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闪电侠》

1

初秋的天气仍十分燥热,暴雨说来就来。四个人从卧龙中学出来时,天边刚刚涌出一团乌云,转眼扯满了天空,眼前的景物全都变得晦暗无光。他们紧赶慢赶,赶到武侯祠的下坡,一阵狂风飞砂走石卷地而来。四个人齐叫一声“不好!”扛着他们的电力脚踏两用车上了武侯祠的石阶,这时大滴的雨点已经砸下来了。

这里便是全国闻名的南阳武侯祠,诸葛亮的躬耕之地。李白在《南都行》中写道:“谁识卧龙客,长吟愁鬓斑。”白居易说:“鱼到南阳方得水,龙飞天汉便为霖”。它座落在一道逶迤的浅岗上,占地甚广。祠内古柏森森,丛竹飒飒,芳草萋萋。建筑布局严谨,疏密相宜。有仙人桥、大拜殿、茅庐、宁远楼、古柏亭、野云庵、躬耕亭等亭台殿阁,藏有岳飞手书的诸葛亮“前后出师表”等文人碑刻、汉代“天禄”“辟邪”(圆雕石兽)等文物,与同样著名的南阳汉画馆毗邻。

孩子们把自行车放到大门的门檐下,倾盆大雨已经淹没了外面的世界。白色的雨柱,狂暴的雨声,地上被打得一片白蒙蒙的。祠内的千年古柏在狂风骤雨下抱紧枝干,一只老鹰急迫地鸣叫着返回巢内。白易走过去对守门人说:“大妈,我们在门楼下避避雨,不用买票了吧。”

那位大妈忙把她拉进去:“不用不用,快进来吧。”她从值班室拿来干毛巾,为白易揩干头发,“喂,你们几个也来把头发擦干。哟,姑娘长得多可人意儿,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

白易在她的抚弄下落落大方地笑着。她确实是个漂亮的13岁姑娘,唇红齿白,鼻梁挺秀,一笑两个酒涡,肤色白中透红,眸子深幽清彻。穿着吊带短裙,白色网球鞋,裸露着白晰圆润的肩头和筋腱清晰的小腿。脾气又极好,世上没有她合不来的人。同学们给她起的外号是“小黄蓉”,说她象“射雕英雄传”中的黄蓉一样漂亮,一样心窍玲珑。黄蓉在桃花岛上跟着哑仆们学会了哑语,白易也不弱。中央电视台的播音不是伴有哑语吗?她没事就琢磨,硬是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平常在街上只要碰见哑吧她是绝不会放过的,一定要过去聊一会儿,聊得兴致勃勃、妙语连珠。

瘦螳螂似的马田笑嘻嘻地说:“大妈,抽空儿也疼疼我们几个――莫非我们的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也没长错地方呀。”

大妈笑道:“疼,都疼――你们扛上来的自行车就是什么‘超导车’吧。”

“对,电力脚踏两用车,碳纤维骨架,2038年最新产品。大妈知道什么是超导吧。”

“知道。别看大妈文化不高,好歹也是21世纪的人哪。超导,就是指电流在电线中流过时没有电阻。”

“说得对。你看这些车轮,是用室温超导材料制成的,强大的电流储存在轮圈中流动着,永不损耗,需要动力时再从轮轴处引出来。这种车又轻便又省力,棒极了。”

大妈说一句“赶明儿给孙子买一辆”,就回值班室去了。姜菲菲擦干头发,从书包里掏出几块巧克力:“来,每人一块儿。大妈!给你一块儿。”

大妈探出脑袋笑着拒绝:“谢谢,我不爱吃那玩艺儿,甜得发腻。”白易接过巧克力,担心地说:“菲菲,你不敢吃啦,再吃就成圆桶啦。”

菲菲外号叫“肥肥”(这是30年前一个香港女主持人的绰号)。她确实长得圆滚滚的,肌肉似乎要把衣服撑破。但她毫不在乎地说:“圆桶怕啥?我已打定主意要参加胖人协会,那首会歌怎么唱来着?‘世人的闲言不要理睬,只要我们活得自在。’”

马田大口嚼着巧克力:“对,肥肥说得对。能胖起来是福份,我就不行,干吃不上膘,我妈老说我长了一个没良心肚子。咦,白璧小侠呢,你咋不说话?”马田外号“抬杠博士”,嘴巴是一刻也不能闲住的,且素以知识渊博见识乖僻著称。用朱小刚的话说,就是“身边的事知道一半,地球上的事知道三分之二,宇宙里的事全知道”。这会儿他嘻笑着剌小刚:“害怕啦?临事而惧啦?”

小刚是个英俊小生,两道剑眉,一双星目,身材匀称。他确实有点担心――担心这么贸然闯进爸爸的试验所,说不定会挨训。但他不屑地说:“我怕啥?”

“怕你吹的牛马上就要穿帮了。小刚啊,”他叹息着,“你这人哪儿都好,就是有点爱吹牛。”

两个女孩儿都笑起来,因为这句话实际出自小刚的自我评价。他外号叫“白璧小侠”,并不是说他武功盖世,轻功卓绝。实际上,这四个字是“白璧微瑕”的转义。白璧者,就是他自诩的“我这人没啥缺点”;微瑕者,就是“有时爱吹点牛”。

小刚不服地说:“博士先生不要当面造谣,不能肆意篡改别人的原话。我的原话是‘爱夸弄’,不是‘爱吹牛’。”

马田笑道:“近义词,这是近义词,咋能算是篡改呢。”

“不,有原则上的不同。吹牛是把没有的事凭空吹出来,夸弄是把真事向别人夸耀――所以只是多少有点儿不谦虚而已。”

“那么,你还是坚持你说的:你爸妈养的猩猩会说人话?”

小刚立即开始了凌厉的反击:“又是当面造谣!我什么时候说过猩猩会说人话?我只是说,经过我爸妈的智力拓展和训练,那头猩猩已经基本能听懂人的语言,并且能用手势语表达自己的思想。白易,肥肥,我是不是这样说的?”

两个女孩都点点头:“没错,这是小刚的原话。”

抬杠博士有点狼狈,小刚则乘胜追击:“不行啊,”他悲悯地摇着脑袋,学着博士刚才的口气:“你这种不老实的作风如果不改的话,是要吃亏一辈子的呀。”

马田只好以退为进:“反正马上就要真相大白了,看谁笑到最后吧。喂,雨停了,走吧。”

暴雨已经停了,雨后的天空蓝得令人心悸,白杨树叶浓绿欲滴。四人同守门的大妈告别,提着车子走下长长的石阶,走过“千古人龙”的石牌坊,然后骑车向南走。今天是星期五,是法定的集体活动时间。近30年来,由于网络的普及,学生们完全可以坐在互动式电脑前学完全部功课而不必去学校。为了避免孩子们都变成与世隔绝与人隔绝的网虫,法律规定:每星期至少保证一天的集体学习时间和一天的集体活动时间。不过后一条规定对这四个人实际没用,即使没有它,他们也向来是形影不离的,几乎每天都要凑到一块儿,打一会儿嘴巴官司,侃一阵武侠小说――这四人都是铁杆加钢杆的武侠迷,连平素说话都是满口江湖行话。

今天下午集体活动时,马田忽然提议要看看小刚常“夸弄”的“会说人话的猩猩”,两个女孩自然是热烈赞成。小刚先有点犹豫,因为爸妈一向不喜欢外人打扰。但经不起马田的激将和两个女孩的软语相求,脑子一热就答应了:“去就去,大不了让爸爸骂一顿。他们很疼我,即使训斥两句也是雷声大雨点小。”

往南走了四五里,卧龙岗的坡势渐缓。小刚领大家拐上一条绿草茵茵的小路,车轮过时,绿草分开,露出下面的水泥路面。原来,水泥路上留有许多圆洞直通土层,青草是从洞中长出来的,草尖刚好能盖住路面。车辆通过时,草尖被压入洞中;车辆通过后绿草又把路面完全遮盖。两个女孩啧啧称赞:“真漂亮!真是好主意!”马田不屑地说,这不是什么新招数,他在电脑资料库中查到过,几十年前新加坡就修过这样的生态公路。小刚看看他,坦率地承认,这次博士说对了,我爸也是这样说的。

四人并排骑行。这条小路不是太宽,勉强能容两辆卡车错车。它向前伸展,隐入一团绿荫之中。这会儿小路很僻静,既无车辆也无行人。虽说四人每天在一块儿玩,走东家串西家的,但小刚父母的研究所倒是从没来过。马田边走边怀疑地打量着: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世界级的研究所?怎么这样冷清,倒象是一家牛奶场或花木苗圃。”

小刚忍不住又“夸弄”起来:“浅薄!衣貌取人!我爸妈是科学界有名的太乙散仙,他们的研究项目都是世界级的,由世界财团资助。不过他们敬慕诸葛孔明的为人,生性淡泊,不求虚名,一直隐居在这里。局外人对他们不大了解,但圈内人都敬之如神哩。”

白易和菲菲都听说过小刚父亲朱义智和母亲童明的名声,对小刚的话是信服的。其实马田也不是不知道,他只是爱唱个反调罢了。菲菲问:“小刚,那你说,你的爸妈相比,谁更厉害些?”

小刚想了想:“没法比。两人功力相若,都是一流的大侠。可能我爸的脑瓜更灵光一些,但比较粗心,照前不顾后。我妈更细心一些。形象地说,我爸是开路的,我妈是押后的。”

马田又忍不住要进攻了:“小刚,常听你谈他们,可他们究竟是什么专业,却从来没给我们一点儿概念。是物理学家?化学家?生物学家?”

小刚笑他:“又浅薄了不是?你提这个问题,表示你已经落后于时代了。现在,各个科学分支的汇流是最强有力的趋势。物理、化学、生物、天文,都已经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密不可分了。有人说,这说明人类已经接近于破解宇宙的终极真理。想想吧,宇宙是从大爆炸中产生的,从一团虚空中分出正物质和反物质;正力(强力、弱力和电磁力)和负力(引力),正能量和负能量(引力能),逐渐演化成今天这样错综复杂的世界。从这个复杂世界向前回溯,当然事物的规律会越来越趋于简单……”

马田忙截住他的话头:“得得,就此打住吧。你再说下去,我这个博士头衔要让给你了。”

两个女孩格格地笑起来。他们已经骑到一个池塘边,池中铺满碧绿的藕叶,池塘后是一处绿荫掩蔽的庭院,树丛中隐约可见一幢白色的圆顶建筑,周围是花墙和栅栏铁门。小刚说到了,这就是我爹妈的研究所,实际上我也很少来的。四人走近大门,大门轻轻咿哑一声便自动打开了。他们推车进去后,大门又自动关闭。马田嘟囔着:安全工作这么疏忽,象一个世界级的研究所吗?其它人没有理他。

院落很大,散落着古典式的凉亭和小巧的拱桥,柏树、银杏、楸树和换香树排列在路旁。人影杳然,林静鸟喧。马田笑嘻嘻地说:这倒有点儿山中访高人的味道,骑驴过小桥,独叹梅花瘦。不过咱们骑的是电驴,路边也不是梅花……

地下试验室里,朱义智教授对猩猩的测试正干到兴头上。老助手林钧过来低声说:有四个小孩子到了大门口,两男两女,打头的是你儿子小刚。朱教授侧过目光扫了一眼监视器,鼻子里哼一声:这小子,交待过不让他把同学往这儿领,他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不过他的语气中并没有恼怒的成份,倒是充满了欢欣――这几天的试验进展得极其顺利,甚至超过最乐观的预计。林钧说:“我去劝他们回去吧。”朱教授没有马上回答,思索片刻。他今年43岁,小个子,大脑袋,穿一身肥大的工作衣,说不上太拉沓,但也绝对说不上衣冠楚楚。助手林钧比他年长,今年已经58岁了。实际上,林钧原来是他的老师,后来是他的同事,再后来心甘情愿地做他的助手。因为他知道,这个衣着随便貌不惊人的小个子,还有他的妻子,都是难得一遇的科学天才。他没有看错,眼前这次惊人的成功便是例证。

朱教授说:“放他们进来吧,要不,小刚在同学们面前太没面子了。再说,”他的目光中闪着戏谑,“这么惊人的成功,不让儿子知道,我哪能忍得住哇。林老师,你说是不是?”

林钧笑笑,按下控制大门的电钮,在屏幕上看着大门缓缓拉开。他知道朱义智骨子里还是一个大孩子,一个43岁的大顽童。比如说,他和小刚不象是一对父子,更象是一对铁哥儿们。两人若是有一段时间不见面,一见面非得抱着摔一阵子。为了玩“藏猫猫”时骗过小刚,他可以用几个星期天在家里费神费力地布置出激光全息的假人儿。林钧有时奇怪,为什么很多才华横溢的科学家常常有浓郁的童趣。比如美国某位著名科学家,他在洛斯阿拉莫斯国家实验室工作时,最喜欢的消遣是用钢丝捅开同事们的保险柜,在里面放上一个小小的礼物。也许,童心和才华是不可分离的孪生兄弟?

监视器上看到,四个小家伙探头探脑地进入院内。朱教授微笑着,在通话器里告诉自己的试验对象:“独孤大侠,四个小朋友来了,肯定是冲着你来的,一会儿给他们亮几手绝技,可不能让他们失望啊。”

20米外的一个舞台上,灯光柔和明亮,独孤大侠傲立台上。它听到了主人的这番激将,不屑地低吼一声。

独孤大侠是一位臂长及地、剽悍骄捷的12岁的雄性黑猩猩。

四个孩子已经走到院落中心,在院外看到的圆顶白色建筑就在这儿,它的外形大致类似一个天文馆,不过比天文馆大多了。小刚指着右边的停机坪,失望地说:爸妈的扑翼机不在这儿,他们今天可能不在研究所里。噢,对了,妈妈早上说她要赶到北京去开学术会,那么爸爸应当在家。走,咱们进去。

进了圆顶房屋,才发觉里面更大,简直可以用“辽阔”来形容。上面是透明的薄壳屋顶,阳光均匀地洒进来,照着屋内一排翠绿的天竺葵、巴西木等盆栽。屋子空落落的,象是一个比赛结束的足球场。这时他们头顶上响起麦克风的声音:

“欢迎小刚和他的同学们。请下到地下试验室吧。”

伴着轻微的嗡嗡声,面前的地板滑开了,露出一个阶梯。小刚高兴地说:“是我爸爸的声音,看来今天不会挨克了。”他领头走下去,另外三人小心地跟在后边。

地下试验室里和上边一样明亮,不过并不是人工照明,而是通过光纤和聚光镜引入的自然阳光。屋内有五六个人,其中一个小个子站在控制台上,正笑嘻嘻地看着他们,他旁边是位头发花白的男人。两个女孩子认得小刚的父亲和林教授,忙甜甜地叫一声“朱伯伯好。林爷爷好。”朱教授扬扬手,笑道:“你们好,孩子们,你们可是一群不速之客呀。”

试验大厅的陈设并不复杂,但所有仪器设施极为精巧,即使外行人也能一眼看出它的非凡。马田已被这儿的气势震慑住了,惟独对小刚父亲不太服气:个子似乎比自己还低,衣服极随意,说着艮艮的南阳土话,咋看也不象是一个“世界级”的科学家。他小声问旁边的白易:这就是那位太乙散仙、隐居高人?我看不大象。白易忙拉拉他,温和地责备道:不许胡说!

然后四个人都看到了20米外的舞台,一只大嘴巴的猩猩沐浴在柔和的白光中,神态傲然而懒散。四人的注意力马上被吸引过去,不约而同地跑向舞台。他们发现猩猩目光从容,全然没有普通动物的茫然和畏缩,更兼精光外露,显然是一位内家高手。它穿着一件白色的练功服,腰间束着银光闪闪的狮蛮带。不过近前才看清,腰带上还连着一根只有小指粗细的近乎透明的细绳,绳索的另一端拴在舞台中央一根粗大的地锚上。马田瞪大眼睛,严重地说:看见没有?这头猩猩一定是个邪派武林高手,好不容易才被擒获,得时时防范着。这条索子一定是用天下至坚至韧的天蚕丝编成的。

林钧爷爷走过来,笑着解释道:“不是天蚕丝,但确实是天下至坚至韧的东西。它是用基因技术生产的美洲金蛛的蛛丝,比同样粗细的钢丝要坚固20倍。”

白易定睛看着猩猩,轻声问:“为什么要捆住它?它真的是个坏人?邪派高手?”

林爷爷摇摇头:“不,它的智力只相当于五六岁的孩子,说不上什么正邪之分。不过我们不敢马虎,一旦它逃跑,也许会捅出什么漏子。”

白易不满地说:“那它多可怜呀,仅仅因为不懂事就要被囚禁,太不公平了。”她看见旁边放有香蕉,便拿一串送给猩猩。林爷爷忙交待她不要进入圈子里,白易听话地站到圈外,尽量把手伸进去。猩猩马上走过来,不过它并没有接香蕉,而是入迷地看着白易的面孔,简直看得如痴如醉,一波笑纹从那张丑陋的黑脸上荡过。白易欣喜地喊道:

“林爷爷,它笑了,黑猩猩会笑!”

林钧皱起眉头。他发觉猩猩的目光太贪婪,往常似乎没见过他这样。也许是因为白易长得太漂亮了,难免吸引异性的目光。他不愿往下推想,忙把四人拢在一块儿,带他们来到朱教授身边。

“欢迎你们。”小刚爸再次说道,含笑看着儿子,“说吧,是不是你的主意?”

小刚刚才有点儿担心爸爸生气,现在看阵势完全放心了,不过终究有些不好意思。马田笑嘻嘻地抢先回答:“伯伯,我们常听小刚‘夸耀’你,说你训练的猩猩特别聪明,我们都想亲眼见见。”

这句话显然搔到了小刚爸的痒处。他对这头猩猩的疼爱不亚于自己的儿子,何况是在大获成功的今天。他笑着反问:“你们相信猩猩有智力吗?”

马田说:“有――但只是低等智力。它们的脑容量太小呀。我记得大猩猩的脑容量是700多毫升,黑猩猩的不到500毫升。它们的脑重只占体重的0.7%,但人类要占2.0%,连海豚也有1.17%呢。”

“对,当然咱们不能指望把猩猩培养成爱因斯坦。但是,智力不光取决于脑重,还取决于脑细胞之间的横向联系,取决于大脑皮层上的沟回数量,而这些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幼年时所受的外界刺激。比如,把一个大脑正常的幼儿丢到黑猩猩群里,长大后他就只能达到黑猩猩那样的智力;相反,幼年时作过半脑切除的脑瘤病人(这时病人的脑容量就和猩猩差不多了)仍能在人类社会中正常生活。黑猩猩是世界上最聪明的动物,会使用表情,能认识自己,在人类的训练下能学会简单的手势语,可以表达几十个单词。上个世纪末,英国女科学家珍妮?古多尔曾到非洲对黑猩猩社会观察了36年,有了15项重大发现。你们知道吗?”

四个人想了想,小刚说:“知道,看过有关资料,但是记不全了。记得其中一条发现是:猩猩会使用人造物品。有一头叫白胡子大卫的黑猩猩曾用珍妮扔掉的空汽油桶使劲敲打,恐吓别的雄黑猩猩,来争夺王位。”

白易说:“还有一条发现是:黑猩猩也知道敬畏大自然,看到雄伟的瀑布时会自发地舞蹈。”

菲菲说:“黑猩猩族群中也有战争。”

马田说:“黑猩猩会发明工具,能同其它部落作技术交流。还是那头白胡子大卫吧,它发明了用草棍钓蚂蚁吃,而且这个绝招忽然之间就传到其它部落中去了。黑猩猩也有计划能力,比如一头叫责岗的家伙为了使族群迁徒,有意先劫走一个黑猩猩幼崽,再乘乱施行它的计划。噢,对了,它们还能用草药为自己治病。”

教授笑着点头:“对,说的都对。但它们比起我们这位就差远了。这头黑猩猩从小就接受了智力拓展和强化。我们没有增大它的脑容量,没有用基因技术把它变成一头长着人脑的猩猩――那是生物伦理学所禁止的。但我们在它原有脑容量的基础上,努力疏通和建立了脑细胞之间的横向联系。完全可以说,它的智力已经超越了动物的范畴。”

“伯伯,它真的能听懂人类语言?”菲菲问。白易也抢着问:“真的能用哑语表达自己的思想?”

“没错。当然,我说过,它的智力只相当于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所以它的理解和表达都是相对简单的。”

这样有限的承认已经非常鼓舞人心了。“真的吗?”三人齐声叫道。白易喜孜孜地补上一句:“我也会哑语,我这就和它对话去。”

教授看看白易:“你真的会哑语?”他用双手急速地比了几个手势,白易笑道:“你是问我怎么学会的,对吧。我是跟中央电视台学的。”

“对。”三个朋友证实,“她是无师自通,学会之后瘾大着哩。可不敢让她在街上碰上个哑巴,要不,一聊起来就没个头了。”

教授遗憾地说:“早知你有这个本事,我该请你来当助手的,也不用我自己去学了。不过,这头猩猩的本领远不止此。”他着意强调着。

四双眼睛又瞪大了:“远不止此?”

“对,在某些方面甚至远远超过人类。”他忙补充道,“我是说超过今天的人类。”

他有意停下来,看着四个小家伙。这个消息太惊人了!太出人意料了,甚至出乎小刚的意料!四个人的馋劲儿都被勾起来,急得想伸手到他的嘴巴里把消息掏出来。白易甚至忘了去同猩猩聊天的愿望,他们乞求道:“爸爸,伯伯,它有什么高强本领?告诉我们吧,快告诉我们吧。行不行?需要保密的话,我们可以发誓。行不?”

林钧看到这儿笑着走开了。朱教授说:“行啊,我这就告诉你们。你们很幸运,是我们试验成功后的第一批客人。坐下吧,这件事可不是三句两句能说清楚的。”

四个孩子忙拉过椅子围坐在他身边,眼睛乌溜溜地盯着他。

小个子教授把手头的工作安排一下,开始讲述了。他沉默片刻,突兀地问:“你们几个都爱看武侠小说,对吧。我知道小刚是个超级武侠迷。”

“对极了,”马田嘻笑着说,“我们仨和小刚是一丘之貉,臭味相投。可以食无肉,居无竹,不可缺少武侠书。”

“喜欢看谁的作品?”

四个人七嘴八舌地说:“金庸的,古龙的,都喜欢。最近的金庸三号和古龙二号也不错。”

他们说的金庸三号、古龙二号是指人格化的电脑写作系统,它们的作品也确实达到了金古二人的水平。教授点点头,又问:“你们是喜欢光盘书,三维书,还是旧式的铅字印刷书?”

除了姜菲菲之外,都说爱看旧式的印刷书。“只有这种书才能最大限度地激发读者的想象力。如果眼前硬造出一个具体的小龙女、郭靖、老顽童、小李飞刀,哪怕他再逼真,再飘逸,也无法和我们心中的‘那一个’相比。”

小个子教授哈哈大笑,颇有点遇上知音的味道:“不错,有见地,比很多文学批评家还强。老实说,我也是一个武侠迷,迷龄已有40年,比你们的年龄还大两倍呢。”他问了一个怪问题,“你们说,假如所有小说中的高手同台比武,谁的武功最高?”

马田抢着回答:“肯定是老顽童周伯通!他会九阴真经,72路空明拳,双手互搏……”

小刚心目中的英雄不同:“是小李飞刀!刀不轻发,发则必中。他虽然在英雄榜上排名第三,但排名第二的上官金环――他刚刚杀害了排名第一的无极老人――也死在他的刀下。”

姑娘们则另有偶像。白易说她最佩服小龙女,她的天罗地网势多厉害呀,能用双手把九九八十一只麻雀罩在怀里飞不出去。小刚反驳说,她的快功轻功当然高明,但终究比不上郭靖的功力沉稳。再说,郭大侠品德高尚,“为国为民乃侠之大者”。马田说,这些大侠武功再高,也都失败过,只有独孤求败才是真正的武学巅峰,世无对手,刻意求败而不能如愿,最后寂寞地死去,连他留下的巨雕都能当杨过大侠的师傅。

四人一争起这件事就没头没尾,白易忽然想到:“伯伯,你问这些干什么?和这头猩猩有什么关系?”

教授乐了,嘎嘎地笑过一阵,故作严肃地说:“告诉你们吧,眼前这头猩猩就是独孤大侠的传人,独孤小侠,我们给它起的名字叫独孤星星――是星辰的星,不是猩猩的猩。不过它的武功不是走沉稳一路,而是象小龙女那样专务轻灵。小龙女、楚留香、黑蜘蛛……都比不过它。”

四个人听得热血沸腾。他们一向沉迷于武侠小说,常在梦里同各位异人高士相会。但他们都知道这只是幻想而已,从不奢望在现实世界中见到。小刚爸的话激活了他们的梦想,他们真想立即见识这位独孤小侠的真功夫!当然,他们的目光中也不乏怀疑。教授看着孩子们的复杂表情,开心地笑起来。

静场片刻后,白易抿嘴一笑:“伯伯,你真幽默。我知道你是在逗我们哩。”

马田接口说道:“当然,我早就知道啦。伯伯你真逗,不怪小刚说你是老顽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