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太多了。”杰西卡严肃地说。

“把制造者的原水给我拿来。”契尼说。

契尼话中带着命令的口气,这使杰西卡一愣。她看到这年轻女人在高度集中地思考着,然后说:“立即办到。”她穿过那道挂帘走出去,派人去叫司水员来。

契尼跪在那里,盯着保罗。如果他设法这样做了,她想,这是一件他竭力想试一试的事情……

杰西卡跪到契尼旁边,捧着一个扁平的军用水壶,饱含毒药的气味刺激着契尼的鼻孔。她用手指在液体中蘸了一下,然后把手指伸近保罗的鼻子。

他鼻梁上的皮肤轻微地收缩了一下,鼻孔慢慢地翕动着。

杰西卡喘着气。

契尼用毒液沾湿了的手指触了一下保罗的上嘴唇。

他长长地、哽咽一声,吸了口气。

“这是什么?”杰西卡问道。

“请安静,”契尼说,“你必须马上改造一点圣水,要快一些。”

没有再提问题,因为她清楚地听出了契尼话中的意思。杰西卡端出水壶,吸了一小口水。

保罗睁开眼睛,看着契尼。

“没有必要让她改变那水。”他说,声音微弱,但平稳有力。

杰西卡口里含着液体,感到体力在恢复,几乎自动地在改变水中的毒药。她感到来自保罗的生命火花——在她意识中所存在的火花。

在那一时刻,她明白了一切。

“你喝了圣水!”她突然说。

“我只喝了一滴,”保罗说,“很少的一点点……就那么一滴。”

“你怎么能干这种蠢事?”她问道。

“他是你的儿子。”契尼说。

杰西卡睁眼瞪着她。

保罗露出甜蜜的微笑,温柔而充满理解。“听我敬爱的人说说,”他说,“听听她的话,母亲。她知道我想做什么。”

“其他人能做的事,他必须去做。”契尼说。

“当我把一滴水喝进口中时,当我感觉到它,闻到它的气味时,当我知道了它对我起的作用时,我就知道我能做你做过的事情,”

他说,“你的比·吉斯特学监讲到科维扎基·哈得那奇,但是她们不能猜测出我到过的许多地方,经过的许多事情。在那几分钟内,我……”他停顿了一下,迷惑地皱着眉头,看着契尼:“契尼,你怎么到了这里?你应该在……你为什么到这里来?”

他试图想用臂肘撑起来,被契尼轻轻地推回到垫褥上。

“躺下,我的友索。”她说。

“我感到十分虚弱,”他说,他扫视着房间,“我躺在这里好长时间了?”

“你处于昏迷状态已经三个星期了,生命火花似乎也已消失。”

杰西卡说。

“但是……我仅在一会儿前才喝了那滴水,并且……”

“对你来说是一会儿,对我来说却是担惊受怕的三个星期。”杰西卡说。

“不过是一滴水,然后我改变了它,”保罗说,“我使生命之水发生了变化。”契尼和杰西卡还来不及阻止他,他已把手放入了她们放在他旁边地上的水壶中。他把滴着毒液的手放进口里,吞噬着手掌中的液体。

“保罗!”杰西卡尖叫道。

他抓住她的手,带着死亡的狞笑面对着她。他的意识发出,汹涌地传到她身上。

他和她之间的联系,不像在山洞里她与阿丽娅,也不像她和老圣母的联系那样温和,共同分享,相互容纳……但是它是一种联系:意识上共享全部生命。他与她的这种联系使她震动,使她变得虚弱,她心中感到胆怯,她害怕他。

他大声说:“你说有一个地方你不能进入,这个圣母也不能进入的地方在哪里?指给我看。”

她摇摇头,一想到这个地方就感到害怕。

“指给我看!”他命令道。

“不!”

但她逃避不开他。由于受到他那可怕力量的威胁,她只好闭上眼睛,内视着——朝那黑暗的方向看过去。

保罗的意识穿过并绕着她运动,奔入那黑暗的地方。在她思想中的恐惧消失之前,她模模糊糊地看到了那个地方。不知什么原因,她所看到的东西使她浑身发抖——一个风吹火花闪烁的地方,那里,一圈光环在扩大缩小,一条肿大的白色条状物在光环的上下左右流动。突然吹来一阵风,一切便被黑暗驱散。

不久,她睁开眼睛,看到保罗向上盯着她。他仍然抓住她的手,但是那令人感到害怕的联系消失了。她让自己安定下来,浑身不再发抖。保罗放开她的手,好像抽掉了某个支撑物,她摇摇摆摆地站了起来,向后倒退着。要不是契尼跳过来扶住她,她就会倒在地上。

“圣母!”契尼说,“有什么不对吗?”

“疲倦,”杰西卡小声说,“太累了。”

“到这里来,”契尼说,“坐在这里。”她扶着杰西卡走到靠墙的一张沙发旁,让她坐下。

年轻强壮的手臂使杰西卡感到舒服,她紧紧抱住契尼。

“他真的看见了生命之水?”契尼问。她从杰西卡的拥抱中脱身出来。

“他看见了。”杰西卡小声说。她的思绪仍在不停地转动,不断从那种接触中涌出来,就像在海上飘流数周之后,踏上坚实的陆地。她感觉到她体内的老圣母……以及所有其他的人都醒过来,并问道:“那是什么?发生了什么事?那个地方在哪里?”

这样,所有的一切都构成一个事实:她的儿子是科维扎基·哈得那奇,一个可以同时存在于许多地方的人。他成了比·吉斯特梦中的人物,这个事实使她感到不安。

“发生了什么事?”契尼问道。

杰西卡摇了摇头。

保罗说:“在我们每一个人身上,都具有一种夺取和给予的古老力量。一个男人不难看到他自身内部的那个地方,即夺取力量居住的地方。它也不会变成除人以外的某个东西。但是,他几乎不可能看到给予力量。可是对一个女人来说,情况就恰恰相反。”

杰西卡抬起头,发现契尼听保罗讲话的同时,眼睛盯着她。

“你明白我讲话的意思吗,母亲?”保罗问。

她只能点点头。

“我们体内的这些东西十分古老,”保罗说,“它们是构成我们身体细胞的基础,这些力量使我们得到发展。你可以对自己说:”是的,我知道这样的事是怎么一回事。‘但是当你往内心世界看,面对着你自己毫无遮挡的生命的原始力时,你就会清楚地知道你自己所处的危险,也会知道这危险会战胜你。给予的最大危险就是夺取,而夺取的最大危险就是给予。你容易被给予战胜,同样也容易被夺取战胜。“

“你,我的儿子,”杰西卡问,“你是给予者呢,还是夺取者?”

“我处于这个杠杆的支点上,”他说,“没有夺取我不会给予,同样没有给予我也不会夺取……”他突然停住不说了,朝他右边的墙壁看过去。

契尼感到有一股气流吹到脸颊上,转头看见挂帘已关上了。

“是奥塞姆,”保罗说,“他一直在偷听。”

听了这些话,契尼被一些使保罗烦恼的预知冲击着。她知道一件事,一件好像发生过的事。奥塞姆会把他看到听到的事讲出去,其他人会把这件事传扬出去,直到在整个大地上沸沸扬扬。人们会说,保罗·摩亚迪与他人不同。毫无疑问他是一个人,可是他以圣母的方式看到生命之水,他是真正的李桑·阿·盖布。

“你看到了未来,保罗,”杰西卡说,“你说说,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的不是未来,”他说,“而是现在。”他挣扎着坐了起来。

契尼走过来帮助他,但他挥手拒绝了她的帮助。“阿拉吉斯天空充满了吉尔德的飞机。”

杰西卡听出他话中肯定的语气,因此有些发抖。

“帕迪沙皇上本人也来到阿拉吉斯,”保罗说,他看着房间的岩石天花板,“和他宠爱的真言师以及五个军团的萨多卡人在一起。

老伏拉迪米尔·哈可宁男爵也在那里,萨菲·哈瓦特在他身边,七架飞机满载着他招募来的新兵。每个大家族都往我们上空派出了入侵者……他们在那里等待着。“

契尼摇着头,不能把目光从保罗身上挪开。他奇怪的表现、单调的声音、看透她的方式,都使她充满了畏惧。

保罗看着她,继续说:“等待着吉尔德人允许他们着陆。未经过允许,吉尔德人会使任何擅自在阿拉吉斯着陆的队伍束手无策。”

“吉尔德人在保护我们吗?”杰西卡问。

“保护我们?吉尔德人自己散布我们在这里所从事的事业,并通过减少军队运输费用,以致那些最穷的家族也要到这里来等着向我们发起攻击,因而引起了这场战争。”

杰西卡留意到他话中没有严厉的口气,因而对此感到惊讶。她不怀疑他所说的——他们具有那种相同的激烈性格。在他把他们带到弗雷曼人之中来,并揭示出他们未来之路的那个晚上,她就在他身上看到了这种性格。

保罗深深吸了口气,说:“母亲,你必须为我们改变大量含毒药的水,我们需要用它来做催化剂。契尼,要他们派出一支侦察部队……找到衰微香料菌生长的土地。要是我们在衰微香料菌生长的土地上倒上大量的生命之水,你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吗?”

杰西卡掂量着他的话,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喘息着说:“保罗!”

“死亡之水,”他说,“这将是连锁反应。”他指着地下:“在小制造者中布下死亡,杀死生命环中带真菌的东西,其中包括衰微香料的制造者。阿拉吉斯会成为一个真正的荒漠——没有衰微香料,也没有了制造者。”

契尼一只手放到嘴上,完全被保罗口中吐出的亵渎的言辞惊呆了。

“谁能摧毁一件东西,谁就能真正控制它,”保罗说,“我们能毁掉衰微香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