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履行了我的诺言,阁下。”

男爵看着彼得。

彼得点点头。

男爵看着越说:“是咱们信上谈的那笔交易,嗯?”

“你记得很清楚,男爵阁下。”

越现在让自己沉思,意识里的时钟敲出了深深的寂静。男爵态度的微妙变化使他感到自己受了骗。瓦娜确实已经死了……他已无能为力。不然,虚弱的医生内心应该能感到一线希望。但男爵态度已表明希望一丝不存,一切都完了。

“是吗?”男爵问。

“你答应过要解除瓦娜的苦难。”

男爵点着头,说:“哦,对。现在我想起来了。我确实答应过,那是我的诺言,也是我们超越皇家预置控制系统的方法。看见你的比·吉斯特巫婆在彼得的疼痛放大器里哀苦求饶,你受不了。好吧,伏拉迪米尔·哈可宁男爵总是信守诺言的。我告诉你我会把她从痛苦中解脱,并同意你跟她团聚,那么,就这样吧。”他朝彼得挥挥手。

彼得的蓝眼睛一亮,像猫一般敏捷流畅,突然闪到越的背后,手中的刀像鹰爪般一闪刺进他的后背。

老人僵住了,始终注视着男爵。

“跟她团聚吧!”男爵鄙夷地说。

越站着,摇晃。他的嘴唇小心准确地动着,声音的抑扬顿挫控制得特别好:“你……以为……打……打败了……我,你……以为……我……我不知道……我为……我……的……瓦娜换得了……

什么。“

他轰的一声倒下去,没有弯腰。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就像一棵被锯断的树。

“去跟她团聚吧。”男爵又说了一遍,就像是一个微弱的回声。

越给了他一个有某种预兆的感觉。他摇摇头,注意着彼得,看着他用一块布擦掉刀刃上的血,那奶油般光滑的脸上和那蓝眼睛里露出了满足。

男爵想:他就是这么亲自动手杀人,能了解也好。

“他确实交出了公爵?”男爵问。

“没错,阁下。”彼得回答。

“那么,把他带进来!”

彼得看着卫队长,后者转身去执行命令。

男爵低头看着越,从他倒下去的方式看,似乎身体里长的不是骨头,而是橡树。

“我从不相信一个奸细,”男爵说,“哪怕是我自己造就的。”

他看着窗外,那一片黑黝黝的宁静属于他男爵,他知道。封闭屏蔽墙洞穴的炸弹声已停止,所有的兔于洞都被堵上了。突然,男爵的意识里感到那空洞的黑暗真是美妙绝伦。当然,黑色中的白色,那镶嵌的白色、瓷器般的白色也不相上下。

但他仍抹不掉那一丝怀疑。

那蠢医生是什么意思?当然,他很有可能知道最终自己的结果。但有一句话却使他心里惶然:“你以为打败了我。”

他想说什么?

雷多。阿特雷兹公爵走进门。他的手臂被铁链拴着,脸上沾着泥,制服被扯烂,有人割掉了他制服上的徽饰;腰上挂着布条,有人没解开他的制服,直接扯掉了他身上的屏蔽带。公爵的眼睛里露出迷糊的愤怒。

“啊……”男爵犹豫地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声音太大。早就梦想的这一刻有点出人意料。

那个倒霉的医生差点让我乱了方寸!

“我想公爵服过药,”彼得说,“越是用这种方式抓住他的。”彼得转身问公爵:“你被下了药,对吗,亲爱的公爵?”

那声音很遥远。雷多能感觉到那铁链,酸痛的手臂,干裂的嘴唇,火辣辣的两颊,嗓子渴得冒烟。传来的声音像被棉花裹着,眼前的东西都隔着一层布。

“彼得,那女人和小男孩怎么样?”男爵问,“有什么消息吗?”

彼得看了一眼卫队长,再看着男爵,用舌头舔舔嘴唇。

“你已得到一些消息!”男爵严厉地说,“是什么?”

“派去执行任务的两个人,阁下……他们……嗯……已经……

找到了。“

“那么,一切顺利?”

“他们死啦,阁下。”

男爵的脸一下活跃起来:“那女人和小男孩呢?”

“没有踪迹,阁下。可那附近来了一只沙蜥。我们在调查现场时,它出现了。也许跟我们预料的差不多……一次事故,也许……”

“咱们不谈可能,彼得。还有那架丢失的巡侦机呢?对我的门泰特,这是否意味着什么?”

“阁下,很明显,是公爵的人驾机逃跑了。杀了我们的飞行员,逃跑了。”

“是公爵的什么人?”

“阁下,杀人劫机于得干净利落。可能是哈瓦特,或者是哈莱克,也可能是伊达荷,或是别的高级军官。”

“可能。”男爵低声说。他看了一眼摇摇晃晃的公爵。

“阁下,局面已在掌握之中。”彼得说。

“没有!那愚蠢的行星学家在哪儿?这个叫凯因斯的人在什么地方?”

“阁下,我们已知道去哪里找他,已派人去了。”

“皇上的人这样帮助我们,我不喜欢。”男爵低声说。

声音好像透过棉被传来,但有几句话触动了公爵:女人和男孩……没有踪迹。保罗和杰西卡已经逃脱。还有哈瓦特、哈莱克和伊达荷都不知去向。还有希望。

“爵位印章戒指在哪儿?”男爵问,“他的手指上没有。”

“那个萨多卡说,得到公爵时就没看见戒指,阁下。”卫队长说。

“那医生你杀得太早,”男爵说,“那是一个失误。你应该先让我知道,彼得。你动作太快,对咱们的事业不利。”他皱着眉说:“可能。”

那想法像正弦波一样悬在公爵的意识里:保罗和杰西卡已经逃走了!他记忆里还有别的事:一笔交易。他快要想起来了。

牙齿!

他记起了一部分:一枚做成牙齿形状的毒气药丸。

有人告诉他要记住那颗牙齿。那牙在嘴里,用舌可以感到它的形状。他要做的一切就是猛然把它咬破。

现在还不行!

有人告诉他等男爵靠近时再做。谁告诉他的?他记不起来。

“他的药性还要多长时间才过?”男爵问。

“也许还有一个小时,阁下。”

“也许,”男爵不满地说,他又转身对着窗外,“我饿了。”

雷多想:那就是男爵,那个模模糊糊的灰色的身影。那影子在他眼前跳来跳去,好像整个房子都在晃动。房间在不停地放大缩小,变暗又变亮,慢慢地卷成一个黑点,消失了。

对公爵,时间变成了一连串的层次,他在其中飘浮。我必须等待。

有一张桌子,雷多看得很清楚,还有一个大块头的胖子在桌子的另一端,面前放着吃剩的食物。雷多感到自己坐在那胖子的对面,意识到时间在流逝,但他却没有力量的感觉。

“阁下,我想他正在恢复知觉。”

这是一个柔滑的声音,那是彼得。

“我也发现了,彼得。”

那是低沉的男低音,是男爵。

雷多对周围环境的定义越来越清楚,他坐着的椅子变得实在,自己被捆着。

现在他能清楚地看到男爵。雷多注视着他的手的动作:一只手拿着盘子边,另一只手拿着勺把,手指挨到了下巴的赘肉。

雷多看着那手,心中很兴奋。

“雷多公爵,你能听见我说话,”男爵说,“我知道你听得见。我们希望你能告诉我们在哪儿能找到你的爱妃和儿子。”

雷多抓住了每一个细节,而男爵的话令他浑身一爽,镇静下来:这是真的,他们没抓住保罗和杰西卡。

“咱们不是做小孩游戏,”男爵不满地叫道,“你一定知道的。”

他倾身对着雷多,仔细观察他的脸。他们不能私下交锋,就他们俩,这使男爵感到不痛快。让别人看见王室成员这么对抗,不是好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