擦力克服了暂时的失重状态,有下面的裂缝做支撑,倒也能够支撑我身体的重量。

  果然成功了。现在,我的脚踩到了下面的裂缝里,只要慢慢地将脚挪过去,就能往左边移动。即便我的手里攀登的裂缝或者突出的岩石不那么牢靠,但我的上半身已经贴在了弯曲的岩壁上。我脚下快速地挪动,不出几分钟,我就到达了裂缝的最高点,但是,现在我离上面那块该死的烟斗岩石的起始点还有15英尺的距离,而且中间全是光秃秃的岩石。

  我抬头望去。现在,我可不想让我的脚离开这个足以救命的裂缝。我不想再四平八叉地趴在岩壁上,听天由命。我右边跟让-克洛德相连的长绳往上弯曲,已经看不到了。这边突出的岩石很多,我暂时看不到我的伙伴。

  接下来,我的信心慢慢恢复了,我学过攀岩,在马萨诸塞州和新英格兰有过这样的经历,后来又去了落基山脉两次,暑假还曾去过阿拉斯加。跟我在哈佛的朋友攀爬过两年后,我成了我们那群人中最会攀岩的。

  这个距离15英尺,往上的光滑峭壁实在惹人生厌。加油,杰克,垂直峭壁的阻力、牙齿、膝盖、运动鞋的鞋尖都能派上用场,没错,若有必要,牙齿也能派上用场,只要三秒钟就足够爬过15英尺的距离。

  我张开手臂,手指抓在峭壁上,身子往上一冲,将双脚从那道足以保我不死的裂缝中抽了出来,匍匐往上爬去。

  这个时候,我早已筋疲力尽,等我触到烟斗峭壁时,我不得不停下来喘口气,身子在上面挂了一阵儿,然后才翻身到上面的草皮。

  该死的理查。他全然不顾我和让-克洛德的性命,这家伙到底唱的是哪出?

  他那个该死的烟斗就放在我右边10英尺的草皮上,我站起来,看到了理查刚才在这里看到的令人叹为观止的景色,可我千辛万苦下来,命都快丢了。这里还有块薄薄的砾石,石头往后上方弯曲,正好可以作为绳降的锚点。我将绳子挽了几个圈绕在上面,然后往左边退去,冲让-克洛德挥挥手。这会儿,他正朝那条垂直的裂缝退去,现在,他将我的冰镐嵌入了他脚下的岩壁里。他让一只胳膊嵌入缝隙中,站在冰镐弯曲的钢面上晃荡,这是他新的保护点,如果我从崖壁边缘掉下去,他也许能阻止我。

  也许行。

  也许不行。

  我匀了匀呼吸,大声喊道:“准备,拴保护绳!”回声在峭壁间回荡。

  让-克洛德肯定地挥挥手。我绷紧了系在我俩中间约60英尺左右的绳子。

  J.C.从我那个冰镐所在的小小的岩壁上下来颇费了一番工夫,他利用下面垂直的缝隙爬了下去,取回斧子,塞进他那个帆布背包的圈里。

  接着,他再次从远处挥了挥手,大声喊道:“可以爬了!”接着便爬上了峭壁。

  他在第三次横过峭壁后,开始往下降落。他滑落时跟我先前采取的方式一样,不过,现在,因为我们之间有了连接的绳子,克洛德在朝悬壁下自由滑落时不用头朝下。

  他不会去到那里。现在,我们之间的绳子长度不到40英尺,我将一只脚放在一块大石头上,作为额外的支撑点,再借助我绕在身后一块尖石上的保护点,就能轻易支撑他身体的重量了。不过,在我拉让-克洛德的时候也会磨损绳子,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到时候我们会检查绳子的磨损度,如果必要的话,我们降落的时候会用更短的绳子。

  让-克洛德决定不去自己防滑了,免得给自己的手指、指甲和膝盖造成更大的损伤。他在我的下方晃了个很大的弧形,我的保护绳能够轻松地拖住他,接着,他朝我的下方直接晃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