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他的担心演变成疑惑,然后变成恐惧。在他的飞行轨道上正在扩展的那东西并不是风暴。某个庞然大物——大到有好几英里宽,正从云海中飞升而上。

  绝对可靠的想法是,它是一块云——一块雷雨云砧,从大气层的底部升跃而出的云——只持续了几秒钟。不,这是固态物质。它推推攘攘,从桃红色的覆盖物中挤出来,像一块冰山从深海中浮起一样。

  一座冰山在氢气上飘浮?当然,那是不可能。不过这也离题并不算太远。当他把望远镜对准这个大谜团时,福尔肯看见它是一种白色的晶体物质,并有着红色的和棕色的螺纹。他认为,这东西肯定是和他四周飞舞的“雪片”一样的物质——像山一般的蜡块,并且福尔肯很快也意识到了,它并非像他所设想的那样固定,其边缘部分总在不断地再垮塌,再成形……

  “我知道它是什么了,”他给控制中心发无线电信号,回答前几分钟里提的几个令人焦虑的问题,“它是一种气泡似的物质——某种泡沫,碳氢泡沫。让化学家赶紧分析一下……等一等!”

  “什么情况?”控制中心的人问道,“什么情况?”

  他没有理会这来自宇宙中的急切的呼叫,把全副精力都投人到望远镜的观测图像上。他必须十分肯定,因为如果他犯了一个错误,他会成为太阳系的笑柄。

  然后他放松了一会儿,看了一眼钟,并且关掉来自木星5号上的唠唠叨叨的声音。

  “你好,控制中心,”他说道,口气非常正式,“我是霍华德·福尔肯。星历时间19时20分15秒。纬度是北面0°05',经度则是105°42',第一系统。

  “告诉布雷纳尔博士,木星上有生命存在,而且它很大……”

  五、波塞冬的飞轮

  “我很高兴被证明是错的,”布雷纳尔博士很愉快地发回无线电信息,“自然总是给自己留了一手的。用长焦距镜头对准拍摄对象,尽可能拍出清晰稳定的图像。”

  那些东西沿着蜡质斜坡忽上忽下地移动,并且离福尔肯太远,以致他难以弄清那东西的底细。不过它们一定很大,要不离如此之远是不可能看清楚的。它们周身几乎是黑色的,形状像箭头,全身像波浪一样缓慢地蠕动,以致看起来像只巨大的蝠鱿,生活在热带的珊瑚礁周围。

  也许它们是天上的牲畜,放牧在木星的云中平原上,因为它们仿佛在暗红棕色的河旁吃草,这条河看起来像是枯水季节的河床,躺在两边飘浮的云岩之间。偶尔,有一两个会一头扎进泡沫似的云山里,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相对于下面的云层,“康泰基”号移动得非常缓慢。她至少要用三小时来登上这天际的山脉。他在同太阳赛跑。福尔肯希望在他很好地看清那些东西之前,黑夜千万不要降临。当它们在易变的风景中划出一条路来时,他要给它们举行命名仪式。

  过了漫长的3个小时。在整个时间内,他把外面的麦克风完全打开。他不知道这里是否便是那夜间轰鸣的声源。这怪物一定相当大才能发出这声音。当他能精确测量时,他发现它们的两翼差不多有100码宽。它是地球上最大的鲸鱼的3倍——他不清楚它们会不会有几吨重。

  在日落前半小时,“康泰基”号快到“山”顶了。

  “不,”福尔肯说道,他在回答控制中心不断发出的问题,“它们对我至今都未显示出任何反应,我认为它们并不是智能动物——它们看起来像没啥攻击性的草食动物,并且即使它们想追上我的话,我敢肯定它们也达不到我的高度。”

  当他运行到它们吃草的“平原”之上时,那些怪物似乎对他一点也不感兴趣,这使他略微有些失望。也许它们根本就不能感知到他的存在。他通过望远镜观察它们,并给它们照相,他看不到任何感觉器官的迹象。那些生物仅仅只是巨大的黑色三角形,在云山和云谷上飘荡,实际上这些云山、云海比地球上的云彩要实在。虽然它们看起来像固体,福尔肯十分清楚,任何走到这些白色山脉上的人都会陷下去的,就像他走到薄纸上一样。

  在近距离的地方,他能见到无数的小细胞和气泡是如何形成的。其中有些很大——直径约一码,福尔肯不知道是哪个巫师用一大锅碳氢化合物把它们熔炼出来的。在木星大气层底下很深的地方,一定有丰富的石油化工原料,足够整个地球用上100万年。

  当他越过那些蜡山时,短暂的一天又行将结束,光线沿着低处的坡面迅速地退去。在云山的西面山坡,没有一个怪东西,因为某种原因,地形非常不同。那些泡沫又堆积成长长的梯田,像月球上的陨石坑的内部形状。他想象着那是一些宽大的阶梯,一直通到木星那遮蔽起来的地表。

  在阶梯的底部,像山一样纷乱的云朵翻滚着,摆脱了云朵的是一种粗糙的椭圆形的物质,有一到两里宽,向天上冲去。它难以辨认出来,因为它只是比那些灰白色的泡沫似的云稍稍暗一些。福尔肯的第一个念头便是,他正注视着的是一片毫无生气的森林,像一片从未见过太阳的蘑菇。

  是的,那一定是森林,他可以看到成百上千的树干,从他们扎根的白蜡状的泡沫中直冲而上。可是那些树挤得水泄不通,在它们之间就找不到一点空地。也许那就根本不是森林,而是一棵巨大的树——就像一种东方的“独树成林”的大榕树。他曾经在爪哇看见过一株榕树,方圆大概有650码,而这东西至少是那株榕树大小的10倍。

  光线几乎都消失了。在太阳光的折射下,云层变成紫红色,而几秒钟以后也完全消失掉。在木星的第二天的最后一道光线中,霍华德·福尔肯看见或是他认为看见了什么,这使他对那个白色的椭圆形物体的解释大成问题。除非那昏暗的光线完全欺骗了他,他看见成千上万的细树干正前后摇动,而且节奏完全一致,就像在波涛里沉浮的海藻的叶尖。

  并且那棵树木已不再在他第一次见到它的地方了。

  “很抱歉打搅你,”控制中心的人说道,这时日落后不久,“我们认为最多一小时之内‘第二声源’会出现。可能性有百分之七十。”

  福尔肯迅速地扫了一眼地形图。“贝它”①——位于木星纬度的140°附近——离他所在水平线以下18600英里远。即使大爆发的喷发物高达千万吨重,他也因为离震动波太远而不会有什么大危险。然而它所激发的无线电风暴却是另外一码事了。

  【① 音译,即希腊字母“β”。】

  10米电波的爆发使得木星成为天际中最强的无线电波源,这个现象是在20世纪50年代中发现,并且让天文学家大感惊讶。迄今为止,一个世纪过去了,真实的原因还是一个谜。人类只能了解一些表象,还不可能做出任何合理解释。

  尽管没有认为“火山”一词在地球上和木星上都具有相同的意义,不过“火山”理论最能经得起时间的考验。它是间接性的——常常是一天有几次——在大气层的深处,被重重掩盖的地方发生的巨大的爆发,很可能就是木星地表处发生的现象。一根壮观的气柱,有600英里多高,沸腾着冲出来像决计要飞向宇宙一样。

  对于所有行星中最强大的重力场,它没有机会逃逸。不过有些气柱——仅仅几百万吨重——总是力图到达木星电离层。一旦它们成功的话,它们便一哄而散,飘逸开去了。

  环绕木星的辐射带会让地球上的范艾伦辐射带相形见细。直上九霄的气体柱形成短路,所产生电能量比地球上的任何电闪要强百万倍以上,并且还释放出巨大的由无线电波的噪音洪流形成的雷霆般轰鸣,并穿透整个太阳系然后传到外太空的星空里。

  人们已发现这些无线电波爆发现象,主要发生于木星的四个区域。也许地表的薄弱部分使得内部的火焰能够时不时地冲破出来。木星的众多月亮中,最大的一颗是木卫3。研究木卫3的科学家认为,他们可以预报这种十米波风暴的发生时刻,当然他们的准确度和20世纪早期的天气预报差不多。

  福尔肯不知道该为此感到高兴还是感到恐俱,无疑无线电风暴使得这次任务的价值又提高了——如果他能幸存下来。按计划布置,他应该尽可能地避开主要漩涡中心,特别是那个最活跃的“阿尔法声源”。碰巧现在他离那个有威胁性的“贝它声源”最近,差不多有地球周长的3/4长的距离。他希望安全能得到保障。

  “危险可能是百分之几十,”控制中心明确指出了即将来临的险情,“忘掉刚才说的一小时吧。木卫3的预报站说危险瞬间即至。”

  无线电刚好落音,磁场强度计上的读数便猛然上扬。在超出刻度的那一瞬间,指针又猛然返回,像刚才迅速升高那样迅速下降。几千英里下面,某个东西给这颗行星的熔融核心猛然一击。

  “它爆发了!”控制中心的人作出反应。

  “多谢,我已经知道。什么时候风暴会击中我?”

  “可能在五分钟以内,最多不超过十分钟。”

  在木星弧形边缘附近,有一个漏斗状的气体物质,宽达整个太平洋洋面,正以每小时几千英里的速度飞向太空。低层大气的雷霆风暴已四处爆发了——不过那还算不上什么。当气漩到达辐射带时,那种爆炸才像狂怒的大风暴,同时,多余的电子开始向木星表面倾泻。福尔肯开始再一次检查所有从密封舱延伸出去的仪器的栅栏、支架。他采取了一切警戒、预防措施。大气震动波到达他这里要四个小时,可是一旦电子反应爆发,无线电风暴将以光速前进,不足1/10秒便会到达这儿。

  无线电监测器的光束在显示屏上全程搜寻,还未显示出什么异常现象,只是背景上有一些正常的静电干扰。接着,福尔肯注意到噪音数据缓慢爬升。爆炸正在积聚其力量。

  在这样远的距离外,我没期望会看到什么。突然,像炙热的闪电一样的一道亮光在东边的地平线上跳动起来。主线板上的线路开关有一半同时跳闸,灯也灭了,并且几乎所有的通讯频道全部中断。

  他想动一下,但这已经完全不可能了。除了心理上的紧张,他周身麻痹了。他似乎失去了对肢体的所有控制力,并且感到一阵令人痛苦的颤栗传遍全身。电磁场是不可能穿透这个屏蔽良好的密封舱的。然而在仪表盘上分明有闪烁的火焰跳动了几下,一阵电火花摩擦发出几声咔嚓声。

  随着一阵尖锐的撞击声,紧急系统进入工作状态,过载得以重新调整。灯又闪闪烁烁地亮起来。福尔肯感到的麻痹像来势一样,迅速地消失。

  当他发现仪表盘上的一切显示都恢复正常后,便飞快地跑到观察窗。

  根本不需要打开探照灯——支撑密封舱的缆绳似乎着火了。从主要支撑环到巨大气球的腰部是一片黑暗。在黑色背景下,是一排排亮着的闪电的蓝光。许多燃烧着的火球,慢慢地顺着灯光向前翻滚着。

  这景象非常奇怪并且非常美丽,以致很难从中发现什么威胁所在。福尔肯知道,很少有人从这么近的地方见到球形闪电——当然如果他坐在灌满氢气的气球里回到地球的大气层的话,他是决不可能幸存下来的。他清晰地记得,“兴登堡”号着火的毁灭时刻,那是在1937年,当飞艇停泊在累克赫斯时,零星的电火花把它点燃了。这类事件,在历史上屡屡发生,他的脑中像放映纪录片一样闪过无数恐怖的场面。不过,这里是不可能发生这种事情的,虽然他头上的氢气大大多于那只出了事的“齐伯林”号气球的氢气。要点燃木星的大气,至少要在几百万年以后了。

  随着八声像在煎炒熏猪肉时发出的嗞嗞声,通话系统又恢复工作状态。

  “你好,‘康泰基’号,你收到了吗?你收到了吗?”

  说话声像被斩断了似的,而且含混不堪,不过还能辨认出大意来。福尔肯精神为之一爽,他和人的世界又恢复联系了。

  “我听到了,”他说,“电磁波非常混乱,不过影响不大。”

  “谢天谢地——我们以为你失踪了。请检查一下远距离频道三,七,频道二十六,然后再安上摄影机二号。我们简直不能相信在外层电离探测器上的读数。”

  福尔肯很不情愿地把他的眼睛从“康泰基”号周围令人眼花缭乱的景色上移开,尽管他还是不时地朝窗外扫一两眼。球状闪电最先消失,火球慢慢地膨胀到一定程度,然后轻轻地炸裂开来,及至消失。可是一小时以后,有几丛微弱的亮光在密封舱暴露在外的金属壳上闪烁。无线电通讯一直到子夜以后,都充满了噪音,不怎么清晰。

  晚上剩下的几个小时到黎明前夕,都没发生什么大事。因为太阳会从东边升起,福尔肯想象着他将看到旭日的第一缕晨曦。接着,他意识到太阳升起至少还要20分钟——而沿着水平线燃烧的那丛火光,眼睁睁地向他移过来,并且迅速地从木星那缀满了星斗的昏暗的边界上分离出去。他看清楚了,那发亮的光带比较狭窄,边缘却十分清晰。这时一束巨大的探照灯光在云层下晃动起来。

  大概在第一束后面60英里的地方又出现了第二束光,和第一束光平行并且速度相同。紧接着又出现一束,又是一束——这样,天空嵌满了交替出现的光明和暗黑的带子。

  在此之前,福尔肯觉得他几乎习惯了奇迹,这纯粹无声的光明四射的景象,看起来不像是会造成一点轻微的伤害。不过,有时这一景象是那么令人惊异、难以解释,他感到全身发冷。令人胆寒的恐惧吞噬着他的自我控制力。任何人在不可知的力量面前,都会感到自己像个无助的弱者。木星上不仅仅有生命,并且还存在智能生物,这可能吗?也许,一个智能生物体开始对他这个外来的人做出反应了。

  “天哪,我们看到它了。”控制中心说。那语气听起来就像是他的敬畏心情的回声。“我们不清楚它是什么。坚持一会儿,我们问一下木卫3观察站。”

  刚才的景象慢慢地消失了。在远处地平线上奔跑的光带子非常微弱了,就像产生它们的能源濒临耗尽似的。五分钟后,它完全消失了,最后一束光沿着西边天空,微微地闪耀了一下便熄灭了。它的消逝使得福尔肯浑身上下感到整个的轻松。这种令人昏昏欲睡、同时又极其困扰人的场面,对于习惯于和谐宁静氛围的人类的大脑来说是毫无益处的,并且也不可能长时间承受它。

  这经历与其说让他接受某种事实,不如说令他更为震惊。电磁风暴仍属于他还能理解的事物,可是这东西却整个不可理喻。

  控制中心还在保持沉默,他知道,木卫3上的信息库正在加紧搜索,并且人类和计算机一道拼命地开动脑筋,解决这难题。如果他们也不能找到答案的话,这就有必要通知地球本部了。这样的话至少要耽误一小时。即使地球本部也不可能帮上忙,这个可能性是福尔肯不愿想到的问题。

  当福尔肯看到布雷纳尔博士又出现在通讯线路上时,他感到从未有过的高兴。这个生物学家的话听起来很轻松,也很克制,就像一个刚刚经历过巨大的智力上的考验的人那样。

  “你好,康泰基号,我们已经解决了你的问题,不过我们实在难以相信它。”

  “你刚才见到的是生物发光现象,类似于地球上的热带海域里的微生物有机体的发光现象。只不过这是发生在大气里,而不是在海洋中,然而原理一样。”

  “不过它的方式,”福尔肯反驳道,“是那样有规律,那样不自然,并且有成百上千英里的范围!”

  “它甚至比你所想象的还要大,你只见了它的一小部分。它整个超过3000英里宽,看起来像个旋转的轮子。你仅仅看到了轮辐,以每秒6/10英里的速度从你眼前滚过……”

  “仅仅一秒之内!”福尔肯实在忍不住插了一句,“动物不可能跑得这么快!”

  “当然不可能,让我解释一下。你所见的是‘贝它’声源震动波所激发的东西,以声速在移动。”

  “关于它们的运动方式还有什么?”福尔肯又追问道。

  “这正是令人奇怪的那一部分,也是很稀有的现象。不过,同样的光轮——除了要小上一千倍以外——也在地球上的波斯湾和印度洋里出现过。听着:大英帝国东印度公司的‘帕特纳’号,于1880年5月某日上午11时30分在波斯湾遇到‘一个庞大的通体发光的轮子,旋转着移近,它的轮辐像是从船边扫过一样。轮辐大约有二百或三百码长……每个轮子大约有十六根轮辐……’这儿还有一条消息:阿曼海湾,日期是1906年5月23日:‘那个光线强烈的发光体迅捷地向我们靠近,并且以极快的速度不断向西面发射刺眼的光来,如同战争中使用的探照灯的光束……在我们左面,是一个巨大的火轮,它的轮辐向远处滚动。整个轮子旋转了约二三分钟……’木卫3上的计算机从档案中还寻找出500个类似的例子。如果我们不及时终止它,它会把所有的例子都打印出来。”

  “我知道了,不过还有些搞不懂的地方。”

  “我不会责怪你。因为直到20世纪晚期,人们才得到一个较圆满的解释。似乎这些发光的轮子是海底地震的结果,它们总是发生在地震波能波及的浅海并且形成明显的波浪反应。有时是以条柱的形式,而有时则是以翻滚的车轮形式——人们把它叫做‘波塞冬的轮子’。人们最后通过在水下引发爆炸,然后用卫星拍摄下爆炸结果这一方式证明了上述假设。怪不得水手们总是有些迷信。谁会相信这样的事?”

  原来如此,福尔肯自言自语道。当“贝它”声源的声音达到最高点时,它显然在向各个方向发出震动波——通过低层大气中的压缩气体,通过木星固态的星体本身。那些震动波有时交叉,有时成十字形,它们在星球上此起彼伏,而这颗星便像一支铃档一般响起来。

  然而这个解释并未消除福尔肯的疑虑和恐惧,他难以忘却那些闪耀的光带,在深不可测的木星的大气中跳动。他感到他不仅仅在一颗陌生的星球上,而且是居于神话和真实之间的某个神秘的地带。

  这是一个绝对要发生点“什么事”的地方,并且人不可能预测到将是什么样的未来在等待着他。

  他还要在这里待上整整一天。

  六、美杜萨

  当拂晓真正降临时,天气起了突然的变化。“康泰基”号在暴风雪中穿行。蜡片般的雪大片大片地飘落,能见度几乎降到了零。福尔肯开始担心飞船外壳上会不断积压重量。他注意到飘到窗口旁的雪很快便化了,“康泰基”号不断喷出的热量将它们迅速融解了。

  如果他是在地球上驾驶气球飞行,他会很担心有“撞车”的危险,不过在这里至少没有这种危险,木星上的所有山脉都位于他身下几百英里的地方。如果飞船撞上那些飘浮的泡沫小岛,可能就像刺进微微发硬的肥皂泡一样。

  不管怎么说,他将水平雷达打开,那东西至今都毫无用处。而垂直雷达,则显示出他离那不可见的木星表面的距离,这要有用得多。接下来,他又得到另一个惊奇。

  许多洪亮的回声在一大片天空中,四面八方地响起来。它们之间的相距很远,并且在宇宙中像是毫无根基地悬在空中。福尔肯想起早期飞行员用来形容他们这职业中所遇的灾难之一的一个术语“云中裹着岩石”。这非常美妙地形容了躺在“康泰基”号轨道上的东西。

  这情景令人惊慌。福尔肯又想到,任何固体物质不可能在这种大气里悬浮,也许这是某种奇怪的气象学现象。无论怎么说,最近的声音距此都有125英里远。

  他向控制中心汇报,他们对此未做出任何解释。不过却告诉他一个令人高兴的消息,那就是他会在30分钟以后脱离暴风雪区。

  一阵猛烈的侧风突然吹在“康泰基”号上,飞船翻了个身,横在轨道上。对此,他没有预先收到警报。福尔肯需要使出浑身解数,才能控制住他这艘笨拙的飞船,不致使它倾覆。在几分钟内,他以每小时300英里的速度向北航行。此时,气漩又像开始那样,突然停了下来。他仍然高速前进,不过在平稳的空气中。他不知道刚才是否是卷进了木星的射流之中了。

  暴风雪开始消散。他见到了木星为他所准备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