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歌了没歌了,下面谁来点?”那个叫严妍的女孩说。

  “我来我来,大哥的任务就是暖场嘛,”大猪立刻捋袖子上了,“待我唱一首谭校长的《捕风的汉子》。”

  “诶?没听过啊。”路依依说。

  “校长的歌里面我最喜欢的,太体现他豪放不羁的风格了,我要点现场版!”大猪盯着点歌屏,聚精会神。

  女孩们拍着巴掌笑。

  “帅哥诶帅哥诶。”路依依扯着我的袖子,偷偷指二猪。

  路依依这个表现太像个花痴了,不过二猪倒确实是出名的清秀,不知道他年龄的人都以为他才高中毕业,姑娘们看着他直流口水。

  “二猪唱什么?”

  “帮我点《当爱已成往事》吧。”

  “我要跟帅哥一起唱,我要跟帅哥一起唱!”那边叫做明玲玲的女孩举手蹦了起来。

  世上的花痴绝非路依依一个。

  “江洋唱什么?”

  “《北京一夜》,大猪帮我点。”

  “啊!这个我不会唱!”路依依说。

  “那你跟谁唱?”楚晓溪看着她的姐妹,“谁会唱的站出来。”

  “我……”二猪小声说。

  群魔乱舞。

  我打亮手机屏幕,没有新的短信。

  “几点了?”路依依往手心里呵着气,轻轻地跺着脚。外面的玻璃幕墙碎了好些,冷风直灌进来。

  “十点半。”我把手机搁回口袋里。

  战争年代还有卡拉OK开放实在是件令人惊叹的事情,不过市政府曾经保证上海还是上海,娱乐和商业设施还是照常开放。我们在包间外的吧台前,面对着汽腾腾的一锅关东煮,飘着淡淡的鱼香。

  “你吃什么?”

  “我就要两串鱼蛋就好了。”路依依说。

  “那好,两串鱼蛋,两串章鱼小丸子。”

  “8块钱,四张食品券。”柜台里面的伙计说着,顺便耸耸肩,把军棉大衣裹得紧了一点。

  毕竟是非常时期,娱乐可以免费,吃的东西还是限量的。我在钱包里摸了四张食品券给他,路依依给了十块钱。

  “回去吃?”我有点犹豫。

  包间里面现在是什么场面?不知道是明玲玲在和二猪对唱《广岛之恋》还是那帮精力充沛的男女凑在一起吼《这一拜》,我记得出来的时候还有两屏幕的歌在排队。

  “出去透透气吧。”路依依说。

  “好,我去帮你拿大衣。”

  我们每人拿着一串关东煮,坐在门口的台阶上,路依依用力伸了一个懒腰。她披上了外套,一件黑色贴身掐腰的羊绒长大衣,垂下来的长摆拉起来刚好盖住双腿。面前是武宁南路,路灯稀稀拉拉的,没有人迹。我咬了一颗章鱼小丸子下来在嘴里嚼着,忽然觉得我和路依依这样子就像两个陕北老农民,面朝黄土背朝天,坐在田埂边一人抱一个夹馍。我侧脸看了看路依依,她也看着前面发呆,嘴巴不停地动着。

  没有人说话,霓虹灯广告牌在头顶孤零零地闪烁,我们身边的光一时绿一时红,我又咬下了一颗章鱼小丸子。路依依吃完了一串,双手在裙摆下裸露出来的腿上搓着。我看了她一眼,撞上她看过来的目光。

  路依依说:“你知道么?我们新闻系最有名那个帅哥,在上海电视台当VJ的那个昨天请我吃饭了。”

  我说:“那个以前经常在电视里主持十佳金曲的?我觉得他长得比我还老。”

  路依依说:“谁说比你老?那可是我们学校超强帅哥,BBS上面经常有人发帖说我今天又看见Nico啦,和哪个哪个女生在食堂里面吃饭。”

  我说:“好吧,不过我还是觉得他老了会比较像吴孟达。”

  路依依说:“切!”

  我说:“切什么?”

  路依依说:“我这身怎么样?”

  我说:“不错啊。”

  路依依说:“Nico说了,最喜欢穿格子短裙和长大衣的女孩,身材好的穿起来最性感了。”

  我说:“这样的衣服不是瑞丽上面很多么?好像都是日本过来的式样,满大街都是,短裙靴子长大衣,流行好多年了。”

  路依依说:“你想什么啊?他是说喜欢我,你笨笨,这都听不出来。”

  我说:“真委婉。”

  我们都不再说话,关东煮在风里面被吹凉了,咬在嘴里有股腥味。

  远处的天空亮了一下,我眼皮跟着一跳。

  那是一点紫色,很快它就拉长了,像是一颗横贯天空的流星。它的光亮压过了霓虹灯,周围一片紫光荧荧。而后它在我们的头顶散开了,像是一道紫色的水柱打在岩石上激溅开来。散碎的紫色光流缘着天空中那层看不见的屏障飞快地滑向四周,仿佛礼花盛开,西南方的大片天空被它的华丽光芒点亮。

  我猛地站了起来,后脊梁上彻骨冰凉。那不是礼花,是轰炸!德尔塔次级母舰主炮的轰炸!它们射出的紫色光流刚才和泡防御的界面接触,被强大的防御力场扭曲分散了。而我从未见过这样灿烂的紫光,这意味着这一波轰炸的强度前所未有的高。我的手机在同一刻发疯一样震动起来。

  “934”。短信只有简单的三个数字,发送者号码是74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