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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走过去坐在它面前,机器自动启动。一支机械手伸出环形的设备,就像视网膜扫描仪,它正对着我的右眼。我环顾四周,不知道哈里森·福特的角色会不会出现,向我提出他在电影里问肖恩·扬的那些问题。当然,我记得所有的答案。不过几秒钟过去后,什么都没发生。风箱依然继续不断地开合,遥远的警报声透过大门迷迷糊糊地传来。

我拿出翡翠钥匙,这让人格测试机有了反应,它弹出了一块面板,上面有个锁眼。我迅速插入翡翠钥匙并将其转动。机器消失了,在它刚才的位置上出现了第二扇门,边缘闪着翡翠的光芒。和上一扇门一样,里面星空璀璨。

我跳上桌面,朝门内坠落。

这回我出现在了破败的保龄球馆,周围乱糟糟的布置反倒有几分像迪厅。地毯图案是艳丽的绿褐色涡轮,摆在四周的椅子塑料曾是明黄色的,现在也已褪去了不少。空荡荡的球馆里没有灯光,前台和小卖部里甚至连个NPC都没有。我无法确定自己在哪里,直到看到了保龄球道,还有墙上的大字:米德尔顿球道。

一开始,我能听到的声音只有头顶上日光灯忽闪忽闪间传来的剌剌声,随后才注意到左边另有一阵噼里啪啦的电音。我向那个方向瞥去,看到了吧台后方有条道路隐没在黑暗之中。它入口的上方闪烁着“游戏室”三个红字。

突然,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风怒吼着灌满了保龄球室,推着我的双脚在地毯上滑动。我意识到自己正被推向游戏室,那儿仿佛有个吞噬一切的黑洞。

大风将我送到了通道那一头的房间里。我眼角的余光扫到了很多耳熟能详的八十年代中后期街机,其中包括《罪恶战士》《霹雳神兵》和《大混战》。但我并没有就此停下,而是被推往了房间深处的一台游戏机。

《黑虎》。卡普空,1987。

游戏屏幕中央出现了一道旋涡,开始将周围的东西吸进去:垃圾、纸杯、保龄球鞋——任何没有被固定起来的东西,其中也更包括我。当我被吸向屏幕里时,本能地抓住了一旁《时空战机》街机上的摇杆。随着引力的不断加大,我的双腿也飘离了地面,直直地朝向《黑虎》游戏机。

到了这时,我却咧嘴笑了起来。这是努力终得报偿的一刻,很久以前,早在比赛开始的第一年,我就已经熟练掌握了《黑虎》。

在哈利迪离世前的隐居岁月里,他网站上唯一更新的东西就是一部简单的循环动画。画中他的角色,安诺拉,坐在城堡的图书馆里混合药剂,同时阅读着沾满灰尘的法术书。这动画无限地循环着,直到他死去那天早上才被积分板代替。那场景里,安诺拉的背后挂着一副黑龙图。

猎手们花了无数时间讨论这张图上的黑龙到底是代表什么,抑或只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装饰。但至少我从一开始就确信这幅画定有深意。

《安诺拉年鉴》关于哈利迪早期生活的那部分记叙道:每当他父母开始互相嚷嚷的时候,他都会溜出房子,骑着自行车到当地的保龄球馆玩《黑虎》,因为这个游戏他只需花一枚硬币就能通关。

在第二百三十四页的第二十三行的那个句子中,他是这么说的:“一枚硬币就能让人摆脱恶心的生活,享受三小时的光明。这笔交易真值。”

《黑虎》第一次在日本发售时名叫《黑龙》,后来为了适应国外市场,才在美版中专门改了名字。我相信安诺拉书房墙上的黑龙画像意味着黑虎会在这场比赛中占有重要的一席之地,所以开始研究这个游戏,后来身手熟练到跟哈利迪一样,只用一枚硬币便能轻松通关。那之后,我每隔几个月也还会重玩一次《黑虎》,以保持自己的手感。

现在看来,似乎这份努力和先见之明就要带来回报了。

与此同时,我握住《时空战机》摇杆的手渐渐吃力不住,终于跌落进《黑虎》街机的显示屏里。

周围陷入黑暗,再度视物之后,我发现自己进入了一个超现实世界。

我站在一个迷宫里。左侧为一堵灰色的鹅卵石高墙,墙上挂着巨龙的头骨。墙体向上一直延伸,目之所及,没有天界。地面上则是一个个飘浮转动的平台,它们排列在一起,延伸进黑暗之中。

至于我的右侧,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无尽的虚空。

我回过头,发现身后也没有出口,只有另一堵向头顶上无尽黑暗延伸的高墙。

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我意识到帕西法尔已经化作了《黑虎》里的主角——那个披兽皮,戴角盔,肌肉虬张的野蛮人。我右臂套着的重甲手套连接着可伸缩的锁链,锁链尽头是流星锤。把身上携带的三把飞刀掷向右边无尽的虚空后,又有三把一模一样的飞刀出现在了我手上。接着我试着蹦跶了一下,结果发现自己能足足飞到三十尺高半空,然后又如灵猫般优雅地落到起跳的那个点上。

现在我明白了。我要玩的的确是《黑虎》,但不是那个已入耄耋之年的2D游戏,而是哈利迪亲自设计的3D真实体感版《黑虎》。

以我对原版武器、技巧以及敌人行为模式的熟悉程度而言,通关也就是小菜一碟。但这是个完全不同的游戏,它要求的技巧和能力我只能重新摸索。

第一扇门把我扔进了哈利迪最喜欢的电影,现在第二扇门又把我扔进了他最喜欢的电子游戏。就在我思考其中的暗示时,眼前出现了两个大字:开始!

我环顾四周,伸展四肢深深呼吸,接着掏出武器向前跑去,跳过一个又一个平台,迎接我的第一个对手。

哈利迪忠实地再现了《黑虎》第八层地牢中的一切细节。

刚开始我没有把握好行动要领,在干掉首个BOSS之前就丢了一命,不过渐渐地熟悉了3D画面(还有第一人称视角)之后,状态就回来了。

我继续前进,跃过一个个平台,空抓,跳劈,躲避法球、骷髅、巨蛇、木乃伊、米诺陶斯,当然,还有忍者的伏击。我杀死的每个敌人都会掉落硬币,它们被用来在游戏里购买护甲、武器和药水,每一层地牢都有个卖物品的长须智者(这些“智者”显然认为在怪物成堆的地下城里开个小商店是个好点子)。

我知道这里没有暂停按键。一旦进了门,系统就不允许你中途退出了。即便你摘下面罩,也依然处于登录状态。离开门的办法只有两种:要么通关,要么死。

三小时之内,我冲过了全部八层的地下城,最后差点挂在最终BOSS——那头黑龙手上。那条黑龙的造型,嗯,当然,看起来和安诺拉城堡墙上挂图上的一样。我用光了剩下的所有生命值,连最后一格血都被掏空,才终于在被龙息烈焰吞噬前用飞刀干掉了它。当最后一击结束后,地下城在我面前化成了0和1的尘埃。

我长长地舒了口气。

回过神来时,我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游戏室,站在黑虎游戏机前。屏幕上,那个野蛮人一副胜利的姿势。他下面的文字写道:

你将和平与繁荣带回给了我们的国度。

感谢你,黑虎!

为你的力量与智慧而喝彩!

然后一件奇怪的事——我在原版里从没遇到过——发生了。地下城的“智者”出现在了屏幕上,他头顶显现着这样的对白:“谢谢,我欠你一份情。请选择一个巨型机器人作为报偿吧。”

一列长长的机器人图标出现在智者下方。我左右移动着摇杆,在上百种不同的巨型机器人中寻找想要的那个。用摇杆选中某个机器人时,它的详细信息就会显示在旁边。

这里有几台机器人我不认识,不过大部分都很熟悉。铁人28号、魔神Z、铁巨人、那个狮身人面的铁甲人、太空魔龙系列,当然,还有高达系列。表单里已有十一台机器人成了灰色,上面还打了个“X”,我无法选择它们。它们一定是被索伦托和他的手下抢先挑走了。

看样子我能得到一个能真正操作的巨型机器人,得仔细想想到底选哪个才合适,它最好火力最强大,装备也精良。但当目光经过烈帕顿时,我停了下来。七十年代日本播出过《蜘蛛侠》的特摄片,颠覆了美漫常识的是,片中蜘蛛侠居然驾驶超级机器人烈帕顿与敌人战斗,偶然间看到这部剧集后,我就对它着了迷,所以我决定选择烈帕顿,至于它是不是最强的,那都无关紧要了。

点击确认后,一个十二英寸的烈帕顿模型出现在街机的顶端。我将它纳入囊中。它没有操作手册,物品说明一栏亦空空如也。等我回到堡垒后,最好对它仔细研究一番。

与此同时,《黑虎》屏幕上出现了野蛮人主角跟纤细的公主同坐在王座上的画面,他头顶上游戏制作者名单也开始浮现。我充满敬意地看着游戏参与设计者的名字滚动而出,它们都是日本人,只除了最后一行:

J.D.哈利迪引入《绿洲》。

当名单播放结束后,屏幕暂时黑了片刻。然后中央缓缓出现了一个标志:一个五角星被发光的红圈围住,五个角刚好伸出红圈的边缘一点点。接着,一丝亮光从屏幕上溢出。很快,它幻化作了水晶钥匙,我的心情激荡起来,我知道这颗红星是什么,代表了什么。

我迅速截了几张图,以防万一。片刻后,显示屏黑了下来,黑虎街机变成了一道翡翠色边缘的门。

我兴奋地大喊一声,跳出了门。

0027

踏出门后,我再度回到了泰瑞大楼。人格测试机重新出现在了先前的位置上。我看了看时间。离进入第二扇门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房间里寂静无声,那些复制人保安应该已经解除了警报。

我坐电梯回到了停机坪,一路上都没有遇到阻拦。冯内古特依旧开启着隐形设备待在停机坪。我跑进船舱,驾驶飞船离开了艾斯伦诺斯,离开星球引力圈后,马上进入了光速巡航状态,冯内古特在超空间中穿行,驶向最近的星门。而我打开了那张有红星标志的截图,接着拿出圣杯日记,直接翻到了介绍加拿大传奇摇滚乐队“匆促”的部分。

哈利迪从小就非常喜欢匆促乐队。这是他在一次采访中透露出来的,据他所说,他在设计每一款游戏(包括《绿洲》)的时候都离不开匆促专辑的陪伴。他经常将匆促的三个成员——尼尔·皮尔特、亚历斯·莱夫逊,还有埃迪·李——称为“神圣的三位一体”或者“北方之神”。

圣杯日记里记录了匆促的所有歌曲、专辑、私制唱片、MV、高清扫描版唱片封面和介绍、现场演唱会录像、乐队成员采访、他们的未删减版传记、各自的编外计划和个人作品。跳过这些,我翻到了想要查看的那张专辑:《2112》,匆促最经典的科幻主题专辑。

眼前马上出现了《2112》的高清扫描版封面。乐队名和专辑名印现在天空之下,仿若倒映在潺潺湖水上的红色五角星——跟我在黑虎游戏机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我将窗口半透明化,然后移到那张截图上。两颗红星完美地重叠在一起。

《2112》的同名主打歌是首经典的七部和声作品,时长超过二十分钟,歌词描述的是一群2112年的无名反抗者,在那个时代里,创造和自我表达成了违法行为。封面的红星其实是太阳联邦的标志,而太阳联邦正是歌词里的星际压迫组织,其控制者是一群“主教”,他们在歌曲的第二部分出现。这个部分又叫“七鸣琴神庙”,它的歌词透露出了水晶钥匙的位置:

我们是七鸣琴神庙的祭司

我们伟大的电脑遍布圣殿

我们是七鸣琴神庙的祭司

生命的奥妙都在庙宇之中

二十一号分区就有颗叫七鸣琴的行星。我正在朝那里奔去。

绿洲地图册将七鸣琴星描述为“一片岩石覆盖的荒无人烟之地”,它的“创造者”一栏上则写着“匿名”。虽然绿洲地图册没有提及,但是我打赌它一定是哈利迪设计的,因为它与2112里的描述一模一样。

《2112》发行于1976年,那时大多数专辑的媒介都是十二英寸的乙烯基唱片。唱片用硬纸套装着,封面上印着曲目表。有些专辑的包装还能像书一样展开,包括了非常多的图画、歌词和乐队介绍。最早发行的《2112》外包装上红星赫然在目,画中,某个赤裸的男子在红星前颤抖着,在恐惧中高举双手。

《2112》共七个部分的歌词印在背面,每部分的歌词前都有一段记叙性的散文,这些小短文是站在2112年无名反抗者的立场上写的。下面就是第一部分歌词前的文字:

我清醒地躺着,注视着黯淡的马佳登。城市与天空灰暗的色彩渐渐融合,一片漫延无际的灰色海洋。划过冰冷天空的双月也显得无比苍白。

到达七鸣琴星时,我看到了星球轨道外的双子卫星,按照手册里的说法,它们的名字取自匆促的另外两首歌,分别叫《山岩》和《雪狗》。我以巡航速度进入星球大气层,飞向其中一个毁灭之都——歌词里被毁灭的城市。这儿毁灭之都的数量比弗洛伯兹上的魔域世界还要多上一倍,“第六人”没法将它们都占为己有。

我打开飞船的隐形设备,降落到最近的城市附近,然后仔细查看了下四周是否有别的飞船停泊。

马佳登形同废墟,耸立在岩石嶙峋的高原上,紧贴在峭壁的边缘,其上巨大的透明穹盖破破烂烂,似乎随时会坍塌下来。进入城市的唯一通道就是穹盖低处的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