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吧。

对于像“好战者”那样想把德斯科拉达病毒传播到整个宇宙的人,怎么办呢?你们也会禁止他们吗?

他们不该把德斯科拉达病毒传播到已经有多细胞生命的星球上去。

但那确实是他们打算做的事情。

他们不该那样做。

但你们正在为我们建造星际飞船。一旦他们控制了飞船,他们就会到想去的地方。

他们不该那样做。

那你们会禁止他们吗?

对于我们无力阻止的事情,我们从不禁止。

那你们为什么仍在建造飞船呢?

人类舰队就要来了,舰上装备着可以摧毁这个星球的武器。安德确信,他们会使用这种武器的。如果我们与他们同谋,把你们全体留在这个星球上,那么用一种武器就可以把你们灭绝。

因此,你们就为我们建造星际飞船,尽管知道我们中有些人可能把它用于破坏性活动。

你们进行什么样的星际飞行是你们的责任。如果你们成为生命的敌人,那么生命也会成为你们的敌人。我们是把你们作为一种生物,整体向你们提供星际飞船的。那么,你们作为一种生物,就该全体来决定哪些人离开卢西塔尼亚星,哪些留下。

“好战者”的拥护者有机会成为大多数,他们将作出决定。

那么…我们应该判定人类消灭你们是正当的吗?也许“好战者”是正确的。也许人类就该被消灭。我们有什么资格在你们之间来进行评判呢?他们有分子分解装置,而你们有德斯科拉达病毒。每一方都有力量消灭对方,每一方都能够犯下滔天大罪,每一方都有成员不会有意造成这样的不幸,都有成员值得活下去。我们不会作出选择。我们只是建造飞船,让你们和人类去把握你们之间的命运吧。

你们可以帮助我们的,可以不让飞船落入“好战者”的拥护者之手,只跟我们打交道。

那么,你们之间就会爆发真正可怕的内战。你们仅仅因为意见分歧就会毁灭对方的部落吗?那谁是罪魁祸首呢?你们双方都乐意彻底消灭另一方,我们在你们之间如何作出评判呢?

那我就不抱希望了。总有人将被消灭掉。

除非人类科学家找到改造德斯科拉达病毒的方法,这样你们作为一种生物就可以整体幸存下来,而德斯科拉达病毒也会丧失杀伤力。

这怎么可能呢?

我们不是生物学家。如果可行的话,只有人类能够办到。

那我们就不能阻止人类研究德斯科拉达病毒,相反,我们必须帮助他们。即使他们几乎毁掉了我们的森林,我们也别无选择,只有帮助他们了。

我们知道,你会作出那个结论的。

你们知道吗?

那就是我们为猪族建造星际飞船的原因,因为你们能够理智行事。

发现驶往卢西塔尼亚星的舰队的消息在道星的真人中间传开后,他们开始拜访韩非子的府第,向他表示敬意。

“我不见他们。”韩非子说。

“父亲,您非见不可。”清照说, “对于如此重大的成就,让他们向您表示敬意才是合适的。”

“那我就去告诉他们,这完全是你做的,与我无关。”

“不!”清照叫道, “您不要那样做。”

“而且,我要告诉他们,我认为这是极大的犯罪,会造成高尚灵魂的灭亡。我要告诉他们,道星的真人是一个残暴、邪恶的政府的奴隶,我们必须全力以赴去消灭星际议会。”

“别让我听见这个!”清照说, “您千万不要对别人这样说!”

这倒是真的。西王母在角落里看着他们父女俩在进行各自的净化仪式:韩非子在说叛逆的话,而韩清照在听。韩非子从来没对别人说这样的话,因为即使他说了,人们就明白他需要立即净化,他们会把这看成神否定他那些话的依据。王母想,星际议会雇用来创造真人的科学家干得真不赖。即使知道了真相,韩非子也无能为力。

因此,清照只好出来见来访者,代表她父亲优雅地接受他们的称赞。王母与她一起接待了第一批几个来访者,但清照一遍一遍地叙述她和父亲怎样发现了寄居在安赛波的核心微粒网络上的一个计算机程序,它怎样会被消灭掉,使王母简直听不下去了。知道清照的内心并不相信自己正在实施谋杀是一回事,让王母听着她夸耀如何完成谋杀却是另外一回事。

只有王母清楚,清照正在夸大其词。清照总是把荣誉归功于他的父亲,但王母知道这完全是清照做的,她心里明白:清照表面上把这项成就自称为对神有价值的奉献,实际上是在炫耀她自己。

“请别再留我下来听了。”王母说。

清照打量了她一会儿,斟酌了一下。然后,她冷冷地回答:“你要走就走吧。我发现,你仍然是我们敌人的俘虏。我不需要你了。”

“当然你不需要我了,”王母说, “你只需要神。”她忍不住反唇相讥。

“你不相信神,”清照尖刻地说, “当然,神从来没有与你对过话――你为什么要相信呢?我不需要你当我的贴身女仆了,因为那也是你的愿望。回你的家去吧。”

“是神的命令吧。”王母说。这次提到神时,她没有试图掩饰自己的讥讽意味。

她从房里出来,走上了大路,牟婆随后追了出来。由于牟婆又老又胖,无法徒步追上王母,便骑了一头驴子;为了让驴子走快一点,就用脚踢它,显得很滑稽。驴子、轿子等都是中国古代装饰门面的东西――真人当真认为这样的饰物会使他们显得神圣一些吗?

为什么他们不像其他星球上诚实的人那样驾驶飞行器和飘行车呢?那样的话,牟婆就用不着在一个不堪重负的牲畜背上颠来簸去,丢人现眼了。为了尽可能减少她的困窘,王母返回来在半途中与牟婆相见。

“老爷要你回去。”牟婆说。

“告诉老爷,他很和蔼、善良,但小姐已经打发我走了。”

“老爷说,清照小姐有权不让你当她的贴身女仆,但无权打发你离开他的府上。你是跟他,而不是跟她订的契约。”

这倒是真的。王母可没想到这一点。

“他恳求你回去,”牟婆说, “他让我这样说的,请你不是出于服从,而是出于善意回去。”

“告诉他,我会服从的。他不应该恳求像我这样地位低下的人。’

“他会很高兴的。”牟婆说。

王母在牟婆的驴子旁边走着。她们走得很慢,这对牟婆和驴子都要舒服一些。

“我从来没见过他这样心烦,”牟婆说, “也许我不该告诉你这些。但我说你离开了时,他几乎快疯了。”

“神与他对话了吗?”如果韩真人是由于某些原因应神的要求才叫她回去的,那倒具有讽刺意味了。

“不,”牟婆说, “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当然,我从来没有亲眼见过神与他对话的情景。”

“当然了。”

“他只是不想让你走。”牟婆说。

“不管怎样,我可能最终是要走的。”王母说, “但我乐意向他解释为什么我现在留在韩府是无用的。”

“噢,当然,”牟婆说, “即使你一直是无用的,但那并不意味着你是多余的。”

“什么意思呢?”

“不管有用无用,知足常乐。”

“这是一位老哲人的格言吗?”

“这是一位骑在驴子背上的肥胖老太婆的格言。”牟婆说,

“你可不要忘了。”

王母来到韩真人的房间,与他单独待在一起,其实他并没有显得像牟婆描述得那么激动。

“我跟简谈过了。”他说, “她认为,由于你也知道她的存在,而且相信她不是神的敌人,把你留下来会更好一些。”

“那我现在就要侍奉简了吗?”王母问, “我将成为她的贴身女仆吗?”

王母的话并没有讽刺意味;给一个并非人类的实体当仆人的想法激起了她的兴趣。但韩真人作出了响应,力图消除不愉快的因素。 ’

“不,”他说, “你不应该成为任何人的仆人。你的行为很勇敢、可敬。”

“可您把我叫回来,是为了履行我和您的契约吧?”

韩真人低下了头: “我把你叫回来,是因为你是惟一了解真相的人。如果你走了,那就只有我孤零零地住在这所房子里了。”

王母差点说:您的女儿在这里,您怎么会孤零零的呢?就在几天前,这样说还不算残酷,因为韩真人和清照小姐既是父女,又是朋友。但现在,他们之间的鸿沟却无法逾越。在清照的世界里,她是神的忠实仆人,尽量忍耐她父亲的暂时疯狂。在韩真人的世界里,他的女儿和整个社会都是压迫成性的星际议会的奴隶,只有他了解真相。相隔一条如此宽阔和深邃的鸿沟,他们如何能够交流呢?

“我会留下来的,”王母说, “不管让我怎样侍候您,我都愿意。”

“我们互相侍候吧,”韩真人说, “我女儿答应过教你,我会继续下去的。”

王母的额头触到了地板: “我不配得到如此厚爱。”

“不,”韩真人说, “现在我们都知道真相了。神并不与我对话,你再也不必在我面前跪下磕头了。”

“我们还得生活在这个世界,”王母说, “在真人中间时,我会把您当成德高望重的人对待,因为那是全社会对我的期待。同样,您巡必须把我当仆人对待。”

韩真人的脸因痛苦而扭曲了: “这个社会也有这样的期待:如果一个像我这把年纪的男人接管自己女儿的年轻女仆,那他就是在利用她来满足性欲。我们也应按全社会的期待来行事吗?”

“滥用权力不是您的本性。”王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