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森,你算老几,无上之神?当然了。你的移民忙碌一生,最后死去,而你从星舰进进出出,从不衰老。你带走几个精挑细选的人,授予他们长生不老的荣光,卡波克在他儿子长大之前被带走,莎拉随后也丢下了孩子;你给了他们崇高的威望,却害他们与挚爱生生分离。他们崇拜你,詹森·沃辛,可因此得到了什么?对小孩子只要撒几个谎,就能骗得他们喜欢你,我当然也不例外,来吧。

啊,贾斯蒂丝在他心里小声道,这么说,你不喜欢那些迷信詹森的人,是不是?你更喜欢有挑战性的、怀疑的人,比如,知道詹森底细的人。

拉瑞德还记得有一个记忆泡沫保存完好,它属于加罗·斯蒂波克。他记得首星,知道詹森·沃辛只是个凡人,还曾经试图证明这一点。你把记忆还给他了吗,詹森?

你打算,拿别人的记忆怎么样?詹森双手来回摇晃着装有斯蒂波克记忆气泡的盒子。斯蒂波克的全部历史都在他的手里,肉体则在森卡的药力下,依然在休眠棺里发烫。他是移民中的最后一个,等待着被唤醒。

在那枚导弹击中星舰前,我想好了很多计划,来对付三百多个一心要我的命的人。我记得,我想出了很多主意,如何在他们中间制造分裂,把水搅浑,引发争斗,最后只能由我来维持均势。现在那些都没意义了,而且正相反,我现在不是要让他们起冲突,而是得维持和平。我找出他们中间最优秀、最明智的人,先让他们当几年市长,再把他们带到这里来,我要留下他们,等未来有需要的时候再派他们出去。我从没要他们把我当作无上之神,可无上之神给予被我带进星舰之人的荣耀,维持着天堂市的安稳太平。迄今六十年了,那里一直平平安安。

但也死气沉沉。

他将那个记忆气泡轻抛一下,再一把抓住。斯蒂波克对我没有恨意,他并不渴望我的鲜血,他的目的和杜恩一样——做个破坏者。斯蒂波克不笃信任何人,他小时候信宗教已经信够了。在我所创造的社会里,人们有天真的信仰,听从权威的命令,这些一定都会让他恨得牙痒痒。

你,为什么要听从市长的吩咐?他一定会问。

因为詹森不在。他们会答。

那,你们又为什么要顺从詹森?他会问。

因为他是第一人,因为他创造了我们,因为天地万物都顺从詹森。

你会告诉他们真相吗,斯蒂波克?会将首星的生活方式告诉他们吗?给他们讲恒星和行星,弯曲的光线和引力?不,你一点儿也不蠢,绝不会指望凭一己之力就把文明从愚昧状态提升到高科技水平。你将看到牛和木犁、铜制品和锡制品,人人崇拜詹森,对詹森任命的市长怀有平和的信任。你将带给他们的,不是物理知识。

而是一场革命。

如果我唤醒你,并把记忆还给你,那我就是个傻瓜。如果你只是另一个新人,另一个婴儿,只是最后一个从星舰走出的冰人,你就会崇拜我,对我深信不疑,犹如你童年时对父母信仰的笃信,直到那信仰幻灭为止。但我不会让你幻灭,我会是你终生崇拜的对象,是你可以信仰的人。我知道你的想法,我长生不老,来去自由,我从我的塔中带出人,不管你提什么问题,我都能解答,你永远也不可能知道我的答案是伪造的。我是永不落败的神。

可如果你拿回自己的记忆,我们就将为敌,你将是我最恐惧的敌人。你我没有私怨,没有对权力的贪婪争夺,不为得到人们的信仰,只为信仰本身。你将推翻他们笃信的故事,改变历史的全部意义。有人在等待你,正如每一代人的等待——年轻人,他们即将成年,充满怨恨,想要接过父母的角色。在我通过星舰系统所能找到的每一种文化里,他们是永远的催化剂。没有哪个社会可以一成不变,因为年轻人一定会改变,他们因此才有理由活下去。他们等待着你的到来,告诉他们,不要相信。

詹森按着手中的透明盒子。我可以抹去你的记忆,你将臣服于我,没有人会知道,而天堂市的生活将因此变得更美好。

可他没弄破它。他走到斯蒂波克的休眠棺边,举着斯蒂波克的记忆,将他的童年捧在手中。

他尝试解释自己这么做的动机。为了公平竞争?为了不背负偷走一个人的过去的罪恶感?但就算是偷,偶尔偷一次,利用一下命运的赃物也无所谓;可如果是蓄意为之,那就与谋杀无异了,是不是?

可他早就杀过人,当他用导弹将一个人送入死亡的明亮隧道时,他还进入过那些人的思想。如果他能认定,他的人能因此而过得更好,他会毫不犹豫地去做。只要他的子孙需要,就算要受良心的责备,他也在所不惜。

正是为他们,他的子孙。他把那个记忆气泡放归原位,让它将斯蒂波克的过去缓缓注入他的体内。詹森甚至没完全明白这么做的具体好处。或许,他的人现在需要的不是善,或许,他们急需体验恶。要有人对这个稳定的社会,做一些杜恩对首星所做的事情。可问题又来了,他不知道杜恩的革命带来了怎样的后果。

现在谁是市长来着,诺约克?可怜的霍普,看看我对你做了什么,给你的城市送去叛乱?可其实,诺约克的家里早已种下叛逆的种子了,并且十分棘手。诺约克这是第二次做市长,此前他休眠了四十年。从物理状况来说,他现在依然四十来岁,他儿子埃文都比他老,已经五十好几,头发都已灰白。埃文早已明白詹森不会带他进塔楼。他哪有资格?埃文为人固执,眦睚必报,永远也当不了市长。如今,他把愤怒、怨恨通通发泄在小儿子乎姆身上,一有机会就残忍地虐待他,就像在管理一座城市,也一次次地证明詹森不带他进星舰是多么明智的决定。至于乎姆,他就像另一个诺约克,会成为一个能力卓绝的人,前提是他没有在青春期被父亲毁掉。

去年,当詹森初次意识到情况有多糟时,曾琢磨要带乎姆远离埃文。可众人的福祉远比一个人的幸福重要——现在才第三代人,如果他插手诺约克家的事,历史将无数次地重演。牺牲乎姆,换来天堂市的平静。很残酷,却必要。

但,要是整体利益高于个人利益,我干吗还把斯蒂波克放出去?詹森又一次在唤醒这个休眠的敌人前犹豫了。连我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做,那干吗还要做呢?

然而他知道,这件事势在必行。他只能相信自己强烈的直觉。他能读取别人的思想,可对于自己的想法,他和别人一样,无从了解。他爱天堂市的人民,可出于某种原因,正是为了他们的将来,才必须唤醒斯蒂波克,放手让他去做那些无可避免的事情。

他压下控制杆,跟着朝后斜靠在一面墙上,等待着加罗·斯蒂波克的苏醒。他已把记忆还给了斯蒂波克,现在必须想想怎么向他解释,为什么移民地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为什么他会在六十年后才被唤醒。

破晓时分,他们才把小船划到岸边。斯蒂波克几近赤裸,浑身湿答答的,感觉微冷,其他人看到他冻得直哆嗦,都笑了起来。不过这是令人高兴的笑声,因为今早的成就,他们都很爱他。斯蒂波克在首星的时候就很喜欢在ff3L区巨大的室内湖里划船,再次游泳的感觉棒极了,哪怕河里满是淤泥。但令他开心的不是游泳和划船,而是第一次,在这个星球上,水域中出现了船只;这些孩子第一次见到了人类游泳。

“教教我们。”迪尔娜要求道,“我也要划船,我也想学游泳!”

“我得造船、凿制木瓦,还得回答你们的可笑问题,要是干完这些我还能抽出时间的话——”斯蒂波克答道。

维克斯听了哈哈大笑起来。“就算我们不问你也会说的,斯蒂波克,你就是个话痨。”

“可只有乎姆会认真听。”

乎姆笑笑,没说话。他坐在小船边,抓着他塑出形状的那根木头。照斯蒂波克说的,这根木头大有用处。很少有木匠能有乎姆这样的手艺,他干活很慢,可完工之后,整艘船就像桶一样密封,甚至不用在外面涂一层树胶。斯蒂波克本想先造一艘独木舟,可那太容易落水,孩子们还不会游泳。要是没有木匠乎姆,他也造不了船。

“对了,”迪尔娜说,“我们什么时候首航?”

“今天,”维克斯说,“就现在。我们去把天堂市的人都叫来,让他们看看,我们怎样像一块木屑一样乘风破浪。”

迪尔娜用脚趾踢了踢那艘船。“这就是木屑。”说完冲乎姆笑笑,表示她没有恶意。乎姆也冲她笑笑。斯蒂波克很高兴看到他那么爱她。和年轻人相处,是最美好的事情之一——一切都是第一次,都是新的,他们都那么年轻,因此相信未来;没人将他们生生带离自己的生活,扔进移民星舰,送到宇宙的边缘,受一个喜欢扮演上帝的星舰飞行员的控制。

“我觉得应该再等一等,好让所有人都看到。”斯蒂波克说,“今早我得去见见诺约克,和他谈一谈这件事。再说,光是乘船下水还远远不够,我们必须到达某个地方,我想会是湖的另一边。乎姆,你父亲应该和我们一起去。”

乎姆为什么突然变得警惕?“我看,还是不要了。”他说。

“想想看一望无际的牧场,足够好几百万头牛吃草。”

“好几百万。”迪尔娜说,“这就是我最喜欢你的地方,斯蒂波克,你老往小处想。”像平常一样,迪尔娜将他们都带回了现实,“该回家了。天都亮了,大伙肯定都在想我们跑哪儿去了。”

斯蒂波克带着维克斯先离开,他看得出,乎姆很想和迪尔娜单独相处。他们爬上诺约克住的那座山的山顶,维克斯先告辞下了山,回天堂市;斯蒂波克则沿土路上山,去诺约克市长家。

斯蒂波克发现自己很难对这位市长保持敬意。从前在首星,他的曝光率太高了,作为詹森·沃辛的经纪人,他油腔滑调,无所不在,在每一个真人秀中露脸,仿佛这样他的人生才会更完整。当然,一切都不同了,在霍普·诺约克的记忆中,他从不曾是马屁精或食客。斯蒂波克看到了星舰上的那道伤痕,损坏的休眠棺,毁掉的记忆气泡,这意味着所有人都要重新开始,带着空白的头脑再度降临人世。

但却是不怎么开放的头脑。在这个移民地里,詹森可以说无处不在,詹森的思想烙在了所谓的天堂市的每一个角落。詹森·沃辛,那个星舰飞行员,终于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一切:被迟钝愚昧的农民奉若神明。他没有费力去教他们,自由的思想有着怎样的力量,宇宙本身是什么样子的;只有一个莫名其妙的宗教,如同古代的皇帝让子民相信他是天神。只是,詹森干得比大多数皇帝好得多,他有足够多的奇迹来证明自己是神。只有斯蒂波克知道,他能长生不老不过是森卡的效果,他的智慧不过是首星良好教育的结果,他制造出的那些奇迹不过是隐藏在星塔里的机器而已——不不,不是星塔,是移民星舰。我都被他们影响了。

斯蒂波克能预料到有怎样的命运正等着他。詹森将他的记忆重新注入他的大脑,让他进入这个无忧无虑的移民地。斯蒂波克只能想到一个理由来解释詹森的行为:极端的自我主义者詹森·沃辛,依旧需要一个观众,需要一个首星人来崇拜他,现在只有斯蒂波克满足这一条件,为他送上掌声。你从我这儿得不到一声喝彩,他满心期待地对自己说。我曾用一生时间致力于打倒你这种自大、武断、自私自利的暴君,如今,我将重操旧业。我将效仿从前的方式:用事实做武器。詹森·沃辛唯一不能忍受很久的,就是事实。

斯蒂波克绝不是个天真的人,他知道他反对的是谁。詹森制造的谎言和奇迹已经存在了六十年,他的影响力和权威存在了六十年,形成了一个强大严格的神权政体,而市长就像天使长,守卫着生命之树。詹森依旧握有首星式的权力:他控制着森卡,他和他那些精挑细选的仆人如同水漂儿一样,掠过时间长河的表面,只要他愿意,就可以任由我一直睡下去。可一旦詹森休眠了,斯蒂波克就有机会带来毁灭。我要拆穿你伪造的一切,詹森,我会在你再度醒来之前,将它们一一粉碎。你要三年后才返回,等着瞧我这三年能取得什么成就吧。

詹森无意中给了他一件强大的道具。斯蒂波克是最后一个新人,他离开星舰时,不仅会说话,能走路,还拥有大量的知识和词汇,水平远远高于移民地里的其他人,就像詹森一样。因此,詹森的光环有一部分落到了他的头上,詹森最虔诚的崇拜者都不敢与斯蒂波克公开争辩,他的声望水涨船高。这给了他自由。

可毫无疑问,这种自由到此为止了。诺约克今天叫他去,无疑是要叫他闭嘴。好啊,诺约克,试试看吧,我已经让很多人觉醒了,我已经动摇了你的权威,你若实施任何形式的惩罚,那些意识到天堂市落后的人就会视我为烈士。我已经把年轻人带上了船,让他们看见了游泳,他们再也不会被河流困在这儿了。

但斯蒂波克是个诚实的人,所以会承认在敲诺约克的门时,他心里十分忐忑。诺约克并不只是詹森那共享威望的创造物,他的影响力不只源自市长的头衔。诺约克曾经当过七年市长,凭一己之力做了很多事情,改变和改善了天堂市的生活。正是他创建了距此几英里的数个小村落,将田地分给每个家庭,让他们耕种各自的土地,只在修路、伐木和收获的时候召集集体劳动,结果就是快速的发展,普遍的繁荣兴旺。现在是他第二个市长任期,诺约克依旧精力充沛,是个出色的领导者,得到所有人的信任,也没有辜负信任,甚至包括斯蒂波克的。斯蒂波克的确瞧不起曾经的经纪人诺约克,可并不会因此对仁慈的独裁者诺约克视而不见。对他来说不幸的是,仁慈的独裁者是最难颠覆的类型,要说服人们去推翻他,简直不可能做到。

门开了,是诺约克的儿子埃文。他冷冷地打了个招呼,“进来吧。”

“谢谢,埃文。你好吗?”

“你的头发是湿的。”埃文说。

“刚从水里上来。”斯蒂波克答。

埃文打量了他一会儿,“船造好了?”

“我又不是木匠。”斯蒂波克答。话一出口,他就意识到自己愚蠢透顶,把埃文的儿子推上了风口浪尖,乎姆是天堂市最好的木匠。从埃文脸上浮现的怒色看,斯蒂波克又意识到,乎姆说他父亲不阻拦他造船显然不是实话。眼前这个男人,像是会在盛怒下杀人的人。

“这栋房子是我父亲很多年前建的,当时詹森还没带他去星塔。”埃文说,“所以,现在我允许他用楼上的两个房间,处理身为市长的事务。这就意味着,我得允许各种各样的烂人进我的家门——好在,我允许他们待的时间只限顺着楼梯走到市长办公室。”

“对我而言,这也是好的一点。” 斯蒂波克道,走上楼,还不忘兴高采烈地向埃文挥挥手。乎姆说得不假——和他父亲相处,就像在森林里与野猪为伴。

诺约克办公室的门开着,斯蒂波克看见他正俯首在一张羊皮纸上写着什么,于是想到应该建一座造纸厂,拿破布和纸浆来造纸。可转念一想,又觉得现在根本用不到多少纸,也不可能从其他工作中抽调足够的人手去盖厂。但或许,应该教教他们如何造纸,羊皮纸太原始了,况且每宰一头羊只能取得一定大小的羊皮。

“噢,斯蒂波克。”诺约克说,“干吗不招呼一声。”

“不要紧,我在想事情。”

诺约克把他让进房间,斯蒂波克瞥了一眼诺约克所写的内容。“我在记录历史,”诺约克道,“每个月我都会抽出几天时间,将重要的事记录下来。”

“你认为重要的事。”

“当然,我又不是你,怎能知道你认为重要的事呢?詹森在多年前解决了这个问题——只要愿意,任何人都可以书写历史。确实有几个人写了,对比他们记录的历史一向很有意思,就像我们生活在不同的世界一样。可通常,市长能了解更多的信息,毕竟所谓重要的事,一般都是因为出了问题,而所有问题最后都会聚集到市长那里,从卡波克市长的时代起就是如此。”

“有些事情,你并不知道。”

“应该比你以为的要少。”诺约克说,“举个例子,我知道你一直在对孩子们说,市长不应该由詹森指定,而应该让所有人投票选出。”

“我的确说过。”

“对于你这个提议,我思考了很久,然后突然想到,按你的办法,我们一般会选出我们喜欢的人。但问题是,市长往往要做出得罪所有人的决定,那样一来,就没人会继续让他当市长了。我们要么不停地更换市长,要么选择不会得罪人但不称职的人来做市长——好的,斯蒂波克,在你同我争论我那些一时之想前,我很想知道,你能否友善地思考一下我的这一想法,至少和我思考你的想法一样久,然后再做解释?”

诺约克笑了,斯蒂波克也情不自禁地对他笑了。“你知道吗,你真是个聪明的混蛋。”

诺约克扬起一边眉毛,“混蛋?真希望你和詹森能把我们不知道的词汇都写下来,让我们也能学会。”

“不必了,有些词不值得一学。”

诺约克向后靠在椅子上。“斯蒂波克,你来这儿已经六个月了,我对期间你做的事非常感兴趣。你对交付于你的每项工作都尽职尽责,没人指责你偷懒,没人抱怨你是傻瓜,可对你的怨言还是源源不绝地传入我的耳朵,大多来自年纪较大的人。他们对你教给他们的孩子的东西深感不安。”

“我不会罢手。”斯蒂波克说。

“噢,”诺约克道,“我没那个意思。”

“嗯?”斯蒂波克很意外。

“对。我想把你个人的行为变为官方的行为,这样就不会再怨声载道了。我希望你能做专职教师,我希望你把它当成一份工作,就像拉维的工作是放羊,埃文的工作是放牛那样。我是这样计划的:我们给你一片土地,由你的学生们来耕种;你教授他们知识,他们用汗水报偿。”

斯蒂波克大吃一惊,而且一头雾水。“你希望由我来教他们?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宣扬的是什么?”

“很清楚。你告诉他们,世界是一个旋转的星球,太阳是一颗恒星。你告诉他们,疾病是微生物造成的,思维源自大脑;你还说,詹森只不过是驾驶星塔飞越天空的飞行员,像他那样的飞行员多得不计其数。你让孩子们的大脑中充满对其他星球的有趣猜想,充满你所说的那些奇迹,当然了,这些暂时没有实际价值。孩子们所想的事情是我们从未想到过的,可我并不担心这会导致怎样的结果,鼓励总比禁止要好,我觉得。然而,我希望你做教师,并非出于这个原因。”

“那是为什么?”

“你所知道的一切,能为我们解决实际问题。你说过,水力磨坊可以碾碎谷物,我想建一座磨坊,我希望你教会一些孩子其中的诀窍,这样我们就能建得更多。你提到了船只,它不会渗水,可以搭载我们横渡大河,一路直抵大海。”

“你知道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