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停顿了一会,没有马上反驳。这给他带来了希望:她可能在听。

“米罗,有些事你知道吗?”

“什么事?”

“他们派你来是对的。”

“是吗?”

“因为你不是他们的一员。”

米罗想:那倒是千真万确的。我再也不会成为任何集团中的“一员”了。

“也许我们可以跟德斯科拉达病毒交流,说不定它们就是一种人造产物,是一种执行程序的生物机器人——也许不是。但他们却阻止我去调查研究。”

“如果他们为你打开实验室会怎么样呢?”

“他们不会的,”科尤拉说, 以口果你认为他们会,那你并不了解母亲和埃拉。她们已断定我不可信任,就是那么回事。唔,我也断定他们不可信任。” ,

“那么整个人类就会因为家庭自尊而毁灭。”

“那都是你的想法吗,米罗?自尊?我会因为一次小小的争论而固执己见吗?”

“我们家的自尊心太强了。”

“噢,无论你怎么想,我都是出于良心才这样做的,不管你把这叫做自尊也好,固执也好,还是别的什么也好。”

“我相信你。”米罗说。

“你说你相信我,我就相信你吗?我们什么也没弄清楚。”她转身来到自己的计算机旁, “该走啦,米罗。我告诉你我会想一想的。我会的。”

“去见见普朗特吧。”

“我也会考虑的。”她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 “他毕竟是我的朋友。我并不是没有人性,我会去看他的,这点可以肯定。”

“很好。”

他开始向门口走去。

“米罗。”她喊道。

他转过身来,等她说话。

“感谢你没有威胁我:如果我自己不打开文档,你的计算机程字会来撬开吧。”

“当然不会的。”他说。

“安德鲁会那样威胁的,对吧?大家都认为他是一个圣人,但他总是威吓那些不附和他的人。”

“他不会威胁人的。”

“我亲眼见过。”

“他是发出警告。”

“哦,请问,这有区别吗?”

“有。”米罗说。

“警告和威胁的惟一区别在于,你是发出者还是接收者。”科尤拉说。

“不,”米罗说, “区别在于此人的意图是什么。”

“走吧,”她说, “我还有工作要做,甚至在思考的时候也得工作。所以,走吧。”

他打开了门。

“谢谢。”他说。

他离开时随手带上了门。

他刚刚走出科尤拉的住地,简马上在他的耳里私语起来: “我明白在你来之前,你就已决定不告诉她我已潜人她的文档。”

“是啊,唔,”米罗说, “我感觉像一个伪君子,因为她还在感谢我说没有威胁要做我已经做了的事情。”

“是我做的。”

“是我们做的。你,我,还有安德,卑鄙的一小撮。”

“她真的会想到这事吗?”

“也许吧,”米罗说, “或者她已经想到了,并决定合作,只是在寻找借口。或许她已经决定不合作,只是觉得心中有愧才在最后对我说了些动听的话。”

“你觉得她会做什么?”

“我不知道她会做什么,”米罗说, “我只知道我会做什么。每次我想到一边攫取她的文档,一边还让她觉得我很尊重她的隐私,就感到羞愧难当。有时候,我自己并不是一个好人。”

“请注意,她并没告诉你,她把真正的研究结果保存在计算机系统之外,因此我能够得到的文档可能是无用的垃圾。实际上,她对你也并不坦诚。”

“是的,她是一个狂热分子,既不稳定,又不懂权衡。”

“那就解释了一切。”

“有些特性是家族世代相传的。”米罗说。

此时,虫族女王正只身独处。也许她因为交配或产卵而筋疲力尽了吧?似乎她所有的时间都是在做这些。她别无选择。需要用工虫在人类殖民地周围巡逻,因此她不得不超出计划,生产更多的工虫。她的后代不需要接受教育,就可迅速成年,拥有其他成年虫人具有的所有知识。但胚胎形成过程、产卵、孵出和结茧仍然需要一些时间,每个虫人需要数周时间进入成年。与人类个体相比,她可生产出数目庞大的幼虫。但与米拉格雷城镇一千多名人类育龄妇女相比,虫族殖民地只有一名具有生育力的雌性。

安德了解到只有一位虫族女王就总是感到困惑不安。到头来她出了什么事怎么办?而与此同时,虫族女工想到人类只有少量的孩子也感到不解:如果他们出了什么事怎么办?为了传宗接代,两种生物都采取了养育和冗余的办法。人类有冗余的父母,然后养育少量的后代。虫族女王有冗余的后代,这些后代反过来养育父母。各自都找到了平衡的战略。

你何必为此事来打扰我们?

“因为我们走进了死胡同。你与我们一样危如累卵。”

我吗?

“德斯科拉达病毒威胁着我们,也威胁着你们。迟早有一天你可能无法控制它们,于是你就灭亡了。”

但你要问我的事情不是德斯科拉达病毒吧?

“不是。”要问的是超光速航行问题。格雷戈一直为此绞尽脑汁。在监狱里,他除此以外没有思考过其他问题。上次安德与他谈话时,他由于身心交瘁、屡受挫折而泣不成声。他在大量的纸上写

满了方程式,全部摊开在被当作囚室的保安室里。

“你不关心超光速航行吗?

听起来很不错。

她反应平淡,使他深感失望,几乎到了伤心的地步。他想,绝望也就不过如此了。科尤拉对德斯科拉达病毒智慧的本质绝口不提;普朗特为杀灭德斯科拉达病毒而奄奄一息;韩非子和王母努力想一下子把多年来在几个领域的高深研究复制下来;格雷戈身心交瘁。而她却不露声色。

她一定清楚地听见了他的苦恼,就如同听见他在哀号一样。

别这样。

不要这样。

“你办到了,”他说, “这是可能的。”

我们从来没进行过超光速旅行。

“你策划过跨越光速的行动。你找到了我。”

安德,是你找到了我们。

“不是这样的,”他说, “我发现你们留给我的信息之前,从不知道我们已经进行过思维上的交流。”那曾是他一生中最不可思议的时刻:他站在一个陌生的世界里,看见一个模型,那是只存在于一个地方的图景的复制品――那个地方就是他玩过梦幻游戏(个性化版本)的那台计算机c这如同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来到你身边,告诉你前天晚上你做的梦,仿佛一切都在他的大脑中一样。这令他既害怕又兴奋。他一生中第一次感到被理解了。不是仅仅被人知道而已,他在各人类星球上都名满天下,当时他的声誉都是正面的,作为有史以来最伟大的英雄而无人不知。但面对这个虫族的作品,他第一次发现自己被理解了。

想想吧,安德。不错,我们当时是在向敌人伸出触角,但我们并不是在寻找你,而是在寻找某个跟我们一样的人――那是一张紧密相连的思维网络,有一个中心思维在控制它。我们虫族不用探测就能找到彼此的思维,因为我们认同这种思维模式。找到一个姊妹如同找到我们自己。

“那么,你们是怎样找到我的呢?”

我们只做事,但从来不去想是怎样做的。当时我们发现了一处明亮的热源,那是一个网络,但很奇怪,网络成员一直在变换。与我们不一样的是,在网络的中心只有一个普通成员――那就是你,但具有非凡的强光。你聚焦于网络之中,对其他人发号施令。对内,你聚焦于你的计算机游戏;对外,你超越一切聚焦我们、搜寻我们。

“我不是在搜寻你们,而是在研究你们。”他在太空战斗学校观看过每一部录像片,力图明白虫族的思维方式, “我是在想像你们的模样。”

我们这样说吧,你搜寻我们、想像我们的模样,那就是我们彼此搜寻的方式。所以,你是在召唤我们。

“就这些?”

不,不。你是如此的奇特,我们不知道你是何方神圣,也无法读懂你身上的任何东西。你的幻影如此有限,你的念头转换太快,一次只能想一件事;而且,你周围的网络也一直变换太快,每个成员与你的连接时紧时松,有时转换很迅速…

他弄不清楚她在说什么。他与什么网络连接在一起呢?

就是其他战士,还有你的计算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