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留下的那些警示信息,告诉所有人金色通道仍在他的带领之下,暗示未来还会发生其他可怕的事,它给欧德雷翟造成的影响远远胜过其他人。

厄崔迪家族那该死的预知能力!

“区区蝼蚁之帮?”

塔拉扎咬牙切齿,懊恼不已。

“若非为崇高事业,则旧事不足为道!”

“虽明知生之律动而不得闻”,如果这是真的该怎么办?

可恶!暴君还是能伤害到她们。

他究竟想传达什么信息?他不会让金色通道陷入危险境地。大离散的目的就是这个,人类朝各个方向奔窜,四散的方向就像刺猬身上的刺一样,数不胜数。

他当时预见到散失之人的回归了吗?他是否有可能预见到,他这条金色之路一旁会出现荆棘丛呢?

他知道我们会对他的能力产生怀疑。他知道的!

塔拉扎想到了那些关于散失之人回归的报告,这些报告的数量不断在增加。不同来历的人和制品大批涌现,十分神秘,许多证据都表明她们有不轨的图谋:这些人配备制造奇巧的无舰、复杂精密的武器和制品,她们的来历各不相同,采用的方法也形形色色。

其中一些还非常的原始,至少表面上看是这样。

她们想要的不只是美琅脂。散失之人回归的目的十分神秘,但塔拉扎从中看出了端倪:“我们想要你们拥有的古老秘密!”

尊母的信息也十分明确:“只要是我们想要的,我们都会拿走。”

塔拉扎心想:欧德雷翟手中握有一切必要的资源。她有什阿娜,如果伯兹马利成功了,那个死灵也会送往她身边,她还和特莱拉的尊主之主结成了同盟。她本可以拥有整座拉科斯星球!

只要她不是厄崔迪家族的后代。

塔拉扎看向桌子上方的投影区域,上面显示着新的死灵和之前被杀的几个的对比数据。每个新的死灵都会跟之前的那些略有差异,这一点非常明显,特莱拉人在完善死灵的某些特质。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线索会隐藏在这些新变脸者中吗?很明显,这些特莱拉人始终在研发一种无懈可击的变脸者,他们与假冒对象间完全不存在差异,不仅会复制受害人的浅层记忆,还会窃取对方内心的思想和真实身份。这种延续生命的方式,比特莱拉尊主如今使用的更有诱惑力,所以他们才不断地研发新的变脸者。

大部分议事圣母和她抱有相同的看法:这样的假冒者最终会变成那个模仿对象。欧德雷翟关于那个杜埃克变脸者的报告也印证了这一点。面对这样的变脸者,或许即便是特莱拉尊主也无法令他们挣脱模仿对象的外形和表现,变回原本的面貌。

挣脱不了的还有他们的信仰。

该死的欧德雷翟!她将圣母们逼入了窘境,欧德雷翟知道,她们别无选择,只能追随自己!

她怎么会知道这一点?又是因为她的强大天赋吗?

我不能盲目行事,我必须知道原因。

塔拉扎动用记忆中的冷静要诀,让自己平静下来,情绪沮丧时,她不敢贸然做决定。她盯着切诺厄圣母的雕像看了许久,终于恢复常态。塔拉扎离开犬椅,回到了那扇她最爱的窗户前。

在姐妹会的管理下,这座星球的气候十分宜人。每当塔拉扎看向窗外,看着日升日落间各不相同的四时景致,她的心情就会轻松许多。

饥饿感向她袭来。

我今天同侍祭和见习圣母一起吃饭。

和年轻人待在一起,重温用餐礼仪,恢复每日早、午、晚的进食时间,她有时通过这种方式自我调节。这样,她就能重新找到可以依靠的力量。她喜欢观察自己的同伴。她们谈论各种深刻的话题,就像潮水一样,蕴藏着未经发掘的强大力量,贝尼·杰瑟里特能够给这种力量提供源源不断的能量。

诸如此类的想法让塔拉扎的内心恢复了平衡。远处有时会传来令人头疼的问题,她可以毫无热情地考虑这些问题。

欧德雷翟和暴君说得没错:如果不以崇高事业为目的,我们什么都不是。

欧德雷翟是拉科斯上一切重要事务的决策者,但她的身上带有厄崔迪家族的种种弱点,没有人能回避这一事实。欧德雷翟总会表现出厄崔迪谱系特有的缺陷。她对犯错的侍祭总是过于仁慈,喜爱之情便是从这样的行为中产生的!

这些感情会蒙蔽人的判断力,非常危险。

它会削弱他人的力量,然后这些人便需要因此付出代价。姐妹会任命了更加合适的圣母,让她们负责教导犯错的侍祭,纠正这些侍祭的缺点。当然,欧德雷翟的行为暴露了这些侍祭身上的弱点,这一点无可否认。或许欧德雷翟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有意为之。

每当她这样想时,心中便会产生一种微妙而强大的情绪。她不得不强压下心头强烈的孤独感,这股情绪便在心中继续郁结发酵。忧伤的情绪可能影响人的判断力,程度可能和喜爱之情,甚至爱情不相上下。在塔拉扎和善于观察的记忆圣母们看来,这是对死亡产生的情感反应。最终,她也只能以记忆的形式存在于其他人的脑中,她必须面对这个现实。

她意识到,记忆和意外发现削弱了自己的力量,就在她需要一切可用资源的时候!

可我还没有死。

塔拉扎知道怎么恢复平静,她也知道在这之后会发生什么。每次战胜忧伤的情绪后,她都会以一种更加积极、更加坚定的感情面对自己的生命和人生目标。作为大圣母,她因为欧德雷翟犯下的错变得更加强大。

欧德雷翟也明白这一点。想到这里,塔拉扎不禁冷笑。每当大圣母战胜了忧伤情绪,她在众圣母前的表现就会更加强势。其他人观察到了这样的规律,但只有欧德雷翟知道她内心还隐藏着愤怒之情。

这就对了!

塔拉扎意识到,自己找到了懊恼情绪的根源。

很显然,在多个场合下,欧德雷翟都注意到了影响大圣母行为的关键因素。对于别人利用她的生命做的那些事,塔拉扎的内心产生了莫大的愤怒。她绝不能将怒气宣泄出来,但她需要动用大得可怕的力量,才能压制住怒火。这样的愤怒永远不得平息。这种感觉多么难熬啊!欧德雷翟注意到这件事,让她心里的这种感觉更加强烈。

当然,这样的情绪也会产生相应的效果。贝尼·杰瑟里特的训练让她们的大脑得到了某种锻炼,她们在内心构筑起层层防御机制,不给外人留下任何窥探的机会。爱情是宇宙中一股最为危险的力量,她们必须保护自己不受爱情的影响,圣母决不能牵扯入亲密的私人关系中,即使是为了执行贝尼·杰瑟里特的任务也不行。

模拟:为了保护自己,我们会扮演必要的角色。贝尼·杰瑟里特会坚持下去的!

这一次,她们会屈从多久?又一个三千五百年吗?让他们都去死吧!都只是暂时的而已。

塔拉扎从窗边转过身,不再看窗外的怡人风景。她感觉自己确实恢复平静了,体内融入了新的力量,足够让她扫除心中的抵触情绪,摆脱困扰,正视自己现在必须做的事。

我要去拉科斯。

她无法再逃避那个让她产生抵触情绪的原因。

我可能得让贝隆达如愿了。

35

自我的生死、物种的存续、环境保护,这些是驱动人类向前的力量。你可以看到,这些事情相对的重要性会随着人年纪的增长而变化。人到了某个年纪,哪些成了最紧要的事情?天气?消化系统的状态?他们真的在意这些事情吗?肉体能够察觉到所有这些欲望,也希望能够得到满足。除此之外,他们还会在乎什么事情呢?

——雷托二世与赫娃·诺里言,他的声音:达累斯巴拉特

米勒斯·特格醒了,周围一片漆黑,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副担架上,几台浮空装置托在下面。借着装置微弱的光,他看到浮空装置的一排小灯倒挂在自己周围。

他嘴里被人填上了东西,两只手牢牢地捆在了背后,双眼倒是没有被遮住。

看样子他们不在乎我会看到什么东西。

他看不出这些人的身份,身旁的黑影上上下下地移动,他感觉他们可能正在坎坷不平的地形里向下走。一条小路?担架在浮空装置上平稳地移动着。每当遇到不好走的路,特格身边的人便会停下脚步,商量如何继续前进,他在这种时候可以察觉到浮空装置微弱的“嗡嗡”声。

他的视线时不时地穿过阻碍视野的障碍物,看到了前方闪烁的光。他们很快走到了一个明亮的区域,停在了那里。他看到一盏球形灯拴在了一根竿子上,离地大约三米,在寒冷的微风中轻轻摇动。他借着球形灯黄色的光,看到一片泥泞的空地中间有一座破房子,雪地里有很多车轮的痕迹和脚印,空地周围有一些灌木丛和稀稀疏疏的几棵树。一支手电扫过了他的眼睛,对方没有说话,但是特格看到那人向着那间房子做了一个手势。他很少见到这么破败的建筑,好像稍微碰一下就会塌下来,他觉得那个房顶肯定漏雨。

身边的人动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带着他走向了那个破屋。他趁着昏暗的光打量了一番护送自己的这些人,所有人都遮住了嘴巴和下巴,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头上的兜帽盖住了他们的头发。他们的服装臃肿,只能看出四肢,看不出身体其他的细节。

竿子上的球形灯灭了。

房子打开了一扇门,一道炫目的光从房内照了出来。那些人赶紧把他送了进去,然后走了出去,他听到他们关上了房门。

室内的光亮颇为刺眼,他眨了几下眼睛,才从黑暗中适应过来。他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心中产生了一种奇怪的错乱感觉。他原本以为房子内部和外部一样破败,没想到里边却十分整洁,没有几件家具,只有三把椅子、一张小桌和……一台伊克斯刑讯仪!他倒抽了一口气,他们难道没闻到他呼出的谢尔气味吗?

既然他们这么粗心,姑且就让他们动用那台刑讯仪吧。虽然他会受到不少痛苦,但是他们在他的大脑里什么也不会找到。

他听到自己身后什么东西“啪”的响了一下,然后听到了移动的声音。三个人走进了他的视野,在担架的尾部站成了一排,一言不发地注视着他。特格挨个打量了三个人一番,左边那个人身穿一件深色单衣,翻领敞开了。这人是个男的,脸型偏方正,特格见过一些伽穆的土著,相貌和他相仿——眼睛小,眼神犀利,直直地看透了特格。这是一张判官脸,绝对不会因为你的痛苦而动容。哈克南家族当年带进来了不少这样的人,他们为了达到目的可以动用一切手段,即便令他人受到了极大的痛苦,也可以面不改色。

特格正前方的那个人穿着一件臃肿的黑灰相间的衣服,和护送他的那些人穿着相似,但是这个人摘下了兜帽,一头灰白的短发,脸上毫无表情。特格从这个人的脸上看不出任何东西,从衣服上也看不出什么,完全判断不出此人是男是女。特格将这张面孔记录了下来——宽额头,方下巴,嘴巴不大,紧紧地抿着,一副厌恶的表情,鼻梁像刀一样锋利,两边各是一只绿色的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