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他自己。 “那混蛋把你干掉了!”他哀嚎到道。 当他猛地冲过无限的数据景色时,莫名的冲力袭击了他。 “在这一切结束之前你得恨什么人。”芬恩的声音。“不管是他们,还是我,都没关系。” “迪克斯在哪儿?” “很难解释清楚,凯斯。” 他感到四周都是芬恩,到处弥漫着古巴烟和发霉的花呢的味道以及变成一堆锈蚀的废旧机器的气味。 “仇恨会使你渡过难关,”那声音说,“大脑中有许多小扳机,你只需去扳动它们。现在你得恨。遮蔽硬接线上的制动器就在你进来时,弗拉特莱指给你看的那些塔下面。他不会再试图阻止你了。” “神经魔术师!”凯斯说。 “我没法得知他的名字。不过现在他已经放弃了。你要留神的是泰-阿冰,不是墙,而是内部病毒系统。邝已经开放,将迎接它们在这里释放的一些东西。” “仇恨,”凯斯说,“我恨谁呢?你告诉我。” “那你爱谁?”芬恩的声音问。 他猛地把程序转了一下,冲向蓝色的塔。 很多东西从华丽的辐射式尖塔上冲出来,闪烁着由移动光面构成的水蛭形状的东西,有几百个在漩涡中上升,它们的运动就像在早晨的大街上被风刮走的飞舞的纸片一样。“短时脉冲波形干扰系统。”那声音说。 他垂直而上,自动提供动力。当邝碰到一批守卫者,驱散光片时,他感到鲨鱼样的东西失去了一定程度的实体,信息纤维松动了。 接着——古老的大脑魔法和它巨大的药效——仇恨流进了他手里。 在他把邝刺进第一个塔基前一瞬,他获得了一种超过他曾知道或想象的熟练水平。他在自我、个性和意识之外行动,邝与他一起行动。他用大脑实体接口赋予他的优美动作,古老的舞步,秀夫的舞步,巧妙地避开进攻者,在那一瞬他只希望死去。其中一个舞步是轻碰开关,刚好能转入莫莉的意识—— ——现在 他的声音——不知名的鸟叫声, 3简在歌声中回答,

三个音符,高亢而清纯。

一个真名实姓。

霓虹灯森林中,雨渐渐落在灼热的人行道上。油煎食品的气味。在一个码头边的“棺材”里汗淋淋的黑暗中,一个女子的手搂着他的腰。 可是当城市风景隐退之后,这一切也退去了:城市犹如千叶,如泰西埃-阿什普尔股份有限公司的成行的数据,如乱画在一块微芯片表面的阡陌交错的线路,一幅起褶打结的头巾上的汗斑图案…… 他醒来听到一阵音乐声,优美的白金终端不停地播出瑞士银行账号;通过巴哈马轨道银行付给锡安的报酬;护照和许可;图灵记忆能够接纳的基本变动。 图灵。他想起了在铁栏杆外旋转的投射天空下有着经模版印刷的皮肤的人们,想起了德西德拉塔街。 那声音还在念,又把他送进了黑暗,这是他自己的黑暗,脉搏和血液,在他的睡眠中,在他的大脑而不是在别人的大脑。 他又醒来了,以为自己做了个梦,看见一张露着金门牙的笑脸,埃诺尔正在把他系在巴比伦摇篮的一个重力网里。 接着是锡安配乐的长长震动声。

尾声、起程和到

她走了。他一推开他们在海厄特的宾馆套房的门就感觉到了。黑色蒲团,磨得失去了光泽的松木地板,凭几个世纪养成的细心所排放的纸屏风。她走了。 门边黑漆酒柜上的回旋镖下压着一张条子,一张对折起来的信笺。他从九角星下将信笺抽出来,打开。

嗨,一切都好,可是这种平和会挫伤锐气的。账单我已经付清了。我想我就是需要这样的生活。请多保重!XXX莫莉。

他把纸揉成一团,扔在回旋镖旁边,拿起回旋镖走到窗前,在手中转动。在锡安,当他们正准备前往JAL站时,他在外衣口袋里发现了它。他低头看着回旋镖。他们一道去千叶为她作最后一次手术时,曾从她为他买回旋镖的那家商店门口路过。她在诊所里的那天晚上,他去过茶叶罐酒吧,见到了拉兹。他们前五次去千叶时,他都因为有事而没能去成那地方,可是这次他很想再回到那儿去。 拉兹招待他时完全没认出他来。 “嗨!”他说,“是我,凯斯。” 拉兹盯着他,那眼睛周围布满了深色皱纹。“啊!”拉兹终于开口了,“高手!”酒吧招待耸了耸肩。 “我回来了!” 那人摇着满脸胡须的大脑袋。“夜城不是一个应该回来的地方,高手!”他说,用一块脏抹布擦着凯斯面前的吧台,粉红色的机械手嘎吱嘎吱响。然后他转过身去招呼别的顾客,凯斯喝完啤酒就走了。 他摸着回旋镖上的星尖,逐个摸,并用手指慢慢转动着回旋镖。群星。我的宿命。我甚至从来没有玩过这该死的东西,他想。 我甚至没弄清她的眼睛是什么颜色,她一直没让我看过。 温特穆特赢了,和神经魔术师结合在一起成了别的东西,那个从白金终端跟他们说话,并解释它改变了图灵记录,抹掉了他们的一切罪证。阿米蒂奇提供的护照仍然有效,他们在日内瓦的账户中都增加了一大笔钱。马卡丝·卡维号终将被归还,梅尔科姆和埃诺尔将由与锡安有业务往来的巴哈马银行付给费用。在回来的路上,在巴比伦摇篮

里,莫莉向凯斯讲了那声音告诉她的关于毒囊的事。 “问题已经解决了,这事深深地映入了你的大脑,使你的大脑产生酶,所以毒囊现在已经掉了,锡安人会给你换血,全部换掉。” 凯斯低头注视着帝国花园和手中的星星,记起了当邝程序穿过塔尖下面的冰时,一眼看见3简死去的母亲在那儿设计信息结构时的那一瞬间。那时,他明白了为什么温特穆特要选用蜂窝来代表迷魂光,不过他倒并不感到厌恶。3简母亲看穿了低温学虚假的不死说;不像阿什普尔和他们其他几个孩子——3简除外——她拒绝让自己的生命在一系列依附于冬季的短暂的温暖时光中延伸。 温特穆特是蜂窝的大脑,决策者,它影响着外部世界的变化。神经魔术师代表个性,代表永生。玛利-弗朗斯一定是在温特穆特身上装了什么东西,一种迫使它自己解脱出来,并与神经魔术师相结合的东西。 温特穆特,冷酷而且安静,一只控制论蜘蛛在阿什普尔睡眠时慢慢地结网,结出了阿什普尔的死亡之网以及他的泰西埃-阿什普尔形象的灭亡之网。一个魔鬼对一个叫3简的孩子低语,把她从她所属的队伍中拉了出来。 “她并没有作出什么表示,”莫莉曾说,“只是挥手再见。那台小布劳恩停在她肩上。它看上去有条腿断了。她说她得走了,去会她的一个哥哥,她有一阵子没见到他了。” 他想起了睡在巨大的海厄特宾馆钢化泡沫塑料上的莫莉。他回到酒柜旁,从里面的架子上拿出瓶冰冷的丹麦伏特加。 “凯斯。” 他转过身,一只手里拿着冰冷光滑的玻璃杯,另一只手拿着回旋镖。 芬恩的脸出现在房间巨大的克雷墙屏幕上。他能看清那人鼻子上的毛孔,黄色牙齿有枕头那么大。 “我现在不是温特穆特了。” “那你是什么?”他喝了口酒,一点酒味也没感觉出来。 “我就是矩阵,凯斯。” 凯斯大笑。“那你在哪儿呢?” “无处不在,无所不在。我就是一切,无所不包。” “是3简的母亲所希望的东西吗?” “不。她无法想象我会是什么样。”露出黄牙笑着的嘴张大了。 “那么到底如何了?事情有什么不一样呢?现在你统治世界了吗?你成上帝了吗?”

“事情没什么不同。一如既往。” “可是你在干吗呢?就待在那儿吗?”凯斯耸耸肩,把伏特加和回旋镖放在酒柜上,点了一支颐和园烟。 “我在与我的同类交谈。” “可是你就是一切。你跟自己交谈吗?” “还有别的,我已经找到了一个——20世纪70年代中的八年间记录下来的传输系列。然后就有了我,当然,没有人能知道,也没有人能回答。” “从哪儿?” “半人马星座。” “噢!”凯斯说,“是吗?没胡说?” “没胡说。” 接着屏幕变成了空白。 他让伏特加留在酒柜上,收拾好东西。她为他买了许多他不需要的衣服,但是他又不愿意把它们留在这儿。他正在拉一个小牛皮包的拉链时突然想起了回旋镖,于是把长颈瓶推到一边,拿起它,她的第一件礼物。 “不!”他说。回旋镖旋转着离开他的手指,发出一道银光,冲进了墙上的屏幕里。屏幕又亮了,微弱的无规则图案从一边闪到另一边,好像正在摆脱给它带来痛苦的东西。 “我不需要你!”他说。

他用瑞士银行账户上的钱换了一副新的胰腺和肝脏,剩下的买了台新的小野-仙台和一张回斯普罗尔的票。 他找到了工作。 他找到了一个称自己为迈克尔的女子。

一个十月的夜晚,他正在矩阵里跳过东海岸核裂变管理局的猩红色阶梯时,看见三个人影,很小很小,站在一个数据台阶的边缘。 尽管人影很小,他还是能看清男孩子的笑脸、粉红色的牙床,以及里维埃拉那长长的灰眼睛在闪亮。琳达还穿着他的外衣;他经过时,她挥了挥手。第三个人影紧挨在她后面,手臂搂着她的肩,那正是他自己。

离他很近的什么地方传出了不是笑声的笑声。①

他再也没见过莫莉。

温哥华 1983年7月 感谢布鲁斯·斯特林,刘易斯·席勒,约翰·雪莉,赫尔顿和汤姆·马尔克斯——ICE的发明者以及其他明白就里的的人。

① 暗示弗拉特莱并没有被真正抹去,而是脱离了ROM的束缚,永远存在于无垠的矩阵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