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老式七层楼房的楼顶很清静,不像电梯公寓的楼顶因为电梯机房的关系有噪音。在楼顶的一角建有一间顶上透光的花房,冬天的时候,范哲会将一些不耐寒的植物品种搬进去,而到了夏天,这里正好空着,安上空调之后也不热,算是多出一间屋子。韦石来了之后,范哲从原来住的那间卧室搬了出来,有时住书房,有时也上楼顶住。

 

徐嗣和范哲经常在民宗局开会遇见,算是老熟人了,大家不需要过多客气,虽然他并不太清楚范哲今天专门约自己来是为了什么事。

 

徐嗣四下扫了一眼,又闻了闻杯里的茶,“嗯,茶不错,山人这厢多谢了。”范哲只知道徐嗣属于半路出家,之前似乎有过很丰富的经历,入道后的经历似乎也不简单。据说道门是江西的,十多年前只身来到这边,在很短时间里便在南京道教界崭露头角,现在是玉虚宫的观主。

 

“范神父,今天你邀请我来不只是为了品茶吧?”徐嗣倒是个直性人,说话开门见山。

 

范哲也不打算绕圈子,“是这样,近来我们天主教这边的环境发生了许多变化,让我有点儿看不明白,所以有些事想请教一下道长。”

 

“岂敢岂敢。”徐嗣笑着微微欠身,“范神父在圣心堂传播教义救赎世人,成效斐然,大家有目共睹,应该是我向你请教才对。”

 

“徐道长。”范哲面色一整,“请相信我的诚意。”

 

看到范哲变得严肃,徐嗣收起笑容,“其实我的确是有一点儿看法。”

 

“说来听听。”

 

徐嗣摇摇头,“算了,是很不成熟的看法,不说也罢。”

 

“你这又何必,虽然我们信仰不同,但在宗教界这个大范围里,我们一直相处得不错,现在你这样有些见外吧。”

 

徐嗣白眼一翻,竟然有点儿瘆人,“你不用拿话来挤对我,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

 

范哲不禁苦笑,他刚才的话的确有故意“激将”之意,他太想知道徐嗣的真实想法了。现在看来这个徐嗣完全就是油盐不进,跟自己玩起了道家的看门功夫太极。

 

“你真想知道我的看法?”徐嗣突然幽幽开口。

 

“当然。我觉得这会是一条线索。”

 

“线索?”徐嗣重复了一句,眼神变得有点飘忽不定,“如果这真的是一条线索,那么这条线索指向的结论就太……”“太什么?”

 

“太惊人了,如果不说是太可怕的话。”

 

范哲语气一滞,“可怕?什么可怕?”

 

徐嗣掀开茶杯,一缕雾气飘出来,他半闭了眼睛啜口茶,“我等方外之人早已无忧无惧,我说的可怕并非针对你我,而是对世人而言……”“能说详细些吗?”

 

“其实中国的道教借鉴了许多佛教的东西。像道教的一些名词,比如‘位业’‘阎王’等,都是从佛教借鉴而来。当然,反过来,佛教在翻译和传播过程中,也借鉴、吸收了很多道家学派的词语和思想,以便适应中国的本土文化,这是一个双向交流的过程。不过,中国最正统的道教流派却一直保留着自己最根本的东西。这也是道教同佛教,哦,还包括同你信仰的天主教之间最大的区别。”

 

“最大的区别?是什么?”范哲没来由地感到一阵紧张。

 

“所以我才说这是一条线索。想想看,为什么近来你们和佛教方面得到了不少强有力的支持,而我们道教这边却基本上没有什么变化?这也许就是关键所在……”范哲心思一动,想起之前吴师傅告诉自己的事。看来徐嗣道长也认为天主教获得了特别的支持,但为什么又会出现那种“伪经”呢?他想了想,决定还是暂时不同徐嗣讨论这个问题,自己先调查下再说。

 

徐嗣没有注意到范哲走神了,自顾自地往下说:”中国人了解基督的不算多,但基本上都对佛教和道教不陌生。如果说政府方面真的出于某种目的,希望能借助宗教界的力量,那么就对普通中国人的影响力而言,我们道教应该不弱于你们天主教吧?”

 

范哲想了想,点头表示认同这个结论。

 

“那么现在的情形就非常奇怪了。一方面,政府肯定有借助正大宗教力量的意图,但另一方面却有着明确的选择和取舍。而这个选择的标准是如何制定的,迄今为止尚不得知。”

 

“是啊。一定有一个标准。可是从现在的表现来看,这又是个比较隐蔽的标准。”

 

“佛教也好,道教也好,教宗教义不同,但都是正大宗教,并无高下之分。于是,我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徐嗣分析道,“有种说法你应该听到过,是普通老百姓用来评价道教和佛教之间的重大区别的。这话虽然稍嫌简单,但基本意思倒是不算错。”

 

“哪句话?”

 

“道修今生,佛修来世。”徐嗣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突然变得很亮。

 

范哲点头,“这么说的人是不少。记得我隔壁邻居家的程老太就这么念叨过。”

 

“粗听起来,这似乎表明道教与佛教之间存在着修为方法上的不同。但实际上,这句很简单的话直接点明了道教与佛教之间一个极其深刻的差异。”

 

“你是指什么?”

 

“你大概知道我并不是自小入道的,但你知道我之前是做什么的吗?”

 

范哲轻轻摇头,“我只听说你入道前从事过一些别的行业,好像还蛮复杂的吧,至于具体的就不大清楚了。”

 

徐嗣笑了笑,“看来我的道友们有意识地淡化了我的真实经历。其实我以前并没有什么所谓复杂的经历,在江西入道前,我的主要经历除了念书就是当和尚。”

 

“啊?”这个反差也太离奇了点儿。范哲怔怔地望着徐嗣,觉得难以置信。

 

虽然范哲没有做过什么专门研究,但对自古以来的佛道之争还是有所了解的。可能世界历史上还没有哪两种宗教像佛教与道教一样,在中国这片土地上明争暗斗长达两千多年,包括汉、魏晋、隋、唐、宋、元、明、清在内的历朝皇帝均有涉入。这种争执从来就不限于口诛笔伐,很多时候,双方动用的除了口舌还包括斧钺。在历史上著名的“三武灭佛”中,先是北魏太武帝崇尚道士寇谦之的清静仙化之道,下诏诸州,坑杀沙门弟子,捣毁各处佛像。

 

而后北周武帝欲以符命曜于天下,听信道士张宾与元嵩之言,大肆灭佛。再后来的唐武宗宠信道士赵归真,拆佛寺四千六百余所,迫僧尼二十六万五百人还俗,毁招提兰若四万余,没收良田数千万顷,焚经毁像,百姓私家所藏佛像亦敕令限时送官。这几次均为历史上佛教徒的大浩劫。

 

“你觉得奇怪也是自然的。不过,对我来说事情其实很简单,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玄机。”徐嗣看了眼兀自发愣的范哲,“我是个孤儿,自小便生活在庙里,七岁时受了沙弥戒。我的师父待我很好,甚至还送我到当地的学校念书。佛教的规矩是年龄至少要到十六岁才可受比丘戒,原因是在此之前许多人看破世间的出离心不一定足够。即便是像我这种从小出家的人,也要遵守这个规矩。在我十七岁那年,师父说我调伏心已足,当受比丘戒。但这个时候我却犹豫了。”

 

“因为什么?”

 

“说不上有什么特殊的原因,也许跟我从小能够上学有些关系。那时我非常喜欢中国古典文化方面的东西,当时不明白,现在看来其实就是儒家的某些思想对我产生了影响。”徐嗣缓缓摇头,“那时候我突然觉得有些事情如果不跳出来思考,可能永远都不能想明白。于是我对师父说希望能够到外面看一看,历练本心。”

 

“那你怎么又入了道门呢?”

 

“哦,这个说起来就话长了。总之我先是到中国佛学院的苏州灵岩山分院进修了几年,此后十多年我游历四方,这期间还取道西藏到过尼泊尔和印度,一路颇有收获。但进入道门却纯属偶然。当时我到了江西鹰潭市地界,可能因为长期风餐露宿的缘故吧,结果病倒在路旁。一位好心人救了我,他是龙虎山的道友。等我情况稍好之后,他带我到龙虎山养病,在那里我认识了我的道门师父。”

 

“我有个问题。先声明下,我不是很懂你们的规矩,如果有所冒犯,请不要见怪。”范哲插话说,“你改投道门,不需要征求原来师门的意见吗?”

 

徐嗣笑了笑,“佛教本来就允许比丘有七次归俗的机会。”

 

“就是还俗的意思?”

 

“这两个实际上还是有差异的。还俗最早是指僧尼因为破戒被逐出,归俗才是僧尼因为个人意愿舍戒返回俗世。当然,现在一般人说的还俗也包括归俗的意思了。我入道门还有个原因是,我离寺之时师父曾告诉我说,我是他最具慧根的一名弟子,他希望我能够在信仰的道路上比其他人走得更高更远。他说因为我尚未受比丘戒,也就是所谓的具足戒,只要能够磨砺本心,他允许我顺遂自己的意愿选择信仰。”

 

“听这意思,你后来加入道门是为了多一层历练?”

 

徐嗣点点头,“也可以这么理解吧。面对世间诸象,在我的脑海里常常会有几种很不一样的观念相互对峙,看上去难以调和,但隐隐地又颇有相通之处。总之,这样特殊的经历让我受益良多。所谓万法归宗,世间有些东西看起来大相径庭,但到了某种更高的层次之后说不定又会融汇一体。就像水和冰,看似迥然不同,但却不过是同一种物质的一体两面。”

 

“我还是有点儿不明白,为什么你的道友们对你曾入佛门的事情讳莫如深呢?”范哲想了想,“以前佛、道相争了几千年,对道教来说,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如果有一位僧人放弃原先的信仰加入道门,这对于道教本身来说至少不是什么坏事吧?”

 

徐嗣低头抿了口茶,“事情不是这么简单。我在江西入道后,很快得到师父赏识,对我悉心教诲。中国现存道教分正一派和全真派,我们属于正一派。几年后师父推荐我到玉虚宫继续修行。到玉虚宫后不久,我便得到道众认可,道行也颇有精进,直到几年前成为观主至今。”

 

范哲隐隐察觉出一点儿什么,“这一路都挺顺利,看来你选择的追寻大道的方向蛮正确。”范哲想了想,又补上一句,“至少对你来说是这样吧。”

 

“我当然是一心向道,这点没有疑问。”徐嗣深吸了口气,目光中有奇特的光点闪现,“我承认回过头看这一路,的确走得很顺利,可问题在于,我的道友当中比我向道之心坚决的大有人在。”

 

范哲若有所悟,“我有些明白了。你是说以前求佛的经历对你后来悟道有助益?”

 

徐嗣沉默了片刻,“是的。其实这也正是一干道友的看法,包括我道门的师父。他们认为我其实在佛门的时候就已经有所开悟,只是在转入道门之后心性正好得以发扬光大而已。实际上前者才是最难的,无数人穷尽一生也不得开悟是很平常的事情,至于开悟后的提升与精进反而是一个水到渠成的过程。”

 

范哲脸上突然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这么说的话,有件事我就更不明白了。”

 

“什么事?”

 

“既然你在佛门就已经开悟,那应该算是已经从此找到了人生的寄托。

 

为什么又要转而入道呢?总不会是因为某位道友恰好救过你一次吧。”

 

“关于这一点,我想过很多。许多人觉得和尚似乎很轻松,不用上班劳动,无非坐坐禅念念经之类。其实这是误解,我们每天的功课都很繁重。刚出家时有许多体力劳动,修为渐长之后,诵读经书成为主要的功课。”徐嗣似乎沉入回忆当中,脸上露出平和的微笑,“外人是很难想象佛经的浩繁的。

 

现在一个大学生四年里的基础课加专业课一般有二三十门,直到毕业,大约需要读通几十上百本教科书吧。相比之下,佛经的数量就只能用可怕来形容了。当年玄奘回国后翻译了佛学经典七十四部,一千三百三十五卷。清朝末年,上海频迦精舍校刊《大藏经》四十帙,四百一十四册,一千九百一十六部,八千四百一十六卷。而从 1982 年开始,编印出版的《中华大藏经》的汉文部分就有四千二百多种,两万三千多卷。说实话,仅仅是读完这些典籍,就已经大大超出了一个人的生理极限,更不用说全面掌握。所以我们读经时,师父会根据各人禀性区别引导。我出家的寺庙的西配殿有一个几人高的转轮藏,是一个在石弥台座上的八面木头柜子,其实就是个可以转动的藏经书柜。每一面都有小佛龛似的藏经书屉四十五个,总共就是三百六十个藏经书屉,内藏三百六十部经书,包括《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大宝积经》《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大金色孔雀王咒经》,等等。从受沙弥戒的第二年起,师父说我有慧根,允许我每天读一屉书经,一年差不多正好读完转轮藏的全部三百六十本经书。”

 

“那就是一天要读一部?”

 

“佛教原始经典都很精要,一般不长,比如《金刚经》不过六千余字,玄奘译本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不计标点更是只有区区二百六十一字,不像一些后现世的阐释经文都是长篇累牍。师父那时的意思是让我通读这些经典,能理解多少是多少。我刚才说过,这个藏经柜是可以反复转动的,就是说经书可以一年一年地读下去,永无止境。”

 

“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你为何弃佛而向道?”范哲谨慎地开口问。

 

“不不,你误解了。我并不是因为向道而离开佛门,实际上,当时我脑子里装满了佛教经典。虽然我的身心从里到外都愿意接受它们,但我能感觉到自己同它们依然是疏离的,没有发生真正的联系。我能够流利背诵其中的绝大部分,但真正理解或者说觉得自己能理解的依然只是其中少部分,它们中的许多东西仍然徘徊在我的灵魂世界之外……”“你不是说有很多阐释经文吗?可以帮助你理解吧。”

 

“那些经文我看过许多,结果我感觉这些还是别人的东西。后来某一天,我突然醒悟到,这些佛经对我而言并非‘之外’,而是‘之上’,是一种高于我的世界的东西,以我的心智还无法理解。他人注释的经义虽然更浅显明白,但却并不能弥补这种级差。就像很多人都读过一本叫《增广贤文》的小册子,里面收集了许多古人总结的人生哲理。在前些年的国学热里还有出版这个当儿童启蒙教材的,但这显然很荒谬。那本书里的每句话都可以当作一位历经世事的老人的人生总结,对着不谙人事的小孩子讲授这些哲理,只会让他一头雾水,不知所措。那时的我就像是一个懵懵懂懂的黄口小儿,而那些佛经就是写满了‘玉垒浮云变古今’等道理的《增广贤文》。”

 

范哲下意识地点头,他不禁想起自己在研习基督教经典时的相似经历。

 

“总之因为种种机缘,我成了一名道士。道教全真派的戒律要多一些,而我所在的正一派的戒律相对宽松,结婚生子都允许。不过这绝非意味着某一派就更正统,实际上戒律从来就不是根本性的东西。这和佛教的情况类似,大乘佛教的戒律种类和数量远远多于小乘佛教,但小乘佛教却更接近释迦牟尼的原始本意,佛教界甚至还有‘大乘非佛’的说法。”

 

“那反过来呢?”范哲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什么反过来?”

 

“我是说,既然佛门的经历对你求道有帮助,反过来求道的过程对你也应该有帮助吧。”

 

“你说得不错。如果从老子算起,道教在中国的历史至少有两千多年了,而更关键的地方在于,中国的古老传统文化正是从那时起变得成熟并一直影响至今。老子的《道德经》是先秦诸子分离前的一部著作,被当时诸子共同尊奉。后世研究者基本都认可《道德经》构成了我国历史上首个完整哲学系统,一语万端,可谓‘万经之王’。直到现在,它也是有史以来全世界除《圣经》以外被翻译最多的一部经典。所以说,道教同中华文化的关系实在太紧密了,我之所以入道,这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范哲心中的谜算是解开了一些,他起身为茶碗续水。月光从窗户和透明的顶棚照进来,这时他才发现天早就黑了,房间里一直没有开灯,虽说在月色中品茗也别有意味,但范哲还是顺手拧开了桌上的台灯。

 

“那你说的……线索又是指什么?”范哲问话的时候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竟然有些发抖。

 

“说起来也并不神秘,要发现这条线索,只需要明白佛与道本质的差异是什么。”徐嗣神秘地竖起右手的食指,“就道教而言,本质上是否定死亡的,它将死亡列为失败,是‘凡’的表现。道教武当派祖师张三丰在《无根树》里曾说:‘顺则凡逆则仙,只在中间颠倒颠。’而反观佛教,常说的却是‘成、住、坏、空’,它认为世间万物总会经历诞生、持续、破损,而后归于虚空。其实道家极度厌恶并试图否定的死亡就相当于佛教所说的‘空’,但在佛教里,不仅承认‘空’的存在,而且更认为‘空’恰恰是包括整个世界在内都无法超脱的最终宿命。”

 

“听起来佛教更悲观些。”

 

“但是也更冷静。”徐嗣白眼一横,“你不觉得这正是佛教与你们基督教相通的地方吗?”

 

范哲浑身一震,他觉得有一个光点从脑子里的什么地方划过,但稍纵即逝。他张开口嗫嚅了一句,但连他自己也没听见发出的声音。

 

“你怎么了?”

 

“哦,没什么,突然想起一些东西。”范哲平静了些,“你是说佛道两家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此?”

 

“是的。对于世界的看法,佛教总是悲悯的,而道教则带有一种本质上的乐观。道教也提出世,但道教所谓的出世指的是对人世间功名利禄的克制,但对于生命、对人生本身却是充满乐观积极的态度。不夸张地说,是乐观得有些过分。”

 

“为什么这么讲?”

 

徐嗣眨了眨眼,“你想想看,道教追求的是长生不老、肉体成仙,世上还有比这更乐观的想法吗?”

 

范哲一滞。的确,从这个角度看,中华道教是正大宗教里对人生最乐观的一支了。他沉默了一会儿,“但是,你还是没有告诉我那条线索是什么。”

 

徐嗣狡黠地挥挥衣袖,“言及于此,如果真的存在这样一条线索,那么你其实已经知道答案了。你之所以还没能很清楚地看见它,只是因为你还没有做好面对它的准备……”“怎么讲?”范哲听得如坠迷雾。

 

徐嗣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换了话题,“知道为什么我愿意同你交往吗?”

 

没等范哲答话,他就自顾自往下说,“南京宗教界这边有不少人说我很孤僻,这个我从不否认,我认为追求信仰的人本就应当孤独。不过就因为我孤僻,所以我一直觉得你这人不错。”

 

“为什么?”

 

“我们的信仰当然不同,但我觉得我和你对待信仰的态度却是相同的。

 

我们是虔诚的信徒。”

 

“这是当然。”范哲毫不犹豫地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