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关于你在这场失败中应负的责任,你一直没有告诉母星吧?这样做很对,如果让母星知道你的罪责,即使你一力促成了第二次远征的胜利,也不可能被选中做大帝的。”

土不伦凶狠地瞪着姜元善,想再次按下脑波发射器的按钮。但他克制住冲动,冷淡地说:“你说得不错。我的一切努力首先要确保我当上大帝,为此说一点儿谎话、隐瞒一点儿事实算不了什么。因为我深信,只有我,一名在失败中谙熟了狼性的猎人,才能引领恩戈人战胜诡计多端的地球人。我的命运和恩戈人的命运牢不可分,用句地球人的老话:朕即国家。”他以嘲弄的目光看着笼中人,“噢,忘了说一点,此前你对我的几十次授课非常有效,你的共生圈理论从逻辑上说非常有力。而且,说句自私的话,‘两个星球的共同大帝’这个头衔相当诱人啊。只是,我在你的理论中发现了一个小小的漏洞,一个逻辑上的黑洞。”

“请不吝赐教。中国一位圣人说,受业无先后。我乐意听我学生的教诲。”

“你说,邪恶是生物进化的最大原动力;又说,在物种间的生存竞争中,某种程度的共生利他主义更有利于群体从外界环境中攫取资源,因而也是进化的原动力,尽管它是后发的。这些我非常认可,也很想让恩戈星人和地球人走入同一个共生圈,但是很可惜啊,我们没有共同的外敌,曾占领恩戈星的哈珀人基本被杀光啦。这并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次要因素。你知道,没有外界压力就没有共生的动力。恰如你曾说过的,如果没有恩戈星的威胁,被勉强‘箍’到一块儿的人类共生圈就会散架,人类会重新开始自相残杀。这个推论也能套用到地球和恩戈星的关系上。请我的老师点评一下,我这个说法有无道理?”

姜元善在心中悄悄叹息一声。他从不奢望用“两个星球共生”的前景来说服土不伦,因为——他自己也不全信。睿智的先祖曾说过,两千年后,两个种族的心智已经接近共生的临界点;所有地球政治家都相信先祖的话,但姜元善从内心讲是不以为然的。原因恰恰是土不伦刚刚指出的这一点:共生圈能否建立并非取决于什么心智成熟,而是取决于(至少是主要取决于)有无客观需要。直白地说,共生是放大的私,是联合起来的恶,是为了协手向外界攫取资源。没有这个客观需要也就没有共生的动力。他在战争取得胜利后急于向恩戈星扩张,就是因为他深知,人类现存的脆弱共生圈要想坚持下去,光靠人类心灵的自我完善是不行的,必须得有外界的压力。

他一直把这个真实想法深深隐藏,从未让其他人知道,包括妻子和其余执政者,甚至包括布德里斯——总得为人类和人性留下一丝光明吧,哪怕这点光明只是海市蜃楼。没想到土不伦竟然也看出了这个逻辑上的漏洞。看来自己真的低估了这个纨绔子弟。土不伦本质上智慧过人,以前只是被皇子的尊贵身份蒙蔽了双眼,但这次人生惨败让他脱变重生、迅速成熟了。

姜元善仍隐藏着自己的脑波,淡淡地说:“你的观点非常新颖,似乎也有道理。我会好好想一想。”

“好的,你尽可在二百零四年冬眠中好好想它。相信你醒来后会比现在聪明一些。呶,自己到冬眠室去吧,就躺在先祖旁边。真羡慕你们两位啊,眼下我是没时间冬眠的。”

姜元善顺从地走近冬眠室,打开门,浓重的白雾从室中冒出来。姜元善走进去,自己关上门,与先祖并排躺下。在这二百零四年中,地球会发生什么事情?他实在不放心。但眼下他无计可施(找不到杀死土不伦的机会),只有遵照土不伦的命令进入冬眠。指示灯亮了,弥漫而来的寒意渐渐麻痹了他的意识。但有一丝意识残留,有如漫漫冬夜中最后熄灭的一豆孤灯。没有证据说人类在冬眠复苏时也有“记忆回放”现象,但他要作最坏打算。他要努力封闭那个有关“终极武器”的秘密,绝不能在复苏时让土不伦察觉。

他的假牙中藏有布德里斯培育的杂交病毒,它们在低温下能轻松存活二百零四年,直到用得着的那一天。当然,那也是姜元善的终极一搏了。

第十章

1

温暖弥漫而来。温暖融化了意识的坚冰,激起了思维的火花。当万千火花汇成明亮的天空时,姜元善从冬眠中慢慢醒来了。第一眼看到的,是假先祖“慈祥”的笑脸。这张脸他已经非常熟悉了,警觉和敌意立即被敌活。他以最快速度封闭了脑波,防止自己的意识被对方探测到。

看来假先祖没有觉察到什么,他“慈祥”地说:“我的孩子,你醒啦?”

姜元善对这个称呼非常反感,冷冷地说:“我醒了。二百零四年这么快就过去了?”

“啊不,没有二百零四年,只过去了八年。有一点突发情况,必须提前唤醒你。”

姜元善活动着滞涩的关节,从冬眠室中爬出来。只有八年?忽然他想到同在冬眠室中冬眠的先祖,回头望望,冬眠室中并没有另一具身体。他急迫地问:“先祖呢,你把他弄哪儿去了?”

面前那位笑了,“我就是呀,我只比你早醒了两天。”

姜元善愕然看看面前,再向远处扫视。果然,在先祖(真先祖?!)身后不远,有另一个外貌相同的家伙。那么,后边那个才是土不伦?那一位此刻正冷漠地盯着他,目光复杂,似乎很无奈、很不情愿,但显然对眼前的事态是认可的。姜元善一时不敢相信,但他此时面对的目光确实是他非常熟悉的,明亮、坦诚、亲切。

慢慢的,他的眼眶中溢出了泪水,“真的是你吗?先祖你真的没有死?”

“我没有死,八年前,在你想杀死土不伦时,是我击昏了你。”先祖沉重地叹息着,“以后的事,我慢慢告诉你吧。”

“我仅仅冬眠了八年?”姜元善马上想到家人,“那我的妻子应该还活着。我的老娘呢?她恐怕已经去世了。”

“不,你老娘仍建在,只是已经相当糊涂了。但我要遗憾地告诉你,你妻子去世了,是因为猛子的死。”

妻子去世?!猛子的死?!突然而至的双重噩耗几乎令姜元善休克,这种心理上的剧痛比土不伦的脑波打击来得更重,“她…死了?猛子…也死了?”

先祖责备地望望土不伦,回头对姜元善说:“都是因为土不伦啊。在你冬眠前,姜猛子曾两次来探望你,对吧。他毕竟太年轻,尤其是没有封闭思维的能力。在第二次探望中,土不伦从他的脑波中窥知,他和布德里斯在秘密组织劫持这个飞球,当然,这个行动确实违反了那份刚获通过的《地球人和平宣言》,于是,土不伦逼迫执政团处死了所有涉案人员,包括布德里斯、姜猛子及十二名秘密部队军官。他威胁说,不处死这些人,两个星球就要重新进入交战状态。你妻子作为执政长,不得不亲手签署了处决令。两年后她就去世了,肯定死于内心的折磨。”先祖摇摇头,“为了大局,你妻子只能这样做。而且在她心目中,是先祖让她这样做的,她无法违抗先祖的意愿。唉,土不伦把血染到了我的腕足上。”

姜元善怒视着土不伦,难以克制扑过去勒死他的冲动。他在土不伦的淫威下苟活,只是在寻找机会作最后一搏。这会儿国仇加上私怨,仇恨的火焰更为炽烈。他怒视着仇敌,对方沉默不语,但并不慌乱,甚至可以说相当镇静。

先祖叹息道:“姜,我的好儿子。我无法替土不伦求取你的宽恕,我只能说一句:他这样做是出于公心,并非宣泄私愤。昨天他还说,他非常佩服你、你儿子和布德里斯等人的私德。”

姜元善警觉了,立即克制住愤怒。从先祖这番话的语气看,他显然仍对土不伦有偏爱,而且他比自己早醒两天,肯定是土不伦与他就某件事达成共识后才唤醒自己的,自己不能感情用事而误了大计。先祖突然被土不伦唤醒,又紧接着唤醒了自己,肯定局势有突变——很可能是有利于人类的突变!于是,他努力平静了下来,问:“私仇先放一边吧。先祖你唤醒我,发生了什么大事?”

“土不伦,把母星的急件给他。”先祖回头对姜元善说,“这些急件是一百零二年前从恩戈星发出的,那时恩戈星远征军已经出发九百九十六年,但尚未到达地球。土不伦是不久前才陆续收到的,三天前收到最后一份。”

土不伦用脑波默默地送来一个格式塔。其中包括几十封急件,是小罗比让大帝(当时留守恩戈星的罗比让监国的后代)发来的。这些急件比较凌乱,很多地方语焉不详甚至前后矛盾,从中可推想当时形势的混乱。恩戈星覆灭很快,从第一份急件到最后一份的相隔时间仅相当于地球的一个月。姜元善迅速浏览完毕,去掉重复的内容,对相互矛盾的内容进行判误,最后对这场战争有了大致的概念:恩戈星附近突然出现外星隐形舰队,发现时,它距恩戈星已经不足十天路程。

敌般突袭恩戈星的近太空防线。恩戈星的太空舰只全部被击毁,敌方只有轻微损伤。

据对被毁敌舰的检查,他们是阿略塔星人,星际坐标不详。但判断应在距恩戈星一百光年之内。敌人对恩戈星的内情知之甚详,所以不排除有残余哈珀人参与。

在近太空防线失陷后,小罗比让大帝倾全球之力组织地面防御。

敌方很快攻陷恩戈星,小罗比让大帝殉国。

尽管局势危殆,但所有急件中一直没有请求远征军回师救援,显然谁都清楚那样于事无补。发送这些急电的通信官坚持到了最后,直到敌方攻陷太空通信站时才自杀。他在最后一封急电中说,小罗比让大帝在殉国前下达了“全面停止抵抗”的命令,以便能为恩戈人保留一些种子。这位通信官还以私人身份提出建议,远征军仍应执行原计划占领地球,并在充分消化战果、羽翼丰满后,再择机回师母星,拯救苟活的恩戈人;或者,如果恩戈人已经在本星球上灭绝,那就把远征军所保留的恩戈人血脉重新播撒回去。

那位无名军官最后说;

敌人已经攻破太空通讯站。永别了,我的族人!葛纳吉陛下或继任者,为我们复仇啊!

姜元善阅读之后想说的第一句话是:你们也有今天啊。不过他忍住没说,毕竟被夷灭的是先祖的母族,他不想在先祖的心上再割一刀。他冷静地说:“小罗比让大帝殉国前下令停止抵抗,以便为恩戈人留一点种子。从这个命令看,也许阿略塔人没有实行‘高智力肉用家畜’的社会结构?所有急件中均未涉及这一点。”

他只是询问,不过这句话本身就包含有极尖刻的讽刺。土不伦面无表情,没有回答。先祖沉重地说:“应该没有——但也可能是我方尚不了解殖民者的政策。”

“但愿没有吧,我是以情理推测,因为两个外星物种之间一般不会有很高的生物相容度,地球人和恩戈人的相似只是特例。再说,”姜元善心平气和地说,“并非每支远征军里都有土不伦这样高瞻远瞩的战略家。”

土不伦仍然面无表情。姜元善讥讽地想,这家伙真是天才的战略预言家啊。土不伦曾说,地球和恩戈星形成共生圈的必要条件是要有外部压力,现在这种压力果然出现了,实际是在他做此预言之前就出现了。不过,姜元善强迫自己迅速平息了愤怒和幸灾乐祸,开始了政治家式的冷静思考。如果眼前这一切都是真实的(他还要进一步确认),那么,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恰恰是建立两个星球共生圈的最佳时机。人类应该尽快组建强大的太空舰队,配合恩戈人消灭侵略者,真正建立两个星球的共生圈(不用说,地球文明肯定为主导一方)。如果恩戈星上的恩戈人已经被屠戮殆尽,那就只好由地球人单独来干了。这对恩戈人来说当然很悲惨,但对地球人来说也许更好。

当然对先祖而言,最好是第一种前景。

这显然也是他们两位唤醒他的原因。

他在快速思考时照旧屏蔽着思维,何先祖能摸到他的思维脉搏,甚至土不伦也大致能做到。土不伦其实同姜元善非常相像,是姜元善在另一个种族中的翻版。他曾与地球人不共戴天,但在看清大势后迅速放弃仇恨,做出了非常理性的选择——借助地球人的力量来拯救母星,哪怕其后果是恩戈人只能做二流伙伴。姜元善阅读完了格式塔,三人几乎没有进行讨论,没有讨价还价,没有欲擒故纵。他们面前只有一条路可走,关于这一点他们看得太清楚了。

姜元善很干脆地说:“好!先祖你领着,两个种族合力干这件事。”

先祖很欣慰,“好,我知道你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如果幸而胜利,请你及你的后代善待恩戈人。这是我和土不伦的最大愿望。”

这番话实际意味着这样的政治盟约:两个种族尽弃前嫌,赶走侵略军,建立横跨两个星球的共生文明——地球文明肯定为主导一方。先祖看着土不伦,后者点点头,这是土不伦在这场谈话中第一次做出明确表态。这种前景肯定不符合土不伦的意愿,只是现有局势下不得不做如此选择。

姜元善干脆说:“请放心。先祖你对地球子民恩重如山,地球人也会善待你的后代。只是该如何处置这家伙?”他指指土不伦,“我就不说砍他的脑袋来祭奠英灵了,总该让他到死者坟前跪拜、求取死者的宽恕吧。”

对那个满手鲜血的凶手来说,这已经是非常宽容的处置了,但先祖叹息道:“不必这样吧。我已经老了,精力不济,即使当一个名义上的统帅也难以胜任。我想最好的办法是不要揭露真相,让土不伦继续充当先祖这个角色,这样可避免一些无谓的风波。至于我,已经该准备到天堂的行程了。”

姜元善从感情上难以接受这样的安排:放弃妻儿的血仇,让这个满手鲜血的家伙人模狗样地霸在祭坛上,继续接受人类的膜拜。但没有办法,先祖说的确实是最佳方案。为了尽快促成此事,就要避免节外生枝。如果揭露真相,人类社会中肯定会掀起仇恨的海啸。当然最终平息它是没问题的,只是要大大耽误正事。

先祖补充道:“想让土不伦对死者忏悔当然可以,私下里进行吧。我知道你不会在乎形式。”

土不伦淡漠地直视着姜元善,分明是说,我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恩戈人的利益,于心无愧。如果你非要对我来点什么折磨才能出气,那就请便吧。姜元善长叹一声,下了狠心。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还是办正事要紧。

他冷笑着说:“好吧,那就让这家伙继续坐在神坛上吧。土不伦,希望你今后的作为能够符合你僭越的身份,别演砸了。”

“我会尽力演好这个角色。执政长可以放心。”

一个月后,以赫斯多姆为召集人,召开了执政团特别会义。执政团来了一次大换血,赫斯多姆、庄敏等旧执政全部辞职,重新遴选了六个年轻人,六十五岁(生理年龄)的姜元善被再次推举为执政长。新执政团仍包含两名女性,其中一位是姜猛子的未亡人林风徐来。联合国秘书长恩古贝留任。

2

新老执政团作完交接后,赫斯多姆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秘书罗切尔正等着他。“丹尼,办公室我已经清理完了,你的私人物品已经全部送到你的私人飞机上。我想我们该同这儿说再见了。我猜你——和我一样——巴不得早点儿离开这儿。”

赫斯多姆拥抱了他,“谢谢你这几十年的工作。今后怎么打算?我会尽力为你做出安排。”

“啊,用不着,我的心已经飞回得克萨斯老家了。我的人生正剧已经拉上大幕,以后只剩下点休闲节目了。”

赫斯多姆叹息一声,“是啊,我的人生大幕也已经拉上了。可惜在这一生中,我扮演的都只是一个丑角,宽容点讲也是个失败者,是个优柔寡断、反复无常的可怜虫。”

罗切尔定定地看着他,缓缓摇头,“不,你做的一切都无愧于心。丹尼,我一点儿都不后悔做你的秘书。”

赫斯多姆喉中发哽,“谢谢。”

“你有什么打算,也要回家吗?”

“不。我还要去中国一趟,我在那儿有一件未了之事。”

“好的,办完后尽早回家吧,夫人和孩子们肯定都在盼着你哪。”

两人在办公室门前再次拥别。

赫斯多姆独自一人开始了他最后的行程。他乘飞机来到中国,找到中原的姜营,即姜元善的老家,严小晨的骨灰就撒在那儿的一条小河里,河边还有布德里斯、姜猛子等十四个人的坟茔。近三十年来,他多半时间是在中国工作,会一些简单的日常用语,足以应付这趟行程。等他找到那条小河时,夜幕已经完全降临,河边没有一个人,所以他无法找到那一排坟茔。他也没有刻意去找。严的骨灰已经顺着河水流进了汉水,流进了长江,流进了大海,其实在哪儿都可以凭吊的。

在河边,他随便找了一处坐下,在残月冷星的陪伴下,默默注视着缓缓流淌的河水,梳理着自己的一生。

罗切尔说他的一生行事无愧于心,这话说得不错。他人生中的几个重大决定,都是在理智与感情的搏杀中做出来的,冷酷的理智撞击温暖的良心,而且最终常常是后者取胜。他的人生决定确实无愧于自己的良心。严小晨比他更强。那位女性有一颗坚强的仁者之心,她一向用仁心指导自己的行为,而且从来没有动摇过——这一点让赫斯多姆既羡慕又钦佩。可惜的是,善良的愿望并未结出完满的果实。他和严小晨共同努力,最终还是把人类置于危险的境地,最后还是靠姜元善(还要借助于上天的眷顾)才挽回了危局。

所以,他和严小晨不仅仅是失败者——失败不要紧,失败的英雄仍然是英雄——他们的信仰破碎了。原来姜元善是对的,天地间从没有一个惩恶扬善的好法官。上帝并不眷顾善者。

不知道严小晨在自杀前,是否也像他一样坐在河边默思过?中国有句老话:哀莫大于心死。严在肉体死亡之前肯定先经历了心的死亡。

他叹息一声,摸索着找到衣领。那儿藏着一颗剧毒的药丸,是为某种极端状况预备的,比如被恩戈人俘虏,面临酷刑或宰杀。蒙上帝护佑,人类逃过了这种命运,但他本人的命运并未改变、他要追随严小晨去了。这时他忽然有一个随意的联想——不知道姜元善和布德里斯是否也曾备有这样的毒丸?估计不会。肯定不会。那两只“有勇气啃断后腿”的狼一定会凶悍地撕咬到最后,不会自杀的。所以,他们理当是胜利者。

他把衣领送到嘴里,准备嚼碎药丸,忽然,耳边有一声清晰的叹息。他不由得一震,停止了动作,侧耳倾听。

少顷他问:“先祖,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