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歌的人从外屋门口经过,她们的歌声传入内室,然后慢慢消失。

当歌声完全消失时,杰西卡开始举行仪式,她的声音中含着悲戚:“那是斋戒月,比拉·特乔斯上的四月。”

“我的家人坐在院子里的水池旁边,”哈拉说,“在喷泉喷出的水珠洗浴的露天院子里,有一棵挂满金色果实的橘子树,黄灿灿的橘子又大又香,伸手可摘。旁边的篮子里装着樱桃、蜜糖浆和一杯杯衰微香料汁,还有其他各种各样好吃的东西。在我们的菜园里,在我们的畜群中,有的只是和平……整个大地到处洋溢着和平的气氛。”

“生活充满着幸福,直到侵略者来到。”阿丽娅说。

“在亲人们的哭叫声中,热血变冷。”杰西卡说。她感到过去的事在记忆中不断涌出。

“啊,女人在哭泣。”哈拉说。

“侵略者穿过庭院,手里拿着滴淌着我们男人的血的屠刀,向我们扑来。”杰西卡说。

沉默笼罩着她们。像营地所有的房间一样,她们沉默着,回忆着,过去的悲痛记忆犹新。

一会儿之后,哈拉用一种杰西卡以前从没有听到过的刺耳的声音,宣布典礼仪式结束。

“我们永远不会原谅,我们永远不会忘记。”哈拉说。

她说完之后,陷入沉静的思索。她们听到人们喃喃的细语,袍裙摆动的刷刷响声,杰西卡感觉到有人站在房间的门帘外。

“圣母?”

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杰西卡听出是萨萨,斯第尔格的女人之一。

“什么事,萨萨?”

“有点麻烦,圣母。”

杰西卡心一紧,突然担心起保罗来。“保罗他……”她喘息着说。

萨萨掀起门帘,进入房间。在帘子落下之前,杰西卡看见房间外面站着许多人。她抬头看着萨萨——一个又黑又矮的女人。她穿着黑袍,受过训练的蓝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杰西卡,小小鼻子的鼻孔张开,露出鼻塞造成的伤疤。

“什么事?”杰西卡问。

“从沙漠传来消息,”萨萨说,“友索为了考验与制造者相遇……就在今天。年轻人说,他不会失败,到夜幕降临时他会成为一个沙蜥骑士。这里的年轻人正集合起来,准备进行远征,到北方去与友索会合。他们说他们会为他欢呼,并迫使他向斯第尔格挑战,进而要他掌握部落的统治权。”

收集水,在沙丘上种植植物,缓慢而稳定地改变他们的世界。

这些还不够,杰西卡想。小型攻击,对某些地方的进攻。既然我和保罗训练了他们,这些也还不够。他们感到了他们的力量,他们想去参加战斗。

萨萨把身体的重量从一只脚移到另一只脚上,清了清喉咙。

我们知道,需要耐心等待,杰西卡想,但仍然存在着我们受挫的问题。我们知道,等待过久可能有害。如果等待得太久,我们会失去我们的目标。

“年轻人都说,如果友索不向斯第尔格挑战,那他一定是感到害怕。”萨萨说。

她低下头,不让人看见她的眼睛。

“原来如此。”杰西卡喃喃地说。她想:我看到了这事终会来临,斯第尔格也看到了。

萨萨再次清了清喉咙。“甚至我弟弟,夏布,也这样说,”她说,“他们不会让友索有选择的余地。”

这一时刻终于来临,杰西卡想,保罗将不得不自己来应付它,圣母不能卷入领袖继承的纷争。

阿丽娅从她母亲怀里挣脱出来,说:“我将同萨萨一起,去听听这些年轻人说些什么,或许有挽救的办法。”

杰西卡的目光碰上萨萨的目光,对阿丽娅说:“那么,去吧!要尽快向我报告。”

“我们并不希望这事发生,圣母。”萨萨说。

“我们不希望这事发生,”杰西卡赞同道,“部落需要保存它的力量。”她看了哈拉一眼:“你愿意与她们一道去吗?”

哈拉回答了问题没有说出的部分:“萨萨不会伤害阿丽娅,她知道我们不久将会是同一个人的妻子,她和我。我们已经谈过,她和我。”哈拉抬头看着萨萨,然后回头对杰西卡说:“我们会相互理解的。”

萨萨伸出一只手来拉阿丽娅,说:“我们必须赶快,年轻人马上就要出发了。”

她们急匆匆地走出房间,似乎是那个孩子拉着小女人的手,在前面带路。

“如果保罗·摩亚迪杀了斯第尔格,会对部落不利,”哈拉说,“以前总是这样,这是决定继位的老办法,但是时代变了。”

“对你来说,时代也变了。”杰西卡说。

“你不能认为我会怀疑友索的能力,”哈拉说,“友索会胜。”

“我过去是那样认为的。”杰西卡说。

“你认为我的判断带有我个人的感情。”哈拉说。她摇着头,水色项圈在她脖子上丁零丁零地响。“你错了。或许你认为我后悔没有被友索选中,我在妒忌契尼?”

“你可以做出选择。”杰西卡说。

“我可怜契尼。”哈拉说。

杰西卡浑身一震。“你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怎样看待契尼,”哈拉说,“你认为她不是你儿子的妻子。”

杰西卡跌坐回座位上,放松下来。她耸了耸肩,说:“也许。”

“你可能是对的,”哈拉说,“如果你是对的,你可以找到一个使人惊奇的联盟——契尼本人,她也想把她最好的东西给他。”

杰西卡在喉咙里咽了一下,说:“契尼对我很亲切,她可能不会……”

“你的地毯有些脏了。”哈拉说。她扫视着周围的地下,避开杰西卡的目光。“一直有许多人在这儿踩,你真该让人经常打扫。”

 

第五章

 

正统教派不可避免要受政治的影响。政治上的权力斗争必然要渗透到正统社会的各个领域,如训练、教育和纪律等。正是由于这种压力,这个社会的领袖必然最终要面对其内部问题:或以维护惯例为理由而屈服于机会主义;或因正统的伦理道德的缘故,牺牲自己的生命。

——摘自伊丽兰公主的《摩亚迪的宗教问题》

保罗站在巨大的制造者前行道路边的沙地上等着。他提醒自己:我一定不要像走私者那样不耐烦而又不安定,我必须使自己成为沙漠的一部分。

那生物现在离保罗只有几分钟路程那么远,它爬行时所发出的嘶嘶声响彻清晨的沙漠。它那山洞似的大口张开,露出散开的巨牙,像绽开的巨大花朵。它口中发出的衰微香料的气味充斥着沙漠上空清冽的空气。

保罗的滤析服轻松地挎在身上,他仅隐隐约约地感到他的鼻塞、呼吸罩的压力。斯第尔格的教导,沙漠中痛苦难熬的时刻,所有其他的一切都笼罩在黑暗之中。

“在沙漠中,你应该站在离制造者躯干多远的地方?”斯第尔格问过他。

他回答得十分正确:“制造者躯干的直径为一米,离开它躯干站立的距离为半米。其躯于的直径每增加一米,离其躯干站立的距离增加半米。”

“为什么?”

“为了避开它快速前行时所产生的旋风,同时也便于有足够的时间跑过去,骑到它上面。”

“你已经骑过为种族和生命之水而驯养的小制造者,”斯第尔格说,“但是,这次考验所召唤来的是一条凶狂的野生制造者——

沙漠中的古生物。对这样的一条制造者,你必须十分尊敬。“

现在,鼓槌的打击声和制造者前行的嘶嘶声混在一起。保罗深深地吸着气,即便通过过滤器,他也能嗅到沙漠矿物的辛辣气味。

那野生制造者——沙漠古生物,几乎逼近他。它巨大身躯的分节部位向上拱起,掀起的沙浪盖过他的膝盖。

来吧,你这可爱的魔王!他想。来吧,我在召唤你。来吧,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