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现在来?

  扑翼机的机翼一上一下拍打了几下,整架扑翼机腾空而起。她切切实实感受到了地位所带来的浮华和权力——但是这些都是多么地脆弱。多么脆弱啊!

  为什么是现在?在自己的计划还没有完成的时候?

  空中飘浮的沙尘渐渐褪散了。她能看到阳光照耀着行星的大地。地貌正在发生巨大的变化,过去干燥的土地上覆盖了大面积的绿色植物。

  如果无法预见未来,我会失败的。哦,只要具备了保罗的预见能力,我将会做出一番怎样的丰功伟绩呀!我乞求这样的预知能力。但并不是为了解决自己的痛苦。

  痛苦的渴求使她浑身战栗,她惟愿她没有这样的愿望,和其他人一样,接受呱呱坠地的冲击,懵懵懂懂、平平安安地了此一生。但是,不!她生来就是一个亚崔迪,母亲的香料瘾激活了潜藏在她记忆深处的无数世纪的意识,她是个受害者。

  为什么我的母亲今天回来?

  哥尼·哈莱克应该和她在一起——那位无比忠实的仆人;外貌丑陋的雇佣杀手;忠诚坦率;一位音乐家,既可以用乐器拨片杀人,又可以轻松地用巴喱斯九弦琴奏乐助兴。有人说他已经成为她母亲的情人。这一点还有待确认,它可能会成为最有价值的情报。

  变成普通人的想法不知不觉间离开了她。

  必须引诱莱托喝下香料迷汤,进入香料激发的沉醉状态。

  她想起以前问过莱托,他会怎样处理和哥尼·哈莱克的关系。莱托当时便察觉到了这个问题背后的深意,他说哈莱克忠诚于“一个错误”,然后又补充了一句:“他崇拜我……的父亲。”

  她注意到了那片刻的犹豫,莱托差点脱口说出“我”,而不是“我的父亲”。是啊,有时要把基因记忆和活人自己的言行分开是很困难的。有关哥尼·哈莱克的回忆就不容易区分。

  阿丽亚的嘴角露出一丝冷冷的微笑。

  保罗去世后,哥尼与杰西卡夫人一直在卡拉丹。现在,他的返回将会使已经十分复杂的形势更加复杂化。回到阿拉吉斯后,他会在现有的关系中加入他自己的因素。他曾经效力于保罗的父亲,这一系的次序分别是莱托一世到保罗到莱托二世。此外还有一条分支,即比·吉斯特姐妹会的育种计划:杰西卡到阿丽亚到甘尼玛。哥尼的到来将加剧这种混乱,这个人可能会有其利用价值。

  如果他发现我们带着他最憎恶的哈肯尼家族的血统,他会做出什么反应呢?

  阿丽亚嘴角的微笑变成了沉思的表情。毕竟,那对双胞胎还是孩子。他们就像有无数对父母的孩子,他们的记忆既属于别人,也属于自己。他们将站在泰布穴地的着陆台上,看着他们的祖母乘坐的飞船在阿拉肯盆地下降的轨迹。飞船在空中留下的喷气尾迹很显眼,对于杰西卡的孙子孙女来说,这道尾迹会使她的到来更具体吗?

  母亲会问我是怎么训练他们的,阿丽亚想,会问我使用惩罚手段时是否明智。而我会告诉她,他们是在自己训练自己——就像我曾经做过的那样。我会引用她孙子说过的话:“在统治者的责任中,有一项是进行必要的惩罚……但只能以受害者犯了错误为前提。”

  阿丽亚突然想到,如果她能让杰西卡夫人将主要精力集中在双胞胎身上,其他事情就可能逃过她锐利的眼睛。

  这完全可以做到。莱托很像保罗。这很自然,他可以在任何他愿意的时候变成保罗。就连甘尼玛也具备这种令人胆寒的能力。

  就像我可以变成我的母亲,或是其他任何一个与我分享他们人生记忆的人。

  她将思绪转向别处,看着掠过机身外的屏蔽墙山的形状。随后,她又想到:离开了富含水分、温暖安全的卡拉丹,重又回到沙漠星球阿拉吉斯,她会有什么感受?在这里,她的公爵被谋杀了,而她的儿子成了一个殉教者。

  为什么杰西卡夫人在这个时候回来?

  阿丽亚找不到答案——至少找不到明确的答案。她可以分享体内无数人的自我意识,但个人的经历不同,每个人的动机也会变得不一样。只有每个个体所采取的个人行为才能显示该个体的决定。对于出生前就有记忆的亚崔迪来说,这一点显得尤为重要。他们的出生过程不同于常人:离开母体只是一种肉体上的彻底分离,在此之前,母体已经给小生命留下了丰富的记忆库。

  阿丽亚不认为她同时爱着也恨着她的母亲是一件奇怪的事。这是一种必然,是一种必要的平衡,不需要为此内疚或遭受谴责。这个问题无所谓爱,也无所谓恨。应该谴责比·吉斯特姐妹会吗?因为她们设计了杰西卡夫人的道路?当某人的记忆覆盖了整个千年纪时,很难将内疚和对他人的谴责区分开来。姐妹会只是想优选出一个科维扎基·哈得那奇,充当成熟圣母的男性对应者……而且……身为具有超常感知力和意识力的人,科维扎基·哈得那奇可以同时出现在多个时空。在这个育种计划中,杰西卡夫人仅仅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卒,然而她品位低下,居然爱上了分配给她的生育伴侣,为了满足她所挚爱的公爵的愿望,她没有按照姐妹会的安排生一个女孩,而是生了一个男孩。

  让我在她染上了香料瘾以后出生!现在,她们又不想要我了!现在,她们居然害怕我!还找来了各种理由……

  他们成功地制造了保罗,他们的科维扎基·哈得那奇,只是早了一代。这是他们长期计划中的一个小小的计算错误。现在他们又面临着一个新问题:畸变恶灵,恶灵的身上带着她们寻找了好几代的宝贵基因。

  阿丽亚感到眼前落下一片阴影,抬头一看,只见她的护航机队已排成着陆前的最高警戒队形。她摇了摇头,感叹着自己的胡思乱想。在头脑中拜访历史人物,把他们的错误再梳理一遍,这会带来什么好处?现在毕竟是一个全新的时代了。

  邓肯·艾德荷已将他的门塔特意识集中于杰西卡为什么会在这时候回来的问题上,他用他的天赋——如古代计算机般的大脑——评估着这个问题。他说,她回来是为了帮姐妹会取回那对双胞胎,因为他们同样携带着那些宝贵的基因。他很可能是对的。这个目的足以让杰西卡夫人从自愿隐居在卡拉丹的状态中走出来。如果姐妹会命令她……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能让她回到这个对她来说充满痛苦回忆的地方呢?

  “我们会弄清的。”阿丽亚喃喃地说。

  她感到扑翼机在她城堡的屋顶上着陆了,反作用力和刺耳的刹车声使她心中充满对未来的不祥预感。

  m élange(也可以写做me′ -lange或ma,

lanj),字源不明(被认为源于古老的地球法语):词义一:香料的混合物;词义二:产于阿拉吉斯(沙丘)的香料,智者萨卡德统治时期的皇家化学师尤瑟夫·艾可可第一个注意到这种物质;m

élange只存在于阿拉吉斯的沙漠最底层,它与第一世的弗雷曼救世主保罗·摩亚迪(亚崔迪)的预见能力有着密切的联系;宇航公会的领航员和比·吉斯特也使用这种香料。

  ——《皇家词典》·第五版

  

  两只大型猫科动物在黎明的曙光中跃上山脊,悠然跑动着。它们并不是在急切地寻找猎物,只是在巡视它们的领地。它们被称作拉兹虎,是八千年前被带到萨鲁撒·塞康达斯行星的稀有品种。基因繁殖手段抹去了古老地球虎群的一些原有特征,同时强化了其他一些特点。它们的虎牙仍然很长,脸很宽,脸上长着机灵警觉的眼睛;脚掌变得很大,以使它们在崎岖不平的地面获得足够的支撑;它们藏在鞘内的趾爪伸出后有大约十厘米长,由于鞘的摩擦,趾爪末端变得像剃刀一样锋利;它们的毛皮呈均匀的褐色,使它们几乎能在沙漠中隐身。

  与先辈们比较起来,它们还有一点不同之处:当它们还是幼兽时,大脑中就被植入了伺服刺激器。它们变成了拥有刺激信号发射器者的爪牙。

  天气很冷,拉兹虎停下来,仔细查看地形,呼出的热气在空中形成了白雾。它们附近的萨鲁撒·塞康达斯一片贫瘠,这儿藏匿着寥寥几只从阿拉吉斯偷运出来的沙鲑,人们幻想凭借这些宝贵的生命打破阿拉吉斯对香料的垄断。在这两头大猫站立的地面上,散布着褐色的岩石,间或点缀着稀稀拉拉的灌木;在清晨的阳光中,银绿色的灌木拉着长长的阴影。

  突然间,事先毫无征兆,大猫警觉起来。它们的眼睛慢慢转向左侧,接着头也转了过来。下方远处那片满目疮痍的土地上,两个孩子正手拉手嬉戏。这两个孩子看起来年龄相当,大约在九到十岁之间。他们长着一头红发,穿着滤析服,滤析服外披着边缘打了孔的白色斗篷,额头处用闪烁着珠宝光泽的丝线绣着亚崔迪家族的族徽——鹰冠。他们高高兴兴地交谈着,两只猎食猫科动物可以清晰地听到他们的谈话。拉兹虎了解这种游戏,它们以前曾经玩过,但是它们仍然保持静止,等待着伺服刺激器触发追踪指令。

  一个男人出现在两只大猫身后的山脊顶上。他停了下来,仔细研究着面前的场景:大猫和孩子们。这个男人穿着一件灰黑色的皇家萨多卡作训服,军服上面的徽章表示他的职位是莱文布雷彻——巴夏的副官。在他的脖子和腋窝之间挂着一根带子,带子上吊着一个薄套子,套子靠在前胸,里面装着伺服信号发射器,无论哪只手都能很方便地操作发射器上的按键。

  两只老虎没有转过身来看他。它们很熟悉这个男人的声音和气味。他匆忙下了山脊,在距离那两只大猫两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随后用手抹了抹自己的头。空气很冷,但这样的工作却让人发热。他再次用灰白色的眼睛仔细研究着眼前的场景:大猫和孩子们。他把一缕被汗水浸湿的金发塞进黑色的头盔,然后用手按了一下植入式喉头麦克风。

  “大猫已经发现他们了。”

  植入耳后的接收器中传来回复的声音,“我们看到它们了。”

  “这一次怎么办?”莱文布雷彻问道。

  “没有接到追踪命令,它们会去抓那两个孩子吗?”接收器里的声音反问道。

  “它们已经准备好了。”莱文布雷彻说道。

  “很好。让我们来看看四节训练课是不是足够了。”

  “你们准备好了就告诉我。”

  “已经好了。”

  “开始行动。”莱文布雷彻说道。

  他先拔开信号发射器右手边一个红色按键上的安全销,然后按下那个按键。现在,那对大猫不再受任何信号的约束了。他把手指放在红色按键下方的一个黑色按钮上,如果那对大猫转而攻击他时,他随时可以制止它们。但它们根本没有注意他的存在,匍匐在地面,宽大的脚掌流畅地运动着,朝山脊下的那对孩子前进。

  莱文布雷彻蹲下身来,仔细观察。他知道,他周围某个地方有个隐蔽的传输眼,把这里的一切传送到王子居住的要塞里的一个秘密监视器上。

  大猫们先是慢跑,随后开始狂奔。

  孩子们这时正专心攀爬着布满岩石的山梁,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身处险境。其中一个孩子正在大笑,声音在寂静的空气中显得又高又尖。另一个孩子被绊倒了,重新站稳身子后,他转过身,看到了那对大猫。他指着大猫说:“看啊!”

  两个孩子都停了下来,好奇地紧盯着对他们生命的入侵。当两只拉兹虎袭击他们的时候,他们仍然一动不动地站着。两个孩子死于随意而又凶狠的攻击,他们的脖子当即被咬断了。大猫开始吃他们。

  “需要我召回它们吗?”莱文布雷彻问道。

  “让它们吃完吧。它们干得很漂亮。我知道它们会的;这一对是完美的。”

  “也是我见过最好的。”莱文布雷彻赞同道。

  “很好。已经派了车去接你。通话完毕。”

  莱文布雷彻站起身来,伸了伸懒腰。他克制住自己,不去看他左手边的高地,那里的闪光点暴露了传输眼的位置。传输眼把他的良好表现传送给了远在首都绿洲处的巴夏。莱文布雷彻微笑着,今天的工作表现将使他获得提升。他仿佛感受到了脖子下挂着巴图徽章的感觉——总有一天,会飞黄腾达……甚至有一天会成为巴夏。在已逝的沙德姆四世的孙子——法拉肯——的部队里,干得好的人都会迅速获得提拔。某一天,当王子坐上他理应得到的皇位时,人员的晋升会变得更快。巴夏军衔都可能不是最终的奖励。这个世界上需要更多的男爵和伯爵……一旦那对亚崔迪的双胞胎被除掉之后。

第5章

  弗雷曼人必须回到他原来的信仰中去,回到形成人类社会的本质中去。他必须回到过去,回到在与阿拉吉斯的斗争过程中学会生存的过去。弗雷曼人惟一应该做的就是敞开心灵,接受来自心灵内部的教导。对他而言,帝国、长老会和宇联公司的万千世界毫无意义,它们只能夺取他的灵魂。

  ——阿拉肯的传教士语

  

  杰西卡夫人乘坐的飞船从空中俯冲而下,停靠在暗褐色的着陆场上,机身还在发出隆隆的喘息声。着落场四周直到远处是一片人海。她估计大约有五十万人,其中三分之一可能是朝圣者。他们站在那里,安静得可怕,注意力集中在飞船的出口平台。平台处舱门的阴影遮住了她和她的随从们的身形。

  还有两个小时才到正午,但人群上方的空气中已有尘埃在反射微光,预示着今天将会是炎热的一天。

  杰西卡戴着象征圣母的头巾,她用手捋了捋头巾下的古铜色头发——夹杂着斑驳银丝,头发紧紧包裹着她鸭蛋形的脸庞。她知道长途旅行之后,她的状态并不算很好,再说黑色的头巾也不适合她。但是她过去在这里穿过这样的装束,弗雷曼人不会忘记这身长袍所代表的特殊意义。她叹了口气,星际旅行对她来说并不轻松,还有过去时光带给她的沉重的记忆——那次当她的公爵被迫违心进入这片封地时,她也是通过星际旅行从卡拉丹来到阿拉吉斯。

  慢慢地,通过比·吉斯特训练赋予的、能够发现关键的细节特征的能力,她开始仔细研究起面前的这片人海。他们中有穿着灰色滤析服、来自沙漠深处的弗雷曼人;也有穿着白色长袍的朝圣者,肩膀上带着赎罪的标记;还有富有的商人们,他们穿着轻便的常服,以此炫耀他们在阿拉肯炎热的空气中并不在乎水分的流失……还有“忠信会”派出的代表团,他们身着绿色长袍,戴着厚重的头罩,静静地站在他们自己圣洁的小圈子里。

  她的视线从人群移开,只有这时,她才能感受到这次欢迎和从前那次她和她亲爱的公爵一起到来时所受到的迎接有些许相似之处。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二十多年了。她不喜欢回忆其间发生的令人心碎的往事。在她心里,时间沉甸甸的,停滞不前,仿佛她离开这颗行星的这些年都不存在一样。

  又一次入虎口了,她想。

  就在这里,在这片平原上,她的儿子从已逝的沙德姆四世手中夺过了统治权,历史的这一次大动荡已将这片土地深深镌刻在人们的心里和信仰里。

  身后的随从们发出不安的声音,她又叹了口气。他们肯定是在等迟到的阿丽亚。已经可以看到阿丽亚和她的随从们从人群外围逐渐向这里走近,皇家卫队在他们前面清理通道,在人群中引起了一阵阵波动。

  杰西卡又一次审视着周围的环境。在她眼中,很多地方都和以前不同了。着陆场的塔台上新增了一个祈祷用的阳台。平原左边目力可及的地方矗立着巨大的塑钢建筑,那是保罗建造的城堡——他的“沙漠之外的穴地”,人类有史以来最大的一体化建筑物。即使把整个城市都装在它的围墙之内,它里面依然有多余的空间。现在那里驻扎着帝国政体中最强大的统治力量,阿丽亚建筑在她兄长尸体之上的“忠信会”。

  必须除掉那个地方,杰西卡想。

  阿丽亚的代表团已经到达出口舷梯的脚下,不出人们预料,在那里停下脚步。杰西卡认出了斯第尔格那粗壮的身材。上帝呀,竟然还有伊如兰公主!她那诱人的身材遮掩了她的一腔野性,微风撩起她头顶的金发。真气人,伊如兰看起来一点都没有变老。还有站在队伍最前端的阿丽亚,年轻的身材显得既张扬又放肆,目光死死盯着飞船舱门的阴影处。杰西卡仔细端详着女儿的脸,嘴角绷得紧紧的。一阵悸动掠过杰西卡的身体,她听到自己的内心在她耳边呐喊。那些传言都是真的!太可怕了!太可怕了!阿丽亚走上了禁路。事实摆在那里,受过训练的人都能做出判断。畸变恶灵!

  杰西卡用了片刻工夫调整情绪。直到这时她才发现,自己原本是多么希望能看到那些谣言都是假的。

  那对双胞胎会怎么样?她问自己。他们是否也迷失了自我?

  慢慢地,杰西卡以符合上帝之母的姿态走出阴影,来到舷梯口。她的随从们则根据指示留在原处。接下来是最关键的时刻。现在,杰西卡一个人孤零零地处在所有人的视线中。她听到哥尼·哈莱克在她身后紧张地清着嗓子。哥尼多次反对她这样做:“你身上一点屏蔽场都没有?天啊,你这个女人!简直神经不正常!”

  但是,在哥尼所有让人欣赏的品德中,最核心的就是服从。他会说出自己的不同意见,然后服从命令。现在他就在服从命令。

  杰西卡现身时,人海中涌出一阵低呼,如同巨大的沙虫发出的嘶嘶声。她举起双臂,做出教士加冕于皇帝时的祝福姿势。人们一片接着一片,纷纷跪倒在地,像是个巨大的有机体,尽管不同片区的人们做出反应的时间长短不一。就连官方代表们都表示了恭顺之意。

  杰西卡在舷梯口停留了一会儿。她知道她身后的其他人和混在人群中她的特工们已经在脑海中形成了一张临时地图。依靠这张地图,他们能够在人群中辨别出那些下跪时迟疑的人。

  杰西卡仍然保持着双臂上举的姿势,哥尼和他的人出现了。他们迅速绕过她,走下舷梯,毫不理会官方代表们惊异的表情,而是直接与人群中打着手势表明自己身份的特工们会合在一起。很快,他们在人海中散开,不时跳过一群群跪着的人的头顶,在狭窄的人缝问快速奔跑。目标人物中只有少数意识到了危险,想要逃走。他们成了最易对付的猎物:一把飞刀或是一个绳圈,逃跑者已然倒地。其他人则被赶出人群,双手被缚,步履蹒跚。

  在整个过程中,杰西卡始终伸展双臂站着,用她的存在赐福人群,让人海继续屈从。她知道那些广为流传的谣言,也知道其中占主导地位的谣言是什么,因为那是她预先埋下的:圣母回来是为了芟除杂草。万福我们上帝的母亲!

  一切结束时,几具死尸瘫软在地,俘虏们被关进着陆场塔台下的围栏内。杰西卡放下了她的双臂。大概只用了三分钟。她知道哥尼和他的人几乎不可能抓到任何一个头目——那些最具威胁的人。这些家伙十分警觉,非常敏感。但是俘虏中会有几条令人感兴趣的小鱼,当然还少不了普通的败类和笨蛋。

  杰西卡放下手臂之后,在一片欢呼声中,人们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