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的话影响我的判断力了吗,贝尔?”

“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贝尼·特莱拉是一群卑鄙无耻之徒。”

“不要转移话题,贝尔。你的思绪就像花丛里的昆虫一样,四处乱窜。你到底察觉到什么了?”

“那些特莱拉人!他们制作那个死灵另有目的,而欧德雷翟现在让我们……”

“你一直在重复同样的话,贝尔。”

“特莱拉人喜欢走捷径,他们对基因的看法跟我们不一样,那不是人类应该有的想法,他们做出来的都是怪兽。”

“他们真的是这样的吗?”

贝隆达走进房间,绕过桌子,最后站在了塔拉扎身旁,正好挡在了她的视线和切诺厄圣母的半身像之间。

“和拉科斯的祭司结盟,没问题,但是特莱拉人不行。”贝隆达握紧拳头,长袍随着动作相互摩擦,发出沙沙的声音。

“贝尔!现在的大祭司是一个顶替他的变脸者。你的意思是,让我们和他结盟?”

贝隆达愤怒地摇了摇头:“信仰夏胡鲁的人很多!到处都是。如果我们参与调包大祭司的事情暴露了,他们会有什么反应?”

“别再说了,贝尔!我们已经采取了必要的措施,确保在那里处于劣势的只有特莱拉人。在那件事情上,欧德雷翟做得没错。”

“大错特错!如果我们和他们同流合污,那我们也会落于下风。我们将被迫为特莱拉人卖命,这比长期屈服于暴君的淫威下还要糟糕。”

塔拉扎看见贝隆达眼睛里闪着恶毒的光。她的反应可以理解。回想起神帝统治下她们曾遭受的奴役,即便是最为淡定的圣母,脑中也会闪现出一些令人不寒而栗的回忆。那个时期,姐妹会常年屈服于暴君的淫威之下,贝尼·杰瑟里特随时都有灭亡的可能。

“难道你觉得,加入这么个愚蠢的同盟,我们的香料供应就能有保障了?”贝隆达质问道。

塔拉扎知道,这是老生常谈了。没有美琅脂,没有香料之痛,也就不会有圣母。那些大离散回来的贱人,她们的一个目标,便是香料和贝尼·杰瑟里特在这方面的优势。

塔拉扎回到桌子旁,坐回了犬椅,向后靠了过去,等着它适应自己的身体曲线。这是个问题,一个属于贝尼·杰瑟里特的问题。尽管姐妹会一直在孜孜不倦地搜寻、实验,但她们至今尚未找到香料的替代品。宇航公会或许需要美琅脂才能让宇航员进入深度香料迷醉状态,不过如今他们能用伊克斯的航行机器作为代替。伊克斯和他们的附属机构在公会市场上形成了竞争关系。他们找到了替代品。

我们没有任何能够替代美琅脂的东西。

贝隆达走到桌子的另一边,双拳置于光滑的桌面上,身体前倾,低头看向大圣母。

“而且我们到现在还不知道特莱拉人到底对我们的死灵做了什么!”

“欧德雷翟会调查清楚的。”

“但是要饶恕她的背叛罪行,光靠这一点是不够的!”

塔拉扎低声说道:“我们世世代代都在等待这一刻的到来,如果照你说的做,那这个计划可能就这么流产了。”她扬起手掌,轻轻地拍在桌面上。

“那个了不得的拉科斯计划已经不再是我们的计划了。”贝隆达说,“可能一直都不是。”

塔拉扎集中起大部分的精力,重新审视起这个熟悉的观点来。在刚才的会议上,争论中的圣母们多次提到了这件事。

死灵计划是由暴君发动的吗?如果是,她们现在能做些什么?她们应该做些什么?

在这场持续很久的争论中,每个人都想到了那份《少数报告》。施万虞已经死了,但她的势力依然活跃在姐妹会内部,如今看来,贝隆达也成了她们中的一员。姐妹会是否已经丧失理智,正一步一步走向灭亡的深渊?欧德雷翟在拉科斯的密室里发现了那些隐藏的信息,这似乎可以看作一个不祥的预兆。欧德雷翟在提交报告时,还描述了她在发现信息前内心的恐慌。面对这样一件事,没有圣母能够泰然处之。

贝隆达直起身子,交叉双臂置于胸前。“我们从未完全摆脱年少时老师的影响,也从没完全脱离过我们形成的范式,难道不是吗?”

这是只有在贝尼·杰瑟里特的争论中才会出现的观点,她们会由此联想到自己的情况。

我们是不为人知的贵族,子孙才能继承我们的权力。是的,这是我们与生俱来的理念,米勒斯·特格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贝隆达找了一张直背靠椅坐下,双眼平视塔拉扎。“在大离散的巅峰时期。”她说,“我们损失了百分之二十左右的失败者。”

“回来的那些并不是失败者。”

“但是暴君肯定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

“贝尔,大离散是他的目标,这是他的金色通道,人类的生存!”

“我们知道他是怎么看特莱拉人的,可他却让他们活了下来。他有能力让他们灭亡,但他却没有!”

“他想要多样化的宇宙。”

贝隆达的拳头狠狠地砸在了桌子上:“他确实做到了!”

“贝尔,这些事情我们已经争论了很多遍了,但我现在依然无法忽略欧德雷翟做过的事。”

“卑躬屈膝!”

“并非如此。在暴君之前,我们屈从过任何一任帝王吗?我们连穆阿迪布也未曾屈从过!”

“我们依然身处暴君布下的陷阱中。”贝隆达控诉道,“那你说,为什么特莱拉人还在继续制造他钟爱的死灵?已经过去一千年了,死灵还是一个接一个地从伊纳什洛罐跳出来,就像跳舞的娃娃一样。”

“你觉得特莱拉人还在秘密地接受来自暴君的命令?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就和欧德雷翟站在一边了,她为我们创造了绝佳的条件,让我们能够好好地调查这件事。”

“他没下过这种命令!他只不过做出了那个死灵,那个对贝尼·特莱拉非常重要的死灵。”

“难道他对我们不重要吗?”

“主母,我们必须现在就逃离暴君设下的陷阱!而且要用最直接的方法。”

“贝尔,决定权在我。我依然倾向谨慎地跟他们结盟。”

“那么至少我们要杀了那个死灵,什阿娜可以生孩子,我们可以——”

“现在还不是时候,而且这原本就不是一个单纯的交配计划!”

“可我们现在可以把它变得单纯些。关于厄特雷迪家族的预见能力,如果你判断错了,那怎么办?”

“贝尔,你的所有提议,目的不过是离开拉科斯和疏远特莱拉人。”

“我们现在的美琅脂储量,足够姐妹会连续使用五十代,如果定量供给,还能更久些。”

“贝尔,你觉得五十代很久吗?现在这个位子上坐的是我而不是你,原因就在这里,你还不明白吗?”

贝隆达把自己从桌旁推开,她的椅子摩擦地面发出了刺耳的声音。塔拉扎看得出来,贝隆达并不服气,她不再值得信任了,也许不能再留着她了。可这又跟崇高事业有什么关系呢?

“这么争下去不会有结果的。”塔拉扎说,“你走吧。”

房间里只剩自己一人,塔拉扎又想起了欧德雷翟的信息。不祥的预兆。不难理解为什么贝隆达她们反应那么激烈。但这些激烈的反应恰恰说明她们缺乏自控能力,这很危险。

姐妹会还没到写临终遗言的时候。

欧德雷翟和贝隆达内心产生的恐惧是一样的,不过,她们在恐惧下作出的决定却不一样。对于拉科斯那些刻在石头上的信息,欧德雷翟的解读带有警告意味:

这些一样也会过去的。

大离散那些贪婪的游民,我们会在她们的围攻下灭亡吗?

不过,伊纳什洛罐的秘密几乎就在姐妹会的掌握之中。

如果我们掌握了这个秘密,就没有什么能够阻挡我们了!

塔拉扎开始环视整个房间,这里仍然是贝尼·杰瑟里特力量的所在。外面是一片无舰编织成的保护网,圣殿星球便隐藏在其后,它的具体位置没有任何记录,只深深印在每个自己人的脑中,隐藏在浩瀚的宇宙中。

可这只是暂时的!随时都可能出现意外。

塔拉扎挺直了肩膀。采取必要的防范措施,但不能受这些担忧情绪的影响,务必始终保持隐藏状态。每当塔拉扎想要摆脱不良情绪的影响,应对恐惧的心法口诀总是特别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