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拉卡什第一个开口,不过还是先恼火地叹了口气。“算我一个。你可能是个白痴,不过至少你愿意做点事情。”

斯特里克兰德回了个“饶了我吧”的眼神。

普拉卡什耸了耸肩。“只要能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我干什么都行。”

斯特里克兰德点了点头。普拉卡什严肃地回点了一下。

“好吧,如果维贾伊和我都可以在某件事情上达成一致,你们其他人呢?”

斯特里克兰德没有听到回答。

现实本身突然在他们周围碎裂开。

不到四百米之外的胡佛塔观景平台上,奥丁放下他的利奥波特双筒望远镜,露出浓密的胡子和红袜棒球队帽檐下的蓝色眼睛。他一直在侦察纪念教堂旁边的主广场,就在刚才那几个人站着的地方,现在似乎只剩下烟火、尸块和鹅卵石。教堂的玻璃裂开,左侧的棕榈树熊熊燃烧。远方传来喊叫声和汽车警报声,只是院子里没有动静。

他抬起头,黎明前的天空依然点缀着星星。过了一会儿,他看见远方传来的火光。奥丁收起望远镜,轻轻数数。“一千零八,一千零九,一千零一十……”

他边数边从夹克中拿出手机,把数字敲了进去,记下来。

远处爆炸的轰鸣在大厦之间回响,好像铁锤在猛砸。达到“一千零一十二”时,他停止计数,标记了爆炸方向。奥丁等爆炸响声消失之后才对耳机说话:“我们的客户刚刚收到航空邮包。”他听了一会儿,然后说,“办公室里没有人了。我需要坐下一班飞机回去。”

他说话的时候,一只大乌鸦扑闪着翅膀停到他旁边的扶手上。乌鸦的腿上系着一个小型发射机应答器,脑袋上还缠绕着几乎看不见的细线耳机。奥丁伸出手,这只黑鸟粗哑地嘎了一声,爬上他的胳膊。它抖了抖喉咙上的羽毛,发出喀喀的低鸣。

他举起乌鸦,对着手机说话的时候仔细看着乌鸦。“尽快安排下一次会议。我们的最后期限要提前到来了。”

他朝胡佛塔的台阶走了几步,乌鸦依然停落在胳膊上。他的身后是黎明天光下的一股浓烟,还能听到惊恐的尖叫声和急速驶来的救护车发出的呜呜声。

法国规定只有香槟地区产的葡萄酒才能叫香槟,其他地方酿制的葡萄酒只能叫发泡酒。

谷歌的创始人。

第五章

凶兆

这就是战争了。她已经对这个行为进行了建模,并且探测到了诱因。但尽管如此,攻击之迅猛还是让她大吃一惊。也许协同机制的传播率还需要调整一下。

琳达·麦克金尼教授专心致志地看着大马哈鱼色黑眼织叶蚁的战果,它们的路线就像血细胞沿着支血管前进。它们沿着芒果树皮的裂缝急速前进,好像在一条只有它们能看得见的高速公路上奔跑,冲上去与比它们大数倍的黑蚁战斗——它们淹没了敌手。视频以超高解析度记录了这场大屠杀。尸积如山。

织叶蚁——拉丁名为Oecophylla longinoda。除了人类,它们是地球上少数几种进行种族灭绝的物种——这意味着它们有意搜寻并摧毁对手的组织(包括同种族),以确保对自己领地的绝对控制。

麦克金尼放大了视角,一个织叶蚁组成的蚁群越来越大,几十只工蚁淹没了一只大得多的黑蚁——一只成年烈蚁,也就是行军蚁中的武士种族(当地人管它叫斯亚夫)。怪兽一般的黑蚁把一只织叶蚁放到下颚上,但更小更快的织叶蚁抓住了敌人,这座体积庞大的入侵者动弹不得,然后织叶蚁撕下它的脚。它们把烈蚁放到死尸中间,然后奔向下一个敌人。

袭击斯亚夫军蚁可不是无聊的小事。在非洲的这个地方,甚至连人类面对斯亚夫军蚁也要绕道而行。它们有时候会像波浪一样涌进小屋和农场,数量多达两千万只。任何无法及时逃命的东西只有死路一条。斯亚夫军蚁会杀死路边晕倒的醉汉、无人照看的婴儿,还有拴住的牛羊,这些已有确切的记录。首先是千万只蚂蚁涌进他们的嘴和肺使他们窒息,之后,挣扎着的受害者的血肉会在几小时内被吞噬一空,留下的只有骨头。蚁群不会停下。你只能乖乖让路。而最可怕的是,斯亚夫军蚁也会对织叶蚁敬而远之。

织叶蚁的攻击性太强,以至于麦克金尼穿过芒果园的时候都可以听见它们踏在树叶上的沙沙声——好像在下雨——这是它们在向同伴发出警报,调集军队。它们齐心协力统治了非洲的树冠。而它们的近亲,黄猄蚁则统治了亚洲和澳大利亚的丛林。令麦克金尼更加入迷的是,它们的统治已经持续了一亿年之久,人类文明在它们的雷达屏幕上连个点都算不上。

织叶蚁的社会有极强的耐久性和适应性,这些蚂蚁挺过了冰河时代、大灭绝级别的事件——比方说六千六百万年前白垩纪结束时导致恐龙灭亡的彗星撞击。事实上,它们何止是挺过去,还极大地繁荣起来。就生物量而言,它们现在已与人类势均力敌。就数量而言,它们动辄以百亿计数。它们是地球表面最成功、最持久的物种——这是她在成年后研究织叶蚁的原因之一。这种大规模保持史前知识的能力,人类只有仰望的份儿。而且它们在其他方面也让人目瞪口呆。

麦克金尼一开始被蚂蚁学吸引,是因为这种群居昆虫独特的进化策略。很多生物只有一个躯体,而膜翅目——群居昆虫的序列包括黄蜂、蜜蜂和蚂蚁——事实上它们是一个拥有数百万躯体的生物。刘易斯·托马斯医生曾经描述蚂蚁是“一个大脑指挥数百万只脚”。这就好像你在做其他事情的时候,还能用手去拿什么东西。伟大的蚂蚁学家E·O·威尔森提议将蚂蚁称为“超组织”——一个超越了单个躯体限制、执行集体意志的组织。而这将带来超越单个蚂蚁本身的智能。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还无从而知,不过这也正是麦克金尼投身这个职业所想要揭开的秘密。

她看着屏幕,在笔记本电脑上键入观察结果,通过麦克风向几英里外的一名研究生说话:“麦克,检查一下九号摄像机上的镜头。好像被挡住了,跟踪软件无法处理。”

“收到,里奇,你能不能把举升机靠近一点?”

电话线中传来另外一个声音:“马上。”

“多谢。”

麦克金尼看着屏幕,在全景高清监视器上显示着很多指甲盖大小的视频。这些视频排列起来的时候,正好勾画出整个一株芒果树的三维模型。她像在玩电子游戏里一样旋转整个模型——不同的是,这株芒果树是真实的,而且图像是实时的。芒果树耸立在马利基坦达研究站附近青葱的山坡上,麦克金尼的野外研究室就在这里。数十架独立的数字视频摄像机安装在芒果树周围的脚手架上,对芒果树的表面进行实时监视。软件把这些图像拼接成一个覆盖整棵树的实时三维图像。这棵树仅仅是这个蚁群的一个巢穴,整个蚁群统治了十几棵树,覆盖了将近八百平方米的地面,数量总计多达五十万只。她花了很多年时间进行研究和申请拨款,才建立起这个系统,并使之运转起来。这个系统能贴近观察整个织叶蚁巢穴的完整实时图像——那是一个活动中的超组织——而且能测试她对织叶蚁社会建立的软件模型是否准确。这个模型可能会为建立一个蚁群智能的一般模型打下基础,进而揭示智能本身的秘密。

麦克金尼打开跟踪层,发现单个织叶蚁上面闪着红色小点。她想要计算机视觉软件精确地确定个体织叶蚁,并且正确地把它们与更大更黑的斯亚夫敌手区分开。敌方蚂蚁在跟踪软件中用蓝点做出标记。在区分蚂蚁这件事上,软件干得不错。麦克金尼会利用来自数据集的红点分析织叶蚁的群体攻击——捕获织叶蚁的行动路线图,记录它们的群体行为,对比她的“盲从者”计算机模型进行分析。看着自己的行为算法得到验证,这是很有意思的事情。

她笑了。至少现在这个模型很棒。她终于获得了她所需要的原始数据,以改进她的模型,并理解昆虫社会的处理能力,以及智能如何从相当非智能的个体中产生,并聚集成为一个集体意志。

一只织叶蚁的大脑中只有二十五万个神经节,一只蚂蚁能“知道”的事情微乎其微——尤其与一个普通人脑中的一千亿个神经节相比。不过,五十万只蚂蚁相加之后,一个蚁群中的神经节数量开始接近人脑的原始集群处理能力。

当然,蚂蚁社会显示不出任何人类的复杂性,不过那里的确存在独特的智能,这个智能能列出计划,然后有意识地执行。她以前见过其他的蚂蚁种群,比方说巴西的切叶蚁,它们挖出的巨型聚集地深达二十英尺,其中的“居民”数以百万计。它们构建的“城市”可以调节氧气流和温度,能够养殖真菌,还能处理垃圾。

但是,麦克金尼在犹如国家般的织叶蚁群中见到了集体智能的证据。它们在战略要地所维护的自己编造的树叶巢穴不止一个两个,而是十几个,遍布自己的统治区;并且饲养“粉虫”(棘缘粉介壳虫)作为家畜。外围的织叶蚁巢穴是“兵营”,驻在那里的蚂蚁准备随时迎击侵犯它们统治区的入侵者。如果出现了一个敌人,工蚁会从附近的城堡调集增援,几分钟内,就算是体积比织叶蚁大几千倍的入侵者也会被包围,然后被缠住、肢解、消化。但最有趣的还是织叶蚁倾巢而出,先发制人,对同类种族成员进行灭绝式的打击。在地球上,只有最复杂的社会——人类社会和蚂蚁社会——才会展示出这种行为。

假如信息处理达到临界量级,便会产生集体意志,这可以看作“奇点”,那么由单个蚂蚁所构成的蚂蚁群体的智能,是否就是这种“奇点”的原始的、可测量的表现形式呢?这个问题,还有其他问题让麦克金尼非常入迷,而她正利用“盲从者”计算机模型在寻找答案的道路上前进。

有人在敲实验室的门。

“在忙。是谁?”

门开了,她可以听到研究站外面日常活动的动静。一个她熟悉的男人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嗨,我知道这不关我事,但你不是准备带阿德维利去爬E-39吗?”

麦克金尼对着键盘僵住了。“哦,天啊。”她看了看表。

“轻松点,你说的是一点钟,现在还有五分钟。”

麦克金尼转动办公椅,看见一个年轻的帅哥昆虫学家,他穿着有些脏的保龄球衫,站在门口。“天啊,我完全丧失了时间概念。”她站起身,从旁边的金属架上抓起绳袋、包、头盔和其他攀登装备。

“没关系的。”

她朝他看了一眼。“对不起,哈罗伦。多谢提醒。”

“我不是为你提醒。我是为了孩子。”他指了指电脑屏幕,“看,我知道你一陪这些凶狠的小朋友就目不转睛了,就像我看屎壳郎。”

她笑了。“不,你可没有。”

“如果你的意思是说,假如我早就知道我要研究的东西就是整天扒拉猴子的大便、找虫子幼体,我就不会选择它作为我的研究路线,那你就大错特错了。这活儿太他妈的迷人了。你什么时候有空,晚上过来,我给你看看。”

“我会抽空去的,谢谢。”麦克金尼知道绝大多数女性研究人员都很吃哈罗伦讽刺和自嘲这一套幽默,觉得他很有魅力。他比她小几岁,‘奔三’中,而且英俊潇洒,不过有些自以为是、自娱自乐。他讽刺一切,不过最恼火的是,他对于那些她没注意到的东西的看法总是正确的。

“你的这位朋友是谁?”

麦克金尼的目光随着哈罗伦的食指所指的方向,朝她工作站旁边的一扇开着的窗户看去。那儿有一大株鲜艳的九重葛,一只大乌鸦蹲在上面,静静看着他们。“我都没注意到它。”

“仔细点看,它有标签。”

麦克金尼可以看到它的腿上绑着个微型发射机应答器,在阳光下闪着光。“有资金资助。”

“少数人。幸运的少数人。”哈罗伦朝她的桌子倾过身,“你知道,阿拉伯人说乌鸦是凶兆的预言者。”

“把这些话留给您的研究生吧。”麦克金尼倾过身子,对着桌上的麦克风说,“伙计们,我过几个小时回来。我忘了我有事要做。继续拍,遇到什么小故障的话你们尽力搞定。”

另外一端传来笑声。“没问题,教授。”

哈罗伦看了她一眼。“这群人一直都在听?”

麦克金尼耸了耸肩,挂上话筒。然后探出窗外,抓住窗户把手,最后看了一眼这只镇定得出奇的乌鸦,距离只有几米。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乌鸦。几乎有老鹰那么大,鸟喙又厚又有力,看上去似乎可以夹断胡桃。它黑色的眼睛深邃而具有穿透力,直直瞪着她。它的脑袋上有条细羽毛,好像是脖颈羽毛深处长出来的一根线。

乌鸦对麦克金尼翘起脑袋,怪异而专注地看着她。

她凑近仔细看了看它腿上的发射机应答器,可以看到小型的金属点网格。麦克金尼与乌鸦对视。“嗨,你好。你是哪里来的?”

这只鸟又昂起头,发出了与电锯声极为相似的叫声。

麦克金尼大笑,有些吃惊地看着哈罗伦。“我不知道乌鸦可以模仿声音效果。”

“是啊,它们极善于模仿。我的论文导师就养了一只乌鸦,真够难受的。它时不时把他的办公室搅得一团糟,而且它痛恨我。”哈罗伦挥挥手,“嘘!嘘!”

“这就是说,它在模仿伐木工人的声音?”

“可能吧。”

她转过身看着乌鸦,但乌鸦已经飞走了,只留下颤抖的树枝。“为什么你把它吓走了呢?”她关上窗户,锁好。

哈罗伦为她打开办公室的门,不过没有帮她拎三十多斤的登山包。“女士先行……”

麦克金尼走出房门。“锁好。”

“知道了,知道了。”

随后他们俩就在横贯研究站中心的热闹小路上疾走。当地的马萨伊人有的穿西式衣服,有的穿传统的肯加女服,见到他们时都点头微笑。哈罗伦用斯瓦西里语和他们打招呼,逗得一些人哈哈大笑。一些马萨伊人用手机发短信,接收今天城里的牲畜和芒果价格信息——现代和传统的奇怪混搭。

哈罗伦轻松地跟在她身边。

“你介意帮我拎包吗?”

“我可以帮,但是我在工作中是男女平等的坚定信徒。嗨,说说这个吧:阿德维利不是已经有个妈了么?”

“是啊,不过他缺个爹。”

“你申请这个职位?”

“走开,布鲁斯。他是个聪明的小伙子,他需要尽可能多的帮助。巴布没留下什么东西。”

“我很好奇,你是为了阿德维利还是为了你自己。你总有一天要离开,你懂的。”

麦克金尼看着哈罗伦,然后意识到哈罗伦只是为了阿德维利着想,便点了点头。“我知道你的意思,但巴布是个好朋友。好几次研究之旅中,他都保护了我。如果我能帮助他的话,我会的。甚至是我回家之后。”

哈罗伦也在看着她,然后他突然停了下来。“好吧,那就这样。我让你自己决定。”

麦克金尼笑着摇了摇头,看着他与另外一个研究员一起向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麦克金尼吊在离丛林地面六十英尺高处的攀树鞍座里。热带鸟和长尾黑颚猴发出刺耳的尖叫,回荡在她身边的树林中。她的眼睛在树叶的阴影中找寻阳光直射不到的地方,看树冠上有没有织叶蚁的巢穴。幸运的是她没发现。

奥特尼夸黄木树——镰刀叶黄衫树——最低的树枝还在离她二十英尺的上方。她的绳子从一个更高的树枝上垂下来。她用弩把抛绳发射上去,然后把自己的主绳拉上去,用绳结把两边都固定好,再用念研究生时学到的双绳技术把安全带系好。

她重新调整了一下位置,从山坡的树顶朝远处望去,乌萨穆巴拉山峰顶的密林依然云遮雾罩。这里地形景色多样,各种味道也一应俱全。巍峨壮丽的群山总是美得让人屏住呼吸。这里温润潮湿,欣欣向荣。陶醉在大自然中,是她特有的与神性接触的方式。她知道,在这片大陆上——甚至可能就在这片丛林里——第一位人类崛起,开始了把人与其他动物区分开的旅途。在这片土地漫长的历史面前,她感到自己如此渺小。

她低下头,查看同伴的进度。那是一个结实的非洲小男孩,只有十岁。他也戴着一顶登山盔,坐在另外一条绳子吊着的攀树鞍座中。他正在费力地往上爬——脚上穿着靴子,正努力穿过一个绳镫。他向上抬起腿的时候咕哝了一声,又向上升了几英寸,然后重新调整绳结。

麦克金尼指出:“别抓布莱克结,不然你会掉到地上,你的手要放在布莱克结下面。这样好些了,阿德维利。好。”她冲他微笑,“你爬得怎么样?需要休息吗?”

他摇了摇头。“不需要,小姐。我可以爬。”

她点了点头。阿德维利永远乐于学新东西,无所畏惧。“别太用力。慢慢来,注意动作。”

他朝下瞄了一眼,然后抬起头,闪过一丝苍白的笑容。“看看我们有多高了!”

“小心点……”她重新靠在绳子上,指着山峦,“鸟儿们眼中的阿玛尼人保留地就是这个样子。”

虽然一辈子都住在这里,阿德维利却看到了他一生中从未看过的景象,微笑在脸上舒展开。

麦克金尼看到他眼中的惊奇,他对大自然越来越入迷。她在他身上看到很多自己的影子。这让她停顿了一下。

她知道这不过是母性的痛苦而已。她因为做博士后失去了十年的时光,做助理教授的时候工作时间又长,报酬又低。其他人都安顿下来了,她却还在全世界的荒远地区做实地考察。这种生活充满了冒险,但并不适合成家育儿。而且,世界上已经有了足够多的人,她为未来一代留下的是她的研究。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让我看看你的结是怎么打的。”她沿着树干来到他身边。麦克金尼一点一点检查阿德维利的绳子。“止索结不够紧。系缚桥很漂亮。8字结看上去不错。”她检查了一下主绳上包着的普鲁士结,把绳圈又推紧了一点。“你往上爬的时候绳子滑么?”

“有一点。”

“像这样,再紧一点,这样即使绳子湿了,也不会滑动。”麦克金尼看着绳子下面,“这个时候要再加一个安全结了。每十英尺一个,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