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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在灯光熄灭的那一刹那,白日的疲惫一扫而空,而我精神百倍地打开暗藏的文件夹,在触摸屏上运指如飞。

大概七个月之前,我从列特·沃尔佐斯的网店买下了一组IOI内网密码,也是在类似的黑市数据拍卖网站上,我搞到了创造新身份的工具。我一直注意着所有的黑市数据网站,因为你永远预测不到明天他们又会把什么东西拿出来卖。绿洲代码、ATM漏洞、名人的私房照,等等,只有想不到,没有得不到。在浏览列特·沃尔佐斯的清单时,有些东西吸引了我的眼球。那是IOI的内网登录密码、后门以及系统漏洞。出售者当时声称他的东西包括有关IOI内网结构的代码,还有一组内网密码和系统漏洞,使用者可以“按图索骥般地轻松破解IOI防火墙”。

我曾认为这样的资料不可能出现在这样一家大名鼎鼎的网站上,但那个卖家坚称他从前是负责内网结构代码的IOI程序员。他大概是个两面派——专门在自己设计的程序中编出后门和安全漏洞,以便将来在黑市上将其出售。这样他就可以获得高出自己薪水双倍的收入,还能消除为IOI这样的血汗公司卖命所带来的罪恶感。

但最明显的问题,也即卖家懒得在拍卖上讲出来的问题是:你必须先得到进入内网的机会,才能使用这些密码。IOI内网是独立的高安全规格网络,与《绿洲》没有任何直接连接。进入IOI内网唯一的办法就是成为他们的合法员工(这很困难又相当花时间),要不就变成契约工的一员。

总之我决定出价拍下IOI的内网密码,也许它哪天会派上用场。由于这些数据没办法得到验证,所以竞拍出价很低。最终我只用了几千点就成功将它拍下。拍卖结束后片刻,内网密码就发到了我的邮箱。

得到这些数据后,我仔细地做了检验。一切似乎都没有问题。等到它们被封存好,我就把这事给抛到了脑后——直到大概六个月前,看到“第六人”围住安诺拉城堡的时候,我才打个激灵,想到这份内网密码,随着我的大脑不停思索,这个荒唐的计划也逐渐成形。

我改掉了布莱斯·林奇档案上的财政记录,又给他加了份IOI契约工的合同,这样我只要能进入了这栋大楼,越过里面的防火墙,就能用买到的内网密码入侵“第六人”的系统,找到破坏安诺拉城堡外力场的办法。

我觉得他们绝对预料不到这样的行动,因为这实在太疯狂了。

到这里的第二晚我就试验了密码。我恐慌不已,这很正常,要是这些密码都是错的,那我就只能乖乖做一辈子的奴隶了。

我侧过头,让耳朵垂直于屏幕,免得监视器看到里面的内容,然后打开主机里的访客菜单。这个菜单能用来调节音量和平衡,亮度和对比度。我把所有的选项都拉到最高,然后把菜单拉到屏幕底,连续点击了三次应用按钮;接着又把所有的设置都调到了最低,接着再度点击应用。一个小窗口从屏幕中央弹了出来,是技术维护人员的登录窗口。我马上输入了记在脑海里的ID和密码,仔细检查了一遍后,我单击了确认。无比漫长的时间过去后,我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因为下面出现了一段文字:

维护控制面板——成功登录

我现在可以进入娱乐中心维护人员的控制界面了,而且还是以技术人员的身份登录的,但这样在内网的权限还是不够。不过我可以通过系统漏洞来创建一个经理级别的账号,这样就可以获得几乎所有权限了。

我的首要目标是为自己提供点隐私空间。

迅速地扫过一项项子菜单后,我找到了契约工监视系统的控制界面。点击我的编号时,林奇的档案和我申请时照的照片便出现在其中。档案里包括了我全部的伪造资料。而这个界面的最上方是两个视频窗口,一个与我耳监上的摄像头相连,一个直连着我房间里的监视器。耳监上的摄像头现在正对着空无一物的墙壁;而房内的监视器则照着我的背部,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我的姿势刚好挡住了显示器的画面。

我选定两个摄像头,进入了它们的后台,靠着列特·沃尔佐斯教授的入侵办法,我成功地让耳监视频播放起了自己前一天的录像,而非实时直播。现在,如果有人查看我的监控录像,只会看到我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而不是整夜都在忙着入侵公司的内网。我也修改了房间里摄像头的设置,只要一关灯,它就会开始播放第一晚的记录,如此一来,就算别人切换成夜视模式,我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了。

我想象过入侵被发现,IP被反向锁定,还有网关中断的情景,但什么都没发生,密码始终没有失效。过去六个晚上,我向IOI网络内部越挖越深,就像是刑侦人员在一步步解开案件的疑点。

昨夜,在我累到不得不倒头就睡之前,我终于进入蛋卵研究部的资料库,找到了最后的宝藏——“第六人”的绝密档案。我今晚的任务就是好好研究下这些资料。

我知道逃跑的时候必须要带走些资料,所以头几天就用那个经理ID发出了一些申请。那个不存在的经理(山姆·罗瑞)在他的不存在的房间(就在我房间边上几排)里获得了后勤部投递来的U盘。确保耳监朝着别的方向后,我溜进那个房间,拿走了U盘。我要直接把下载资料拷贝下来。

我戴上面罩和手套,在床单上伸出双手。面罩内显示着三维成像的“第六人”资料库,数十个窗口在我面前飘浮。资料库中最大的那部分当然都是关于哈利迪的,与它相比,圣杯日记就像是小学生日记。它记录了我闻所未闻的东西:哈利迪的成绩单,童年的家庭电影和他写给支持者的邮件。我没有一样一样看完的时间,但是我把真正有意思的东西都拷到了U盘里,以便我能在以后研究。

我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安诺拉城堡力场与驻扎在那里的“第六人”军队信息上,拷贝了他们的军备清单之后,我开始全力搜索起与奥斯瓦德之球有关的信息来,包括这个立场生成物品被放在哪里,操作它的“第六人”巫师的员工编号是什么等等。

然后我发现了一样宝贝——包含“第六人”发现和尝试打开第三扇门的全程视频文档。和每个人猜测的一样,第三扇门就在安诺拉城堡里。只有持有水晶钥匙的人才能通过城堡大门。一想到索伦托是哈利迪死后第一个步入安诺拉城堡的人,我就觉得反胃。

城堡大门正对着一间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全都由黄金建成的大厅。大厅最北端墙上就是水晶做的第三扇门,它的正中央正是一个小小的锁眼。

只瞟了一眼,我就知道自己看到了第三扇门。

我快速地浏览了其他几个视频。就这些资料看来,“第六人”还没有找到开门的办法。单纯把钥匙插进锁眼里是行不通的。他们的团队已经为此研究了许久,但仍然一筹莫展。

复制这些文件的时候,我继续翻检他们的资料库,最后发现了一个叫“明星会所”的区域。这个区域甚至连我目前的账户都无法打开。鼓捣半天,终于创建拥有全部权限的“测试ID”之后,我才终于成功地打开了这个文件夹。其中的文件又被细分成两组:任务情况和威胁评估。我先打开了威胁评估,看到其中内容的那一刻,感觉浑身的血液刹那间凝固了起来。里面的五个文档分别被起名为帕西法尔、阿尔忒密丝、埃奇、索托,还有戴托。戴托的文档上被画了一个大大的红“X”。

我先打开了帕西法尔的文档,里面是这些年来“第六人”收集到的关于我的所有资料。从出生证明到学校成绩单,不一而足,最后还有我和索伦托交谈的视频,以姨妈的活动房爆炸告终。我躲藏起来后,除开过去一年间几千张有关我的截图之外,他们再也没获得什么新线索。虽说IOI拷贝了我猎鹰星堡垒的数据库。不过他们没有找到我在现实世界中的居住地。我目前的住址一栏依然填着“未知”。

我关闭这个窗口,深吸一口气,然后打开了阿尔忒密丝的文档。

文档最顶端的照片里是个笑容悲戚的女孩,令我惊讶的是,照片里的人看起来几乎和她的角色一模一样,同样的黑发,同样漂亮的脸,只有一点不同——她的左半边脸被一片红紫的胎记覆盖。我后来才知道这种胎记也被称为“葡萄酒斑血管瘤”。在这张照片里,她将长长的黑发盖过左眼,尽量挡住这胎记。

阿尔忒密丝曾试图让我相信她在现实中长得丑陋无比,但现在我知道了真相。在我眼里,这个胎记无法盖住她的美丽。如果非要说点什么的话,我觉得这张照片比《绿洲》里的角色更漂亮,因为这不是虚拟出来的幻象。

照片下面是她的资料。她叫珊蔓舍·伊芙琳·库克,二十二岁,加拿大公民,身高五尺七,体重一百六十八磅,里面甚至还有她的地址——绿叶巷2202号,温哥华——和其他的信息,包括血型和幼儿园以来的成绩单。

我在这些东西的最下方发现了一个无标签的视频,打开它,便出现了一间实时拍摄的郊区小屋。片刻之后,我意识到那正是阿尔忒密丝所住的房子。

我浏览了几个子文件夹,发现她在五个月前就开始被监视了,那几百个小时的录音资料都是在她登录了《绿洲》以后记录下来的,连她通过第二扇门过程中的自言自语也被录下,然后转为文字记录在案。

接着是索托的文档。“第六人”已经知道了他的真名——田村唐津,也同样知道了他的住址——日本大阪的一处公寓。他的档案里同样有张学校照片,那神情严肃的消瘦男孩身着干净的衣服。和戴托类似,他和自己《绿洲》里的造型完全不一样。

埃奇似乎是他们了解得最少的人,他的文档里只有短短几句话,也没有照片——只有一张截图。他的真名上写着“亨利·斯旺森”。我知道这不过是《妖魔大闹唐人街》里杰克·伯顿用过的化名,所以肯定不是真的。他的地址一栏上是“移居不定”,下面则有份标着“最近登录点”的表格。我打开来看到里面记录着埃奇最近登录《绿洲》的地点。这些地址毫无规律:波士顿、华盛顿特区、纽约城、费城,最近则挪到了匹兹堡。

至少我明白“第六人”是怎么找到阿尔忒密丝和索托的了。IOI控股和收购了上百家小网络公司,使自己成为了世上最大的网络服务供应商。你很难不用IOI的网络来连接互联网。通过非法监视自己的用户,IOI能够寻找出有威胁的猎手。他们还没发现我的原因也变得一目了然——这半年来,我一直在直连绿洲服务器,没有通过其他的代理商。

我关闭埃奇的档案,最后打开了戴托的。和其他人一样,他的真名,藤原俊郎,还有他的地址,都写在了文档中。最后面是两则关于他的死讯的新闻,还有一个未标签的录像,修改日期为他死的那天。我打开视频,发现它是由一台手持DV拍摄的。三个戴着黑色滑雪面具的大块头(其中一个拿着这台DV)在走廊上安静地等待着,接着,他们似乎是从耳机中得到了命令,突然用电子门卡划开了戴托公寓的门。我看着他们将戴托拽离了他的塑料椅子,推出阳台。这一切让我惊恐不已。

这些畜生甚至连他的死都要拍下来。我想,这大概是索伦托的要求。

等到恶心不适感逐渐褪去,我把五个文档都拷贝进了U盘,然后又打开了任务情况文档。里面是蛋卵研究部的情况报告。报告按时间顺序整齐排列,由近及远。头一条就是诺兰·索伦托发给他上司的留言,询问他们能否派人把阿尔忒密丝和索托从他们家中抓走,强迫他们帮助IOI打开第三扇门。而等到哈利迪的彩蛋入手,阿尔忒密丝和索托就会“被解决”。

巨大的震惊把我压得几乎动弹不得。重读一遍留言,我感觉心脏在狂怒之中跳到了嗓子眼。

照文件的修改时间来看,索伦托是晚上八点后把它发出去的,也就是不到五小时之前。因为晚上不办公,他的上司应该还没看到这资料。而他们看到以后大概也会再跟索伦托开会讨论一下,所以理论上说,IOI应该不会在明天之前就立刻把人派出去。

我还有机会警告他们。但这意味着我要完全改变自己的逃跑计划。

在进来之前,我就在绿洲账户里设置了按时转账,那些钱足够偿还我欠IOI的所有债务,使他们不得不放我走人。但转账至少还要五天才能完成。而到了那时,阿尔忒密丝和索托大概已经被关到哪间密不透风的小黑屋里了。

我没有计划中的一周时间来研究剩下的资料了。我得尽可能多地把东西下载,然后跑路走人。

我把这最后期限设在了黎明时分。

1986年的电影,混杂了大量东方动作/喜剧元素,导演约翰·卡朋特。

本书第288页,作者说“要是这些密码都是错的,那我就只能乖乖做一辈子的奴隶了”,与此处相矛盾,疑为作者笔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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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的四个小时里,我都在忙着把“第六人”的资料拷贝到u盘上。做完这事后,我又按照“第六人”指挥官在线申请武器和装备的格式,设定好具体要求,用经理账户发出了一份蛋卵研究者补给令。送达时间设定在两天后的中午。

待到完成这一切,我发现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是早上六点半,还有九十分钟就要换班,时间所剩无多。

我快速打开自己的契约工档案,进入债务情况栏,清零巨额债务,然后又选择了耳监和踝锁的小菜单。最终,我完成了这一周来一直迫不及待想做的事——解除自己身上的耳监和踝锁。

耳监从左耳脱落时我感到一阵疼痛,它滑落肩膀,掉在地上。与此同时,右脚上的踝锁也松开了,露出一块红肿的皮肤。

只要摘掉了身上所有的监视设备,布莱斯·林奇就会从这个世界凭空消失。但如果IOI保安在这个没有身份的人离开大楼前将其抓住,还发现他带着装了公司最高机密的U盘,此人就死定了。肯定是人间蒸发,从此杳无音讯。

我又为逃离计划做了最后几项准备,然后退出IOI内网,摘下面罩,脱下手套,打开了主机机箱。在房间的墙壁和主机箱硬件之间,有一小块缝隙,一叠整齐的东西被夹放于此,那是真空包装的IOI维修人员服,包括工作帽和ID卡(和U盘一样,我是通过内网提交申请这些物体,然后让他们送到我这层楼某个没人的隔间里去的)。我脱下连衣衫,用它擦干净耳朵上的血,又从床下面拿出两张创可贴贴在耳垂上。换好衣服后,我小心地把U盘拔出来装好,拿起耳监对它轻声嘀咕了句:“我要去浴室。”

房门在我面前敞开,阴暗的走廊里空无一人,我把耳监和连衣衫塞到床垫下,又把踝锁揣进自己的新衣袋里。凝神静气之后,我小心翼翼地走出去下了楼梯。

一路上遇到几个曾经见过的实习生,跟往常一样,他们不敢正眼望人,这让我长舒一口气。站在电梯门前,我屏住呼吸,等着系统扫描维修人员ID卡。

“早上好,塔特尔先生,”电梯说道,“您要去哪层?”

“大厅。”我嘶哑着回答,然后电梯开始下行。

哈利·塔特尔是ID卡上的名字,我给了虚构的塔特尔先生出入整幢大楼任何地方的权限,我也重设了踝锁让它契合塔特尔先生的ID。这招显然成功了,要不然当电梯门进行扫描时,我就会被上千伏的高压电电得生活不能自理,乖乖束手就擒。

我安静地随着电梯下行,望向门楣上的摄像头。有人会在我逃跑后查看录像的,我突然想到。其中大概就包括索伦托自己以及他的老板。所以我直直地对着摄像机,微笑着竖起中指。

电梯稳稳地落在大厅层将门打开,我设想过一队保安在外面候命,无数枪管指着我脸的画面。但外边只有一群在等候电梯的IOI白领,我呆望他们一秒,然后走了出来,颇有种逃犯跨越国境的感觉。

一群白领在大厅出口和电梯之间来来往往,这些人都是正规雇员而非契约工,他们可以在下班后回家,甚至能够辞职去做别的,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看待同样在这栋楼里生活着的上千个没有人权的契约工的。

前台坐着两个保安,我躲进入群中绕过他们,走向宽大的玻璃自动门,外面就是自由世界。我强迫自己不跑起来。我只是个维修人员,累了一晚准备回家而已。我不是、我当然不是个偷了十ZB公司机密、现在正要脚底抹油溜之大吉的契约工。

走着走着,我似乎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低头看去,我发现自己还穿塑料契约工拖鞋,打过蜡的大理石地板让它发出着尖利的摩擦音,在皮鞋踏地声之间显得格外刺耳。走过每一步,我仿佛都在大喊:嘿!嘿!看这儿!有人穿着塑料拖鞋!

我没有驻足,而是继续朝前走去。但快到门口时,有人把手放到了我肩上,我顿时僵在那里。“先生?”有声音问道,是一个女人。

我几乎要抑制不住想冲出门去,但那女人听起来没有敌意。我转身,看到一个四十多岁高个女人正关切地注视着我。“先生,你的耳朵在流血,”她皱着眉,用手指了指,“很厉害。”

我碰了碰耳垂,沾上一手的红色。创可贴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下来。我大脑空白了半晌,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想解释,但又不知如何蒙混过关,所以最后只能点点头,吐出一句“谢谢”。然后转身尽可能淡定地走出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