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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使用了假身份,所以我怀疑这份合同其实没什么法律效力。不过,管它的呢。我正在实施自己的计划,这只是行动中的一环。

他们把我带进另一条走廊,继续下一个环节。我站上了一条传送带,期间操作繁多。首先是收缴我穿在身上的连衣裤和塑料鞋,它们会被拿走焚毁。然后是类似洗车的工序——连串的机器向我喷水、吐泡,清洗、吹干,驱除寄生虱。接着,我得到了另一套连衣裤和塑料拖鞋。

在下一个环节中,我接受了全面的身体检查,包括验血。(谢天谢地,受公民隐私法案所限,IOI无权检验我的DNA。)

躺在传送带上的时候,我头顶的显示器反复重播着长度差不多十分钟的契约工视频,伴着解说词和那句“契约工服务:让您从欠债走向成功的最快通途!”看了五次后,我他妈都能把这狗屎东西背下来了。而到了第十次的时候,我甚至产生了自己才是解说人的错觉。

“完成任务、获得永久职位后,我能得到什么?”约翰尼,影片的主角问道。

你能得到下半辈子的奴隶生活,约翰尼。我想。但在影片中,那位乐于助人的IOI人力资源代表再次跳了出来,他愉悦地将契约工日常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告知约翰尼。

终于,我到了流程的最后,这里,一台机器给我装上了安全踝锁——即一块锁在脚踝上的厚实金属板。这个东西其实是个定位器,用来报告我的位置。如果我试图逃跑,将其强行拆除或者做类似的举动,它就会将我电休克。如有必要,它还能直接往我的血液里注入麻醉剂。

踝锁装好后,另一台机器在我右耳垂上钉了个小型电子仪器,这让我因为剧痛而大声叫喊。视频中这玩意儿被叫作OCT。OCT是“观察沟通机”的缩写,但大部分契约工都把它叫作“耳监”。它使人想起环境保护主义者用在濒危动物身上的那种能监视它们在野外行动的标签。耳监让IOI人力资源部可以直接朝我的耳朵发号施令,也能让IOI的总管们直接看到我正前方的东西。IOI总部的每个房间里实际上都安着摄像头,但他们仍嫌不够,还得在每个契约工的头上再装一个。

耳监刚装好开始运作,耳边就传来一段电子合成音,它讲着守则和其他的信息。这声音让人不爽,但我必须适应,难道还有其他的选择么?

我走下传送带,旁边自助餐厅电脑上播放的影片好像是哪部旧监狱电影。绿色的餐盘里尽是没有味道的大豆和土豆,还有一份形状难以辨认的水果馅饼作为点心。我在几分钟内就把他们狼吞虎咽地吃下了肚。电脑表扬了这份好食欲,然后告诉我现在有五分钟的时间可以进行沐浴。走出自助餐厅,我的面前是台没有按钮和楼层显示的电梯。电梯门打开时,我看见了对面墙上的字样:契约工生活区——05区——技术支援部。

电梯抵达后开门展现出了另一条走廊。这里安静而幽静。唯一的灯光来自嵌在墙上的路灯。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走。上次步入长廊还是在之前住的公寓,那感觉恍若隔世。

“你的第一次技术支援服务将于七小时后开始,”耳监上的电脑轻声说道,“这段时间里你可以休憩养神。生活区在右前方,编号为42G。”

我朝着声音指示的方向走去,相信自己能很快地适应这玩意儿。

生活区和陵墓颇有几分神似,一条条暗无天日的走廊交织在一起,连接着数不清的小房间。打开这些被叫作生活区的房间房门,就能看到其内部空间被一张棺材似的床占去了大半。我走近自己的生活区,G区第42号时,门咝咝地打开,微弱的蓝色光线从中透出。接着我走进房间爬上床。

这张高宽均为一米、长两米塑料棺材外表惨白如蛋壳,棺床上则铺着泡沫塑料床垫和泡沫塑料枕头。它们闻起来就跟把橡胶丢进火里烤着一样臭,肯定是新的。

摄像头除了安装在我头顶上之外,房门上也设了一个。IOI根本没有把它隐藏起来的意思,让契约工知道自己正在被监视,这大概正是他们的本意。

整个房间里唯一让人愉快的东西是游戏机——它被嵌在墙上,大而薄的触摸屏旁是张架子,上置无线面罩。我碰了碰屏幕,将游戏机启动。此时我的员工编号和岗位显示在了屏幕的最顶端:林奇·布莱斯·T——绿洲技术支援服务Ⅱ部——IOI员工编号338645。

出现在下方的菜单列出了我当前可使用的程序。只花了几秒钟,我就试完了那几个受限的功能。我只能看一个电视频道:IOI-N——IOI公司的二十四小时新闻电视。这个频道没完没了地播放着公司的各种新闻和公告。除此之外,我还可以查看训练视频和登录模拟系统,它们存在的目的都是为了让使用者能更好地对《绿洲》做出技术支持。

当我试着进入另一个娱乐程序——“经典电影”时,被告知只有在接下来的三个员工考核上获得高于均分的评价之后,系统才会对我开启更高的权限。然后系统询问我是否想了解更多关于契约工员工娱乐奖励系统的信息。我果断选择了取消。

剩下的唯一选择就是IOI制作的一部电视剧《汤米》。它讲述了一个叫汤米的新契约工——他同样也在这个部门工作——是怎样靠自己的奋斗最终获得经济独立和职业声望的。

我打开了这电视剧的第一集,然后取过面罩并把它戴上。和预想的一样,这东西简直搞笑。它索然无味,看得人昏昏欲睡。但我知道,有人正在监视着呢,我的一言一行都会被分析,记录。所以我必须尽可能长久地保持大脑清醒。

可惜,尽管我拼命地把注意力集中在电视剧上,但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阿尔忒密丝。我给自己编过好几打理由,但心里一直清楚,之所以进行这个计划,真正原因还在于她。我这是得了什么毛病?我很可能一辈子都没法离开这个鬼地方。我被自己对阿尔忒密丝还有彩蛋的爱给弄成失心疯了么?我干吗像傻瓜一样冒这么大的风险来讨好一个从没见过的妹子?一个看起来已经完全没有任何兴趣再和我说半句话的人?

她现在在哪里?她想我吗?

疑问一个个沉入脑海,最终将我压进梦乡。

原名《THX1138》。乔治·卢卡斯1971年的处女作,但直到1978年才上映。故事反映了人们在反乌托邦的社会里的挣扎。

0030

IOI技术支援呼叫中心占据了大楼东侧I型高塔里的三层楼,每层楼里都有几百个编了号的房间。我的房间藏在偏远的角落里,远离所有的窗户。房间里只有一张可调节的办公椅和另一张棺材模样的床。我周围的房间还没有其他人入驻。

房内不允许有任何装饰,说起来这是因为我还没有获得相应的权限。如果我靠高绩效或高用户评价赚得了足够的点数,就可以拿它来购买装饰房间的特权了,比方说这边放个盆栽,那边挂幅IOI海报啥的。

进入房间后,我从墙上箱子里拿出IOI公司专用面罩和手套,然后戴上它们,倒在椅子上。我的工作电脑就在椅子里。刚一坐下,它就自动启动了。ID成功验证后,它自动登录了我的IOI内网工作账号。我没有进入《绿洲》的权限,所以能做的只有阅读工作邮件和档案,或者查看呼叫记录。更恶心的是,我在内网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严格监视、控制和限制。

我把自己调到呼叫前台,开始了这次的十二小时轮班,到目前为止,我才做了八个小时的契约工,但这段时间已经让我切实有了身陷囹圄的感觉。

第一个呼叫者在技术支援部聊天室里出现了。他的名字也随之浮现在了头顶。“007粗又硬”,真是傻到不行。

我打赌今天肯定会糟糕透顶。

007粗又硬是个体形庞大的野蛮人,身穿黑色皮甲,面部和手臂上刺着很多恶魔文身,他握着的那把重剑又粗又大,几乎是他身高的两倍。

“早上好,007粗又硬先生,”我拖着声音道,“欢迎呼叫技术支援。我是技术前台338645号。我能为你做些什么?”顾客满意软件对我的声音进行了调整,让讲出的每个字都显得热情洋溢。

“呃,啊……”007粗又硬开口道,“我刚买了这把垃圾剑,现在就已经用不了了!我不能用它砍任何东西。这脑残玩意儿怎么了?它有问题吗?”

“先生,唯一的问题就是你他妈是个傻逼。”我答道。

我听到了一声熟悉的警告,一条提示闪现在视野中:

侵犯顾客——回答屏蔽——侵犯记录

IOI顾客满意软件察觉到了我回答中不友善的词语并把它们屏蔽了,所以那个顾客听不到我说了些什么。软件同时还把我的“侵犯行为”记录发给了特尔福尔——我的部门总监——让他可以在下次半月总结上教育我一下。

“先生,你是在网上拍卖中买下这把剑的吗?”

“对,”007粗又硬回答,“操他妈,我还付了钱。”

“请等一会儿,先生,让我来检查一下。”其实我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但我还是必须假模假式地检查一遍,否则就得吃罚单。

我点击这把剑,将它选中。一个小窗口弹了出来,上面显示着这把剑的资料。答案就在眼前,第一行大字就显示得清清楚楚:这把特殊的魔法剑只有等级十或以上的角色才能使用。而我们的007粗又硬先生只有七级。我迅速地向他解释了原因。

“什么?!这不公平!卖东西给我的人什么都没告诉我!”

“先生,在购买前确认你的角色能够使用该物品是很重要的。”

“他妈的!”他大叫,“好吧,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你可以用它捅你菊花,把自己打扮成一根臭烘烘的玉米热狗。”

侵犯顾客——回答屏蔽——侵犯记录

我重新回答了一遍:“先生,你可以把它保存在物品栏里,到十级再用;也可以把它送回拍卖场拍卖,然后用这些钱买一件适合你的武器。”

“嗯?”007粗又硬问我,“啥意思?”

“要么留着,要么卖掉。”

“噢。”

“我还有别的什么能帮到你吗,先生?”

“没有了,我认为——”

“很好。感谢您的呼叫。祝您愉快。”

我点击了断开连接图标,007粗又硬消失了,刚才的服务时间跳了出来,显示为两分零七秒。当下一个顾客——一个叫瓦塔丝丝丝的红皮肤大胸外星婊子——出现的时候,我对上个顾客007粗又硬的服务评分也出来了:6分。而满分是10分。系统善意地提醒我,如果想在下次总结时升职的话,就得把均分拉到8.5分以上。

在这里做技术维护可不像宅在家里工作。在这里我没法一边看电影、玩游戏、听音乐,一边对付顾客无穷无尽的需求。这里唯一能让你分心的东西就是墙上滴答滴答走着的时钟。

每回轮班,员工只有三次五分钟的休息机会,用餐时间也不过三十分钟。我通常都是在自己房间而不是饭堂里解决的,这样能省得听人聒噪,我周遭的契约工和顾客一样令人厌倦,他们开口闭口谈论的不是自己的工作,就是赚到的点数。

我常在轮班时不由自主地陷入昏睡,每次系统看见我倒下的时候,都会在我耳边发出警告,把我叫醒。当然这事儿也会被记录到我的员工档案里。我的嗜睡症在第一周里连续发作,所以现在我每天都会得到两片红色小药丸,它们能帮助我保持清醒。我也的确服用了它们,不过那都是在下班以后的事了。

结束轮班后,我会把耳机和面罩摘下来尽快回房。这差不多是我每天唯一动作迅速的时刻。我跑向那棺材,倒进去,面朝下趴倒,在那儿躺上几分钟,同时用余光盯着娱乐系统主机上的时间。当七点零七分到来的时候,我会准时滚个圈儿坐起来。

“光。”我小声地说。这成了过去一周来我最喜欢的词。在我脑海里,它和自由俨然已成了同义词。

灯光熄灭,房间沉入一片黑暗。如果有人注意着我的生活监视录像并把摄像头切换到夜视模式,我就会纤毫毕现。但多亏了一周以来的表演,我的摄像头和耳监这会儿无人在意。而我终于获得了短暂的自由时光。

轮到爷来出招了。

我点击娱乐中心主机的屏幕,它亮了起来,显示出我第一天来时就看到的那些功能:十根手指便能数得过来的训练电影和模拟,包括每一集都枯燥乏味的“汤米系列”电视剧。

要是有人检查我的娱乐中心使用记录,他会发现我每晚都在看“汤米系列”直到睡觉,而一旦看完完整的十六集,我就会从头再开始看。记录还会显示我每天大概都在同一时间就寝(当然每次都会有个几分钟误差),然后像死猪一样昏迷到次日清晨闹铃响时。

显然,我肯定不是在看他们的狗屎剧集,也没一觉睡到大天亮。事实上,感谢那些红色药丸,我每天都能抽出两个小时的睡觉时间用在干自己的事上,而且,这已慢慢变成了我的生物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