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飞快地向后瞟了一眼,只见雷托的御辇依靠浮空器威武地飘移下台。

艾达荷转回头,加快了步伐。

人群中的小路开始收窄。在一片古怪的静默气氛中,女人们一边靠近,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们的目标——先是艾达荷,再是他身后伊克斯御辇上那具硕大的准沙虫身躯。

艾达荷强自镇定地向前走去,各个方向都有女人伸过手来摸他、摸雷托,甚至光是摸一下御辇。在这些触摸中,艾达荷感觉到了压抑的激情和有生以来最深切的恐惧。

25

领导问题将不可避免地归结为:谁来扮神?

——穆阿迪布,摘自《口述史》

赫娃·诺里跟随一名年轻的鱼言士传令兵走在盘旋通往奥恩城地下深处的宽阔坡道上。她在节庆第三日午夜前接到了雷托皇帝的传召,当时她正专注于调节情绪平衡。

她的第一助理奥思瓦·耶克不是一个好相处的男人——沙色头发,瘦长脸,一对眼睛从不长时间看着某样东西,也从不直视对话者的眼睛。耶克交给她一张梅默雷兹纸,说是“近期节庆城暴力事件汇总报告”。

她坐在一张书桌前,耶克站得离桌子很近,眼朝下盯着她左边的某个地方。他说:“鱼言士正在全城范围内屠杀变脸者。”他并没有显得震惊。

“为什么?”她问。

“据说贝尼·特莱拉【25】有行刺神帝之举。”

一阵惊恐袭遍她的全身。她往后一靠,环视着这间大使办公室——这是一个圆形房间,配一张半圆形书桌,锃亮的桌面下暗藏着多种伊克斯设备的控制器。暗色调装潢颇符合机要之处的氛围,棕色木制嵌板下藏有防监听监视装置。整个房间不设窗户。

赫娃尽力掩饰心中的不安,抬眼看着耶克问道:“那么雷托皇帝……”

“行刺活动似乎对他毫无影响。不过这也许可以解释那场鞭刑。”

“也就是说你认为的确存在行刺的图谋?”

“是的。”

这时出现一名雷托皇帝派来的鱼言士,接待室刚一通报她就进门了。有个贝尼·杰瑟里特的干瘪老太太跟在后面,鱼言士介绍她是“安蒂克圣母”。安蒂克专注地盯着耶克。长着一张嫩滑的娃娃脸的年轻鱼言士传话道:“圣上命我重复他说过的一句话:‘我一传你,就必须立即回来。’现在他传你。”

就在鱼言士说话的时候,耶克开始烦躁不安。他四处乱看,似乎在房间里找一样并不存在的东西。赫娃在外衣上加了件深蓝色袍子,嘱咐耶克待在办公室里等她回来。

使馆外的橙色夜灯下,街道一反常态的空空荡荡,安蒂克看着鱼言士,只说了声“没错”,就跟她们分手了。鱼言士把赫娃从阒寂的街上带到一栋无窗的高楼,那条螺旋陡坡就直通此楼的地下室。

走在这条半径很小的螺旋坡道上,赫娃感到一阵阵晕眩。明亮的迷你白色球形灯飘浮在中庭,照耀着叶片巨大的紫绿色藤蔓植物。这种植物攀悬在闪闪发光的金丝上。

这条坡道铺有黑色软性路面,听不出脚步声,这反而让赫娃对袍子轻微的窸窣声敏感起来。

“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赫娃问。

“去见圣上。”

“这我知道,可他在哪儿?”

“在他的私人宫殿。”

“深得可怕。”

“是的,圣上喜欢地下深处。”

“这么转啊转的把我搞得头都晕了。”

“要是不看那些藤蔓会好些的。”

“这是什么植物?”

“这叫藤萦,应该是没有一点气味的。”

“我没听说过。是从哪儿来的?”

“只有圣上知道。”

接下来两个人沉默地走着。赫娃试着理了理心绪。神帝让她充满了悲伤。她能感觉到他里面的那个男人,那个本来应该存在的人。一个人为什么要把一生投入到这项事业中去呢?有人知道吗?莫尼奥知道吗?

也许邓肯·艾达荷知道。

她的思路转到了艾达荷身上——真有魅力,男人味儿十足!她觉得自己深受吸引。要是雷托拥有艾达荷的身体和外表就好了。可莫尼奥——那是另一个问题了。她看着鱼言士的脊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