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里耶安的心绪激荡,脑波十分强劲。土不伦和阿托娜在梦中能清晰地接收到他的思维。土不伦醒了,心中颇为感慨。他原本认为先祖是因为厌恶地球人才同意了他的计划,现在看来,先祖是因为更高层次的思考才做出了两难的选择。因为有先祖脑波的干扰,阿托娜也睡得不深。土不伦唤醒她,说:“你过去一下吧,替我安慰安慰先祖。他做出这个抉择确实不容易。”

“我们俩一块儿去吧。”

“你先去吧,你是他的玄孙媳嘛,”土不伦笑着说,“女人说话更方便一些。”

阿托娜正想同先祖单独谈谈,“那好,我知道这些天你累了,你安心睡觉,我去劝劝他。”

阿托娜通过甬道来到先祖这边,乖巧地偎在沉思的先祖身边。先祖展开腕足环绕着她,感受着后代的温情。

阿托娜关闭了脑波,柔声说:“先祖,这十万年来你受苦了。”

达里耶安温和地说:“不苦,其实我一直很幸运。当年因为我最年轻,传教使团给我分配了一颗最像母星的星球,因此,这十万年来我并没怎么受苦——除了孤独。更幸运的是,我在辞世之前见到了你们。说不定我还能撑到那一天,看见这儿变成恩戈星的第二故乡。”

“你一定能活到那一天。现在有我和土不伦在你身边呢,我们会尽力照顾你,那一天没有到来,我们绝不让死神登门。”

“谢谢你啦,我的好孩子。”

阿托娜机巧地转移了话题,“刚才你说,殿下会成为土不伦大帝,这个预言太让我吃惊了。”

达里耶安低头看着她,“孩子,这个预言是很有可能实现的。他有敏锐的眼光,这是政治家最宝贵的素质。如果他预言的社会结构果真实现了,那么他的功绩就无人能及,所以,他成为新时代的大帝应该是水到渠成的事。”他谨慎地说,“我不会干涉葛纳吉大帝的选择,不过,如果他愿意征求一个老人的意见,我一定全力推荐土不伦。”

“托您吉言。我太高兴了,为殿下的将来高兴。不过,即使这个预言能实现,我也永远成不了阿托娜天后。”她苦涩地说。

达里耶安凝视着她,“为什么?”

“刚才殿下对我的介绍只是出于礼貌,没有说出实情。我不是他妻子,只是为他提供性服务的随军女性。他妻子是吉美王妃,随大军行动,四十七年后就会与他会面。”出于某种隐秘的心理,她补充道,“根据严格的军队律令,吉美王妃在军中作为随军女性,也要向所有雄性军人提供性服务,在这一点上皇族没有特权。”

先祖颇为吃惊,“是吗?在尔可约大帝时代可没有这样的律令,这简直难以想象。”

阿托娜向先祖解释了有关的军队律令。达里耶安在惊魂甫定之后想想便也释然了。因为凡是黩武主义盛行之日,必然也是雄性沙文主义兴盛之时,它们是同一个邪恶温床中孕育出来的双胞怪胎。只是在他两千零三代玄孙葛纳吉大帝的统治下,雄性沙文主义发展得特别强盛,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说不定,这正是一代天骄成功的原因。

以达里耶安的洞明世事,他当然能猜到,阿托娜强调的吉美王妃也向其他军人提供性服务的事实恐怕别有用心。这个阿托娜用心机巧,不会甘心放弃能成为“天后”的一线希望,毕竟这是每个女人都梦寐以求的,哪怕她的出身非常卑微。现在她是在向先祖求助。她从谈话开始就谨慎地关闭了脑波功能,肯定是不想让土不伦听见。

达里耶安也小心地屏蔽了脑波,想了想,低声问道:“已经过去十万年了,我不知道恩戈人如今是什么习俗。比如,是否还实行一夫一妻制?”

“是的。”

“有没有例外?”

“没有例外,除了葛纳吉大帝和王储有皇室特权。”她从这句问话中忽然看到了希望,心脏开始怦枰跳动。

达里耶安又想了一会儿,“我再确认一下,你说吉美王妃在这一千二百年的行军途中,也必须向所有同船的男性军人提供性服务?”

“是!”阿托娜心中的希望更浓了一些,脱口回答。她意识到自己回答得太快了,不免有些尴尬。

达里耶安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失态,平和地说:“那你和他的妻子就扯平了:她是土不伦的正妻,但在长达千年的航程中一直向其他男人提供性服务;你与土不伦没有法律意义上的夫妻关系,但在千年航程中只有土不伦一个男人。我的孩子,我不是说吉美王妃因此就有什么污点——既然那是军队律令所规定的义务,也不是说让你觊觎她的‘天后’位置——那样做不恰当,也很难办到,可在这种特殊情形下,虽然你的身份只是普通的随军女性,但土不伦应该对你有很深的感情吧,应该不亚于对吉美王妃的感情。”

“对,我相信他爱我。”

“那么,土不伦大帝有两位天后也是顺理成章的,这样对土不伦大帝维持威权会更有利。”

阿托娜看到了绯红色的前景,一时间激动得说不出话来,生怕一说出口,就会破坏那个美好的梦境。

达里耶安温和地说:“孩子,我知道你的心意。不必为你的欲望羞愧,任何一个女人都会这样想的——其实每个男人也都有同样的欲望,只是表现不同罢了。这样吧,我会尽快找机会对土不伦把话说透。但我希望,从现在起,你就把自己看成土不伦大帝——而不是土不伦舰长——的第一助手,尽力帮他实现这个伟大目标。只要你这样做了,相信他不会拒绝你。”

阿托娜哽咽着说:“先祖,我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我的感激。”

达里耶安没有回话,把阿托娜搂得更紧。侧耳听听,通道那边没有动静,可能土不伦还在熟睡吧。达里耶安确信,从这番深谈后,阿托娜会对自己言听计从。

随后几天,达里耶安向两人详细介绍了地球的状况,包括一些生活方面的实用小诀窍,比如去哪儿取得美食美酒。达里耶安还向两人建议,虽然恩戈人的免疫系统和地球人一样强大,但两人最好还是注射地球人的疫苗,这样更保险。

土不伦立即说:“是的是的,应该这样做。但这件事以后再说吧。”

阿托娜知道他为什么拒绝——对先祖还保留着一定的戒心,便主动提出:“要不先给我注射吧,如果我没有问题,再给殿下注射。”

达里耶安点点头,“也好,这样更保险。”他微笑着说,“谢谢你,我的阿托娜孩子——为了你对土不伦的耿耿忠心。”

阿托娜含羞低下头,在心里悄悄感激先祖的褒扬。土不伦看看两人,没有再反对。此后几天中,达里耶安为阿托娜逐步注射了人类的主要疫苗,除了略有些发烧,并没有别的反应。土不伦放心了,但仍未同意先祖为他注射,还是说以后再说吧。

这天中午,达里耶安在餐桌上多摆了三只特大号的酒杯。他先深深地看了阿托娜一眼,阿托娜看出他的目光中含有深意,心中突突地猛跳了两下。

先祖先斟了三杯烈酒,一口气全部喝干,笑着说:“既然咱们一直在饮用地球人的酒,今天我打算依地球人的风俗办事。我先喝三杯,以酒盖面,想对土不伦殿下提一个唐突的要求。希望你一定答应我。”

土不伦疑惑地看看他,与阿托娜交换了一下目光。阿托娜马上猜到了先祖要说的话,心中十分激动。她想绝不能让土不伦看出破绽,就强力抑制住内心的波涛,沉默着等先祖说下去。

土不伦说:“先祖你尽管说吧,能为先祖做事,那是我和阿托娜的荣幸。”

“那我就说了。孩子,前几天我曾有过一个关于土不伦大帝的预言。”

土不伦很快说道:“现在提这个不合适,我想咱们还是不要说它了。”

“不,既然有这种可能,那我就要尽一切力量去促成它,否则我会死不瞑目的,你就把这当成是一个垂暮老人最后的心愿吧。但我要问一句:你打算怎样安排阿托娜?我前几天刚刚知道,她并不是你的妻子。”土不伦严厉地瞪了阿托娜一眼,后者默默地低下头,达里耶安立即说,“你不要责怪她。她想成为阿托娜天后是很正常、很合理的欲望。坦率地说,正是因为人性中有同样的欲望,恩戈星远征大军才万里迢迢向地球扩张。领土扩张欲和权力欲本质上是一样的,由同样的基因天性所决定。而且,我觉得阿托娜的愿望对你而言也是好事,如果有两个天后来辅佐一个大帝,只会加强你的力量。何况现在是博弈阶段,多一个强有力的同盟军有什么不好?只有傻瓜会拒绝。”

他实际是在警告土不伦:你如果拒绝这个上天送来的同盟军,就是在给自己树立一个死心塌地的敌人。土不伦听懂了,沉吟了。其实他并非不觊觎皇位,那是深藏在每个皇家子弟血液中的天性。父王一向宠爱他,而且一直没正式册立长兄为王储,其中显然有深意,他确实是有机会的。这次父王让他做先遣特使,让提义得长兄做舰队司令,这种安排很可能与立储有关。从表面看,舰队司令当然更为显赫,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在长达一千二百年的航程中,舰队司令忙于日常工作,无法充分冬眠,所以一路走下来,提义得长兄的生理年龄并不比父王年轻——土不伦相信这很可能是父王玩的心机!因为当正式册立王储时,候选人的年龄肯定是个重要因素。站在父王的角度上想,也许他无法在御前会议上贸然提出废长立幼,毕竟提义得既是嫡长子,其才干也有目共睹,但如果远征之后他比父王还年迈,为社稷考虑,废长立幼也许是御前大臣们能够接受的改变。综合考虑,自己的胜算应该不比提义得小吧。

但觊觎皇位的并非他一人。在他之前有两个兄长曾有过这种念头,都被提义得殿下抓到把柄,摊到御前会议上,弄得这俩家伙掉了脑袋。所以,土不伦一直把这个念头牢牢关在脑中,对任何人都没有提过,包括在一千二百年航程中独自陪伴他的阿托娜。倒不是不相信阿托娜的忠心,而是她尽管也算聪慧,但毕竟阅历较浅,不能与之共商大事。不过,如果按先祖的安排应该更好吧——把阿托娜的地位预先敲定,那么这个女人就会对他死心塌地,甚至比他本人更为迫切。如果这个同盟军成为敌人,后果将不堪设想——不要忘了,这个女人已经掌握了他的一些秘密!

他考虑成熟后说:“我还是那句话,在这个时刻说什么土不伦大帝实在为时过早,说不定还会惹来杀身之祸。”阿托娜对这个表态十分失望,目光黯淡下来,但土不伦已经适时地变了语气,“不过,如果先祖幸而言中,我对天发誓,一定会册立忠心的阿托娜为天后,与吉美王妃并列。”

阿托娜的沮丧顿时转为喜悦,笑容灿烂,目光灵动。

达里耶安说:“好!你做出了一个明智的决定,我非常欣赏你的果断。但我已经是风烛残年的老人了,难免性急,很想在有生之年把这个安排最终敲定。作为长辈,我想今天就为你们两人主持一个简单的婚礼,好不好?希望你俩不要扫了一位垂暮老人的兴头。”他虽然是询问的口气,实际根本不容拒绝,他又笑着补充,“不用担心你的父王怪罪,他总会给我这个面子的。”

阿托娜对先祖十分感激,走过去,紧紧地依偎在他身旁。土不伦估量了一下形势,痛快地答应了。此刻他也十分亢奋,因为先祖所描述的前景其实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过去,他把这个梦想惴惴不安地深埋心底,从现在起算是公之于世了——而且多了两个得力的助手。

“那么,咱们就按地球人的习俗来开始婚礼吧。”达里耶安在两只大号酒杯里斟满酒,“来,第一杯酒敬天地,你们喝干它。”

两人一饮而尽。

达里耶安又斟满两杯,“第二杯酒敬长辈。你们喝。”

两人再次一饮而尽。

“第三杯酒为夫妻互敬,干杯。”

喝完这三大杯酒,两人已经面色通红,脑袋也有点眩晕,但主持人没有打算结束,“按地球人的风俗,下面是夫妻喝交杯酒,知道怎么做吗?”新郎新娘都摇头,“呶,这样端着酒杯,把腕足互相交叉后再喝。不过,地球人只有两只手,而咱们是五条腕足,那么你们喝几杯呢?哈哈,每人喝三杯吧!”

两人以两条腕足悬挂,其他三条腕足互相交叉,每条腕足握着一只酒杯,然后依次把酒倒入口中。喝完这六杯酒,新婚夫妻都已经不胜酒力,毕竟他们在几天前才开始接触这种酒,而且它的烈性是图瓦汀难以比拟的。

达里耶安看看他们,笑着说:“按地球习俗,婚礼上必须一醉方休,但你俩的酒量显然不行。这样吧,再陪主婚人喝三杯就算结束。”

最后三杯酒喝完,新婚夫妻已经站不稳了。达里耶安搀扶着两人走回另一个飞球,安顿他们睡到婚床上。两人腕足交缠,睡得很香。特别是阿托娜,酒精的作用让她更为娇艳,面庞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达里耶安久久凝视着他们,心中颇为内疚。他以十万年的人生智慧设了一个简单的陷阱,把“欲望”挂在陷阱上作诱饵,轻易引两人掉了进去。想来颇对不住他的玄孙,对不住十分信任他的阿托娜。但行大事不拘小节,因为天平另一端的砝码更重,那是九十亿地球人的生存——还有尊严。

两人醉得很深,一时半会儿不会醒的。他把两人的腕足小心分开,把两人分别抱到冬眠室中。这艘先遣舰上的冬眠室为左右两室结构,每间室能容纳一人。他把两人分别放好,关上密封门。该如何调定冬眠时段呢?他认真考虑了一会儿,最后定为五十年。远征军将于四十七年后到达地球,无法预料那时的局势会如何发展,自己能否活过那个关口也说不定。但不管届时他是否活着,只要这个飞球没有毁于战火,五十年后冬眠机将自动唤醒两人。到那时,地球上的战事肯定已经平息,不管胜利者是谁,总会给他俩一个活命机会吧。这是他能为玄孙夫妻所做的一切了。他启动了冬眠功能,冬眠室中的冷雾渐渐笼罩了那对新婚夫妇。

他声音凝重地说:“你们安心休息吧,这儿的事就交给我了。”

至于他自己,这段时间就要非常忙碌了。尽管忙碌,还是要尽量抽时间冬眠,因为他要努力争取活到四十七年后——不,一定要活到四十七年后。只有这样,才能完成肩负的重任。

虽然他已经一百八十岁高龄,但这个突然增加到肩上的重担给了他活下去的强劲动力。

第六章

1

深夜十二点,最后一名“人类代表”布德里斯乘坐的专机降落在阿根廷的乌斯托亚机场。布德里斯匆匆下了飞机,在机场人员的引导下跑步登上邻近的另一架飞机。其他七人已经在机上等候了。他上机后飞机立即轰鸣着冲上夜空,向南极点飞去。

这是一架由大力神运输机改装的客机,机腹下配有雪橇,便于在南极的雪原起降。机上没有空姐,副驾驶为八名乘客送上饮料后返回了驾驶船。客舱里,联合国秘书长哈拉尔德把其他七人召集到一块儿,笑着说了一句话:“应上帝之召,我们来了。”

他是想以玩笑来冲淡舱内的沉闷气氛,但其他七人仅仅露出一点微笑。这七位天才、国际物理工程大赛的金牌得主,本都是自信满满的人,但此时心中也难免忐忑,因为召唤他们的竟然是一位来自外星的上帝!外星人平时仅存在于科幻小说、科幻电影和美军的秘密档案中,今天就要真正露面了。而且,上帝在与人类的第一次交谈中,曾透露他守护人类达十万年,从人类走出非洲之前就开始了,那么他实际兼任了人类上帝这个角色,是地球上各种宗教的信徒乃至无神论者的“共同上帝”。

哈拉尔德看看大家的反应,苦笑着说:“想必各位此刻都是心乱如麻吧,坦率说我也一样。代表地球人去觐见一位肉身上帝——我敢说这个使命古往今来从没有一个政治家干过。而且听上帝的口气,一场浩劫不久之后就要降临人间。我们的担子太重了啊。”

哈拉尔德不仅心乱如麻,而且疑窦丛生。最近十六七年来,这位上帝的行踪太鬼祟,挑逗得几个军事大国几乎兵戎相见。现在他又非常独断地定出了人类代表的七个人选——而且全是“狗娘养的”武器科学家①,这难免令人不安。当然从私德上说,也许这七人中有六个都是绅士和君子,是文明社会的精英,但毕竟他们的职业是研究杀人武器,他们已经习惯于冷静精确地计算某种武器的致命率。上帝为什么偏偏选择清一色的武器专家当代表,而没有选择——比如作家、医生、大学教授、牧师,甚至名声不佳的政治家呢?尤其是七位代表中还有一位布德里斯,简直是人类邪恶的集大成者。他刚刚策划了一次惊天动地的恐怖袭击,几乎把美军一个航母编队送进核地狱,也几乎把伊朗甚至全世界拉进世界末日。美国政府曾打算对他展开全球通缉,伊朗政府更打算对其进行全球追杀——伊朗甚至比美国更恨这位昔日的“军神”,因为这次恐怖行动是把伊朗摆到祭坛上作牺牲。这真是个胆大妄为心狠手辣的家伙。

①美国第一颗原子弹爆炸成功后,参与其事的科学家班布里奇痛心疾首地对奥本海默说:“现在,我们都是狗娘养的了!”

但因上帝钦点,这个恶魔竟然堂而皇之地当起了人类的代表。但不管怎么说,上帝的圣意是不能违抗的,至少在弄清上帝的真实意图之前不能。

哈拉尔德叹息一声,“既然命运选中我们,我们就只能接下这副担子了。大家是从各地分头赶到阿根廷的,我们这个八人小组现在是第一次聚齐。”这句话主要是说给最后赶到的布德里斯听的,以免他产生不必要的猜疑,“各位先自我介绍一下吧。”

七个人互相看看,姜元善先开口:“我叫姜元善,中国人,今年三十三岁,在国际物理工程大赛的金牌榜上我是小字辈。小弟向各位大哥致敬了。至于我的工作,是研究武器的,具体说是研究隐形飞球的——这一点眼下已经用不着保密了吧。我也知道,在座诸位差不多都是同行。”他笑了笑,“我早就渴盼见见我的同行了。由于武器行当的高度保密性,那一直是不能实现的奢望,今天的机会真是千载难逢。我们都自视甚高,当我殚精竭虑绞尽脑汁时,想到世上竟有人已经走到我的前头,”他看了一眼美国的赫斯多姆,“心里真是不服气呀。”

赫斯多姆是一位白人,高个子,褐色头发,蓝色眼珠。他笑着说:“我是美国的丹尼·赫斯多姆,今年四十岁。至于我的工作,姜先生已经代为介绍,我就不重复了。谢谢这位中国天才的夸奖,我觉得这是对我最高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