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支撑住结构体系,你必须真正地领悟它。”格雷戈说,“支配一种结构体系的每个核心微粒只领悟它自己的那一部分现实,它还要依靠它的结构体系中的各个核心微粒履行职责,并支撑住它们自己的结构体系;它还要依靠控制结构体系的总核心微粒使它保持处于适当的位置。原子形式的核心微粒必须依靠一点,即中子、质子和电子核心微粒们各自可以支撑它们自己的内部结构,分子核心微粒在适当的位置撑住原子,而原子核心微粒则集中力量做好自己的工作,即保持原子的各部分处于适当的位置。不管怎么说,客观现实似乎就是按这种模式运行的。”

“所以你把这些全盘移植到‘外空间’,然后又返回内空间。”华伦蒂说, “我懂了。”

“对。派遣飞船的机制要求飞船及其装载物的整个结构体系应当组建为它自己的结构体系,而不是任意聚集在一起。我的意思是,当飞船装上货物和搭载乘客时,你还没有创造出一个活生生的结构体系,一个核心微粒的有机体。这与新生婴儿不同,婴儿是一个能够自我支撑的有机体。飞船及其装载物只是集中在一起,可能在任何一点分割开来。因此,当你把所有的核心微粒运到未经组织的空间,没有地点概念或任何组织原则,它们怎么进行重新组装呢?即使它们把自己重新组装为它们知道的结构,那你能具有什么呢?有许多原子,或许还有活细胞和有机体,但没有太空服或星际飞船,因为这些东西不具有生命。所有的原子、甚至分子在周围飘浮着,当那里未经组织的核心微粒开始复制结构体系时,也许它们也在疯狂地进行自我复制。但你却没有飞船。”

“真要命。”

“不,也许不。”格雷戈说, “谁能猜到呢?那里的规则完全不同。你无法以那种状况把它们带回到我们的空间来,那才的确是要命的。”

“那我们就没有办法啰。”

“我不知道。在内空间可以形成现实,是因为构成它的所有核心微粒对规则达成了一致。它们了解彼此的结构体系,并自觉遵循相同的结构体系。只要飞船及其货物和乘客被充分了解,只要有一个能够在其大脑中撑住整个结构的知情者,也许她能够在‘外空间’中把一切都支撑在一起。”

“她?”

“我说过,我必须让简来进行运算。她必须明白她能否具有足够的内存,以便能够容纳太空飞船中各种关系的结构体系。然后,她还必须明白她能否撑住这些结构体系,并想像出其新位置。”“那就是‘意念’部分,”奥尔拉多说, “我对此非常自豪,因为我想到了需要一个知情者来移动飞船。”

“整个事情的确是奥尔拉多的功劳。”格雷戈说, “但我想在论文上把我的名字排在第一位,因为他不在意职位升迁;如果我打算到另一颗星球上的大学去谋职,还必须显得更优秀,以便人们宽恕我犯下的罪过。”

“你在谈些什么?”华伦蒂说。 “我在谈离开这颗没有多大价值的殖民星球。你不理解吗?如果这一切是真的话,如果行得通的话,那么我就可以飞到莱姆斯星或拜亚星,或者地球,并回到这里度周末。由于我们完全摆脱了自然法则,因此能源成本为零,交通工具也就没有任何磨损了。”

“不可能没有任何损耗,”奥尔拉多说, “在目的地星球附近我们仍需滑行。”

“我说过,这一切取决于简能够构想出什么。她必须能够领悟整个飞船及其装载物,能够想像我们进人‘外空间’并返回内空间,能够推断出旅行起点和终点的相对确切位置。”

“那么说来,超光速旅行完全取决于简哕?”华伦蒂说。

“如果她不存在,这就不可能实现。即使人们把所有计算机连在一起,即使有人编写了相关程序,也不会起作用。因为程序只是一个汇'总而已,不是客观存在;它只是部件,而不是…简是用什么词来表达的呢? ‘艾瓦’。”

“‘艾瓦’在梵语中,是生命的意思。”奥尔拉多向华伦蒂解释道, “这个词表示总核心微粒,它控制着为其他核心微粒维持秩序的结构体系。这个词也表示具有本质和持久形式的客观存在,如行星、原子、动物、恒星等。”

“简就是‘艾瓦’,而不只是一个程序,所以她可以成为知情者。她可以把星际飞船组合为她自身结构体系中的一个结构体系。她吸收它,容纳它,而它仍然是真实的。她使它成为她的一部分,对它了如指掌,却又不知不觉,如同你的‘艾瓦’熟知你的身体并把它维系在一起一样。然后,她就可以携带它进入‘外空间’,并返回内空间。”

“那简必须去吗?”华伦蒂问。

“是的。如果此事能够成功的话,那仅仅是因为简同船一道,是这样的。”格雷戈说。

“怎么会呢?”华伦蒂问, “我们无法实实在在地把她接来,装在吊篮里与我们同行。”

“这是安德鲁从虫族女王那里了解到的,”格雷戈说, “她的确存在于一个特定的地方――也就是说,她的‘艾瓦’在我们的空间里有一个具体的位置。”

“在哪里?”

“在安德鲁?维京的体内。”

为了向华伦蒂解释安德从虫族女王那里了解到的有关简的情况,他们又花了一些时间。想到这个计算机实体以安德的体内为中心,就觉得不可思议;但得知简是由虫族女王在安德与虫族作战期间创造出来的,又觉得有了某种意义。不过,华伦蒂马上就得出了另外一个结果:如果超光速飞船只能去简引导的地方,而简又在安德体内,那么就只能有一个结论。

“那安德鲁就必须去哕?”

“Claro(当然)。”格雷戈说。

“他当一名试航飞行员有点老了。”华伦蒂说。

“在这种情况下,他只是一名试航乘客。”格雷戈说, “飞行员在他体内,他只需要稳住就行。”

“这次航行似乎没有任何身体压力,”奥尔拉多说, “如果格雷戈的理论行得通的话,那么他就只是坐在那里,过一两分钟或一两微秒就到了另一个地方。如果行不通,那他就只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我们大家则因为想到用意念进人太空而显得傻乎乎的。”

“如果简能够把他带到‘外空间’,但在那里却不能把所有东西支撑在一块儿,那他就会陷在一个没有地点概念的地方而进退两难。”

“噢,是的。”格雷戈说, 以口果半途出错,乘客必死无疑。但由于我们将身处一个没有时间的地方,因此对我们来说并不要紧。这将是永恒的一瞬间,也许我们的大脑还来不及察觉到实验失败了。我们将一直处于静态平衡。”

“当然,如果行之有效,”奥尔拉多说, “我们就可随身带上我们自己的时空,那就有了时间的持续性。因此,我们永远不会知道我们是否会失败,只会注意到我们是否会成功。”

“但我想知道,他是否会永远回不来了?”华伦蒂说。

“对。”格雷戈说, 以口果他永远回不来,那你会有几个月时间来了解此事。等到舰队到达,就会把这里炸得片甲不留。”

“或者等到德斯科拉达病毒把每个人的基因破坏,把我们全部消灭。”奥尔拉多补充道。

“我想你们是对的。”华伦蒂说, “失败并不比坐以待毙更惨。”

“但你明白我们在承受着大限的压力,”格雷戈说, “在简失去她的安赛波联系以前,我们的时间剩下不多了。安德鲁说,她也许会幸存下来,但会变成残废――智力受损。”

“那么,即使可行,第一次飞行也可能就是最后一次飞行啰?”

“不,”奥尔拉多说, “飞行是瞬间完成的。如果行之有效,

她就可以来回穿梭,把每个人从这个星球上接走,这与人们上、下飞船所花的时间相差无几。”

“你是说它可以从星球的地面起飞?”

“那仍然是个假设。”格雷戈说, “她也许只能计算出…比如说一万公里以内的位置吧。由于核心微粒返回内空间时将重新遵循自然法则,所以就不会有爆炸或错位的问题。但如果飞船在一个星球的中央重新出现,则仍很难到达地面。”

“但如果她能够真正精确到…比如说几厘米吧,那就可以实现从地面到地面的飞行。”奥尔拉多说。

“当然,我们是在梦想。”格雷戈说, “简会回来告诉我们,即使她能把银河系的所有恒星质量转化为计算机芯片,她也无法支撑住飞船保持这样飞行而必须知道的一切资料。但眼下,这事听起来仍然是可行的,我感觉良好。”

说完,格雷戈和奥尔拉多开始大喊大笑。科瓦诺市长循声来到门前,以确信华伦蒂安然无恙。令他尴尬的是,他看见她也跟着他们大喊大笑。

“很开心吗?”科瓦诺问。

“我想是的。”华伦蒂说,尽量恢复镇静。

“哪些问题解决了?”

“也许什么也没解决。”华伦蒂说, “如果宇宙可以用这种方式操纵,那真是方便极了。”

“但你们有了什么点子吧。”

“这儿的玄学天才们想出了完全不可能的可能性。”华伦蒂说, “你没有在他们的午餐中悄悄塞进了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吧? ”

科瓦诺大笑着离开了,但他的到来起到了让他们恢复清醒的作用。

“这事可能吗?”华伦蒂问。

“我从来没这样想过。”格雷戈。

“我的意思是,还有起源的问题。”

“实际上, ‘宇宙大爆炸理论’回答了起源的问题,”奥尔拉多说, “它很早以前就存在了…”

“在我出生前就存在了。”华伦蒂说。

“我想,”奥尔拉多说, “人们无法翟解的是,为什么宇宙大爆炸会发生。这就有了某种奇怪的含义。如果能够在大脑中支撑住整个宇宙结构体系的某人步人了‘外空间’,那里的所有核心微粒都将进行自我排列,以便进人它们能够控制的结构体系中最大的区域。由于那里没有时间概念,它们可能要花所需的一切时间,十亿年或一微秒。当排列完毕时, ‘砰’的一声巨响,它们及整个宇宙一下子进人了一个新的内空间。由于没有距离或位置――没有地点概念,万物则开始有了几何点尺寸…”

“根本就没有尺寸。”格雷戈说。

“我在回忆我学过的几何学。”华伦蒂说。

“接着马上扩散。随着它们的扩展,就创造出了空间;而随着它们的扩展,时间似乎也慢下来了――或者我的意思是说加快了吧? ”

“没有关系,”格雷戈说, “这都取决于你是否在新的空间内,或者在‘外空间’,或者在其他内空间。”

“不管怎样,宇宙在空间中扩展时,在时间上似乎是恒定的。但如果你希望的话,你也可以很容易把它看成在尺寸上是恒定的,在时间上是变化的。光速慢了下来,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要用更长的时间;只是我们无法分辨它已慢下来了,因为相对于光速来说,其他一切恰恰也慢下来了。你明白吗?一切都是观测点的问题。关于这一点,正如格雷戈以前所说,当你从‘外空间’看去,我们所居住的宇宙是静止的,用绝对的概念来说恰恰就是一个几何点尺寸,似乎发生在内空间的任何扩展,都只是一个相对的时间和地点问题。”

“令我着迷的是,”格雷戈说, “这些年来奥尔拉多的大脑中一直在思考这种事情。他一直把宇宙的情景想像为没有尺寸的一个点。他并不是第一个想到它,却对它深信不疑,并发现了它和虚无地带的关联――虚无地带是安德鲁所说的虫族女置去找到‘艾瓦’的地方。”

“如果我们在玩玄学游戏,”华伦蒂说,“那整个这件事是从哪儿开始的呢?如果我们想到的现实只是某人带到‘外空间’的一种结构体系,而宇宙只是爆炸生成的,那不管她是谁,都可能还在到处游荡;如果在她所到之处,又产生更多的宇宙,那她来自哪里呢?在她开始这样做之前,那里有些什么呢?就此而言, ‘外空间’是怎样生成的呢?”

“那是内空间的思维方式,”奥尔拉多说, “也是你在坚信时间和空间是绝对的情况下构想事物的方法。你想像万物都有开始,有停止,有起源,因为那是看得见的宇宙的方式。问题是,在‘外空间’根本就没有类似的规则, ‘外空间’过去一直在那里,将来也永远―直在那里。而且,那里的核心微粒数量是无限的,全部一直都存在于那里;不管你取出多少放进有组织的宇宙里,但剩下的数量都与一直在那里的数量刚好一样多。”

“但必须有人开始制造宇宙。”

“为什么?”奥尔拉多问。

“因为…因为我…”

“没人开始过,但它一直在进行。我的意思是,如果它不是一直在进行,也就不能够开始。如果‘外空间’没有任何结构体系, 就不可能构想出一个结构体系。按照定义,它们无法行动,甚至几乎无法找到自我。”

“但它怎么会一直在进行呢?”

“把它想像成时间上的此时此刻吧,还有此时此刻我们所在的现实,以及这个宇宙和所有宇宙的状况…”

“你是说现在?”

“对。把它想像成现在就是一个球体的表面,时间掠过混沌的‘外空间’,如同一个正在扩展的球体的表面,如同一个正在膨胀的气球。在外面是混沌,在里面是现实。华伦蒂,正如你所说的那样,它一直在扩展,一直在爆炸成为新的宇宙。”

“但这个气球是从哪里来的呢?”

“好吧,你已经有了气球―――个在扩展的球体。只是现在把它想像成是一个拥有无穷半径的球体吧。”

华伦蒂试着想像他所说的含义: “表面将是完全平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