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孙儿们在什么地方?”她问道,语气变得严厉起来。

  他眨了眨眼,随后说道:“斯第尔格认为他们进了沙漠——躲了起来。或许他们预见到了危机的降临。”

  杰西卡瞥了艾尔-法利一眼。后者点点头,表示她事先猜得不错。“阿丽亚在干什么?”杰西卡问道。

  “她的所作所为正在激起一场内战。”他说道。

  “你真的认为会走到那一步吗?

  艾德荷耸了耸肩膀。“或许不会。现在是讲究享乐的时代,人们更愿意倾听讨人喜欢的见解,而不是走向战争。”

  “我同意:”她说道,“好吧,我的孙儿们该怎么办?”

  “斯第尔格会找到他们的——如果……”

  “是的,我明白。”看来一切得看哥尼·哈莱克的了。她转过身,看着左边墙上的岩石,“阿丽亚牢牢地控制了权力。”她扭过头来看着艾德荷,“你明白吗?使用权力的方法应该是轻轻地握住它。抓得太紧将受到权力的控制,并成为权力的牺牲品。”

  “就像我的公爵经常教导我的那样。”艾德荷说道。

  不知为什么,杰西卡知道他指的是老莱托,而不是保罗。她问道:“我将被……绑架到什么地方?”

  艾德荷盯着她看,仿佛要看穿兜帽下的阴影。

  艾尔-法利走上前来。“我的夫人,你不是真的想……”

  “难道我无权决定自己的命运吗?”杰西卡问道。

  “但是这……”艾尔-法利朝艾德荷扬了扬脑袋。

  “阿丽亚出生之前,他就是我忠诚的侍卫,”杰西卡说道,“他斯之前还救了我和我儿子的命。我们亚崔迪家族永远记得这些恩情。”

  “那么,你会跟我走吗?”艾德荷问道。

  “你要把她带到哪儿去?”艾尔-法利问道。

  “你最好不要知道。”杰西卡说道。艾尔-法利阴沉着脸,但他持着沉默。他脸上的表情泄露了他的踌躇不决:他理解杰西卡话中的智慧,但仍然对艾德荷是否可信表示怀疑。

  “帮助我的敢死队员该怎么办?”杰西卡问道。

  “如果他们能去泰布穴地,他们将得到斯第尔格的支持。”艾德荷说道。

  杰西卡看着艾尔-法利。“我命令你去那儿,我的朋友。斯第尔格能让敢死队员参与搜寻我的孙儿们的行动。”

  老耐布垂下眼睛。“服从摩亚迪母亲的命令。”

  他服从的仍然是保罗,她想。

  “我们应该马上离开这里。”艾德荷说道,“他们肯定会搜到这里来的,而且很快。”

  杰西卡身体向前一倾,以比·吉斯特向来不会忘记的优雅姿态站了起来。经历了昨晚的夜间飞行之后,她越发感到自己老了。她开始移动脚步,但她的思维仍系在与孙子的那场谈话上。他究竟在做什么?她摇了摇头,马上假装整了整兜帽,以掩饰这个动作。人们一不小心就会错误地低估莱托,观察普通孩子所形成的概念通常会令人对这对双胞胎继承的生命记忆做出错误的判断。

  她注意到了艾德荷的站姿。他放松地站在那儿,为力做好了准备。他的一只脚站在另一只前面,这个姿势还是她教给他的。她飞快地朝那两个年轻的弗雷曼人瞥了一眼,然后又看了看艾尔-法利。老耐布和两个年轻人的脸上依然写满了怀疑。

  “我可以将生命托付给这个人,”她指着自己对艾尔-法利说道,“而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我的夫人,”艾尔-法利抗议道,“但是……”他盯着艾德“他是库丁的丈夫。”

  “他是公爵和我训练的。”她说。

  “但他是个死灵!”艾尔-法利声嘶力竭地说。

  “我儿子的死灵。”她提醒道。

  对于曾经发誓将生命献给摩亚迪的敢死队员来说,这个回答已经足够了。他叹了口气,让开身体,并示意两个年轻人去掀开门帘。

  杰西卡走了出去,艾德荷跟在她身后。她转过身,对门廊里的艾尔-法利说道:“你去斯第尔格那儿。他值得信赖。”

  “是的……”但她仍然听出老人声晋的疑虑。

  艾德荷碰了碰她的胳膊。“我们必须马上离开。你有什么要带的吗?”

  “只需带上我正常的判断力。”她说道。

  “为什么?你担心你犯了一个错误?”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你是我们中间最好的扑翼机驾驶员,邓肯。”

  他并没有觉得好笑。他越过她,沿着他来时的路匆匆而去。艾尔-法利走到杰西卡身边说道:“你怎么知道他是开着扑翼机来的?”

  “他没穿滤析服。”杰西卡说道。

  艾尔-法利似乎为自己错过了这个明显特征而有些局促,然而他并不打算就此缄默。“我们的信使直接把他从斯第尔格那儿带到这里。他们可能被盯上了。”

  “你们被盯上了吗,邓肯?”杰西卡冲着艾德荷的后背问道。

  “你应该很清楚,”他说道,“我们飞得比沙丘低。”

  他们转入一条小路,螺旋形的梯子将路引向下方,路的尽头处是一个空旷的房间,棕色岩石墙高处悬挂着的球形灯将房间照碍透亮。一架扑翼机面对着墙壁停在那儿,像等待着春天的昆虫一样趴着。墙壁上有机关,整堵墙其实是一扇门,门外就是沙漠。尽管这个穴地很穷,但它仍然保存着一些秘密的机动设施。

  艾德荷为她打开扑翼机的舱门,搀着她坐在右手座椅上。她的目光扫过他,发现他的额头上正在冒汗,那头如黑羊毛一般的投发都打结了。杰西卡不由得想起了过去这颗头颅在嘈杂的山洞内鲜血直流的情景。然而,冷冷的特雷亚拉克斯眼珠令她走出了回忆。再也不会像过去那样了。她系上了安全带。

  “你很久没有带我飞行了,邓肯。”她说道。

  “很久很久了。”他说道,并检查着各个控制按钮。

  艾尔-法利和两个年轻人站在机器旁,准备好将整面墙打开。

  “你觉得我对你有怀疑吗?”杰西卡轻声问道。

  艾德荷将注意力集中在引擎上,他启动了推进器,看着指针跳动。他嘴角浮出一丝笑容,在他富有立体感的脸上稍纵即逝,就像它来时那般迅捷。

  “我仍然是亚崔迪家族的人,”杰西卡说道,“阿丽亚已经不是了。”

  “别担心,”他咬着牙说道,“我仍然效忠于亚崔迪。”

  “阿丽亚已经不是亚崔迪的人了。”杰西卡重复道。

  “你不必提醒我!”他咆哮道,“现在闭嘴,让我好好驾驶这家伙。”

  他话语中的绝望出乎杰西卡的意料,这不像是她所熟悉的艾德荷。压下心头再次升起的恐惧后,她问道:“我们去哪,邓肯?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

  他朝艾尔-法利点了点头,机库门打开了,他们暴露在明亮的日光下。扑翼机向前跳了一步,开始爬升。它的机翼有力地挥动着,喷气发动机在轰鸣,随后他们冲入空旷的天空。艾德荷设定了一条西南方向的航线,朝着撒哈亚山脊飞去。从这儿看过去,那地方就像沙漠上的一根黑线。

  他说道:“别把我想得太坏,我的夫人。”

  “自从那天你喝多了香料啤酒,在我们的阿拉肯大厅内大喊大叫那一刻起,我就再也不会往坏处想你了。”她说道。但事实上,他的话确实引发了她的怀疑。她放松身体,做好防御的准备。

  “我也记得那个晚上,”他说道,“我那时太年轻了……没有经验验。”

  “但你已经是公爵手下最出色的剑客。”

  “还算不上,我的夫人。哥尼在十次内有六次能击败我。”他看了她一眼,“哥尼在哪儿?”

  “在为我办事。”

  他摇了摇头。

  “你知道我们要去哪儿吗?”她问道。

  “是的,夫人。”

  “告诉我。”

  

“很好。我承诺过,我将伪造一起针对亚崔迪家族的阴谋,而且要让别人看不出破绽。只有一个办法能够做到这一点。”他按下控制盘上的一个按钮,一个茧式束缚器从杰西卡的椅子上弹了出来,用无法扯断的软带子包裹住她的全身,只露出头部,“我要带你去萨鲁撒·塞康达斯星,”他说道,“去法拉肯那儿。”

  在一阵少见的慌乱中,杰西卡想挣断带子,但带子却越捆越紧,只有在她放松下来之后,带子才稍稍松动了些。挣扎过程中,她感觉到了带子上的保护鞘中藏有致命的释迦藤。

  “释迦藤的触发装置已经被解除了。”他的眼睛看着别处,“还有,别打算对我用魔音大法。你能用声音控制我的时代早已过去。”他看着她,“特雷亚拉克斯给我配备了对抗魔音的机制。”

  “你听命于阿丽亚,”杰西卡说道,“她……”

  “不是阿丽亚,”他说道,“我们在为传教士做事。他想让你像过去教导保罗一样教导法拉肯。”

  杰西卡的身体僵住了。她记起了莱托的话,原来那就是她将拥有的有趣的学生。她说道:“那个传教士——他是我儿子吗?”艾德荷的声音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了过来。“我也很想知道。”

第26章

  宇宙只意味着存在;这就是敢死队员眼中的宇宙。宇宙既不是威胁,也不带来希望。宇宙中的许多事物完全在我们的控制力之外:流星的坠落,香料包的爆发,衰老与死亡……这些都是宇宙中的现实,不管你感觉如何,你都得面对它们。你不可能用言语将它们封闭在外。它们能以自身那无语的方式接近你,随后你就能明白“生与死”的意义。理解了这段话,你会感到由衷的喜悦。

  ——摩亚迪对他的敢死队员说过的话

  

  “这些就是我们的计划。”文希亚说道,“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法拉肯没有动,他坐在母亲对面。金色的阳光照耀在他身后在铺着白色地毯的地板上留下了他的影子。从他母亲身后的墙壁上反射过来的光线在她头上笼罩了一层光圈。她穿着通常德白色长袍,镶着金边,显示着逝去的皇室生活。她那张鹅蛋形的脸上十分平静,但他知道她正在观察他的反应。他觉得胃里空空的,尽管刚刚才吃过早饭。

  “你不同意?”文希亚问道。

  “有什么值得不同意的吗?”他问道。

  “我是说……我们一直瞒着你,直到现在?”

  “哦,那个啊。”他观察着母亲,想将自己的心绪集中到这件事上来,但他却一直在想着近期他注意到的一件事,那就是泰卡尼克不再称呼她为“我的公主”。他现在怎么称呼她?皇太后?

  为什么我会有一种失落感?他想,我究竟失去了什么呢?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他失去了无忧无虑的日子,失去了随心所欲的日子。如果他母亲的阴谋实现了,那些日子就真的一去不复返了。新的责任需要他努力去承担。他发现自己痛恨这一切。他们怎么能这么随意处置他的生活?甚至没有和他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