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斯契潘诺夫不想入睡,他喝了两杯浓咖啡提神,继续着艰难的思索和推理。他像拼七巧图一样,把今 天的见闻按不同方式试着拼合。

拼来拼去,拼不出什么结果。

脑袋开始发困了。他走到窗前做了个深唿吸,活动活动筋骨。夜空高旷,繁星闪烁,一钩残月旁飘浮着淡 云。一颗流星倏然飞来,在天空中划了一道明亮的弧线。斯契潘诺夫忽然心中一亮,有了一个新想法。这 个想法虽然也属于异想天开,但斯契潘诺夫敢说它绝不会再错了。它就像是九宫格中央的那个数字,只要 把它选对,周围的数字就很容易地拼出来了。

何不疑的确捣了鬼,他把婴儿掉了包,又以极巧妙的办法当着睽睽众目把它夹带出2号。他的所有行为,从实战演习、对客人的选择、恰在今天寄来的火腿竹篓、在酒吧的请客,都是经过精密策划的。极有可能 ,连何夫人的分娩也是假的,此刻夫妇两人抱着的,正是那十个斗状指纹的类人婴儿。

至于他把婴儿夹带出2号的方法,实在太简单了,既简单又巧妙。斯契潘诺夫对何不疑佩服得五体投地,佩服他的智力,也佩服他的勇气。作为2号的老总,他竟敢背叛2号,背叛整个人类,这一切都缘于他对自 己“儿子”的深爱。

可怜那位激情型的董小姐还蒙在鼓里呢。

我该怎么办?斯契潘诺夫认真考虑着。这则消息一捅出去,势必在全世界引起一场8级地震,这对斯契潘 诺夫无疑是一个不小的诱惑。只是……如果自己的思维更敏捷一点,能当场抓住何不疑的手腕,斯契潘诺 夫肯定会把它公之于众的。但何不疑至少在当时蒙住了他。作为一个内行,斯契潘诺夫佩服他。

经过痛苦的权衡,他决定不去揭穿它,让这个惊人的消息烂在肚里。至于这个唯一从2号逃出来的带自然 指纹的类人,会不会在人类的防御线上捅出一个大洞——斯契潘诺夫不大在意。他在这个问题上的政治态 度是中性的,既不为类人鸣冤叫屈,也不反对他们。世上的很多事情最终还得靠上帝(客观上帝)来裁决,而不是人的抉择。

他只是做了一件事,把他的分析记在一个日记本上,不是电子记事簿,而是用老式的纸笔。他的手提箱里 正好有一本带锁的日记本,原是给孙女儿准备的礼物。也许,等那个类人婴儿长大成人,在他的结婚典礼 上,我会用这本日记作为我的贺礼。

天光放亮时,他合上钢笔,合上笔记本,也把历史的这一页轻轻合上了。他为自己倒了一杯酒,心想,何 不疑夫妇此刻大概正在抱着“十斗儿”欢庆胜利吧,于是他朝不可见的对手举举杯,一饮而尽,低声嘟囔一句:“祝贺你,你赢了,我也没有输。”

资料之二

美国科学家正在进行一项历史性的实验--在实验室中制造一种新的生命形式,以回答生物学领域一个最基本的问题:生命自身是如何形成的。

他们将去除一个单细胞生物的DNA,使其没有生命,然后给其注入最少量的生命基因信息,观察细胞最少需多少个基因才能存活和自我复制。马里兰州罗克维尔基因研究所的克莱德·哈金森撰文说,他们使用的是一种叫做支原菌生殖体的微生物,它有517个基因,是迄今所知基因数目最少的生物之一。

研究表明,最低需250~350个基因才能构成生命,不过,其中100多个基因的作用尚不清楚。研究人员说,这项研究还称不上“创造生命”,而只是对原有生命的重新拼合。不过,这项研究将对真正的人造生命起奠基作用。

——摘自《在实验室中制造生命》英国《卫报》1999年12月10日

二。仇恨

齐洪德刚和任王雅君并排坐在窗前。自从2085年人大常委会通过了中国人姓名法之后,所有人都采用由父母姓氏首字合成的双姓,这是为了减少重名现象,便于计算机管理。两人身后是齐洪德刚的居室,单身汉的居室,但已经有了女性之水的滋润。屋里收拾得井井有条,一尘不染,茶几上的文竹,墙角的天竺葵都刚刚浇过水,青翠欲滴。书桌上是一台2124年款式的新电脑,傍着一台米黄色的台灯,墙边立着铝合金的音像资料柜,里面塞满了光盘。两人紧紧偎依着,两只手互相扣紧。

窗外则是一间宽敞的病房,天花顶很高,墙壁是令人舒心的淡蓝色,墙壁腰间是一排不锈钢扣板,内中藏着各种线路和管道,墙角有一个监测台,上面是遥控的血压、体温及心跳测量仪。屋内只有一张病床,一个面容娇嫩的女病人面朝这边坐在床上。一位护士进来了,柔声向病人问了安好,到监测台前打出监测参数,然后离开了,轻轻带上房门。她的行走十分轻盈,就像是在水面上滑行。

齐洪德刚隔窗夸张地喊:“妈耶,我真不敢认你了!现在,你比雅君还要年轻呢。”

面容娇嫩的女病人嫣然一笑,伸手摸摸自己的面颊,“是吗?真的,换皮肤手术十分有效,也没有什么痛苦,他们使用的是‘皮肤细胞自动生成法’,价钱也不高,只有二十万元。”她的面容像少女一样娇艳,但语气又显然带着老人的沧桑,声音略显嘶哑和疲惫。“这个手术--你爸爸还不知道呢,我很想知道他看我第一眼时的感觉。”德刚妈绽出微笑,转了话题:

“这就是雅君吧,二十五岁,职业是发型设计师,身高165米,指纹是七箕三斗,孤儿,十年前父母同时死于一起飞机灾难。你看,我对她早就了解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一直瞒着我。”她的不满溢于言表。齐洪德刚有点儿尴尬,扭头看看未婚妻,雅君忙接口说:

“伯母,我们没有瞒你,那时我们只是同居,不知道能否走到缔结婚约这一步。我们是昨天商定结婚的,今天就赶紧通知你。”

“什么时候结婚?”

“马上就去登记,伯母,我和德刚相恋很深,我们一定会白头到老的。”

“好,我很高兴,你是否要改称唿啦?”她笑着问儿媳。

雅君温婉地笑着,马上改了口:“是,妈妈。”

“我马上通知你爸爸赶来,让他知道这个喜讯。雅君,你打算怀孕吗?”她直率地问。雅君和德刚目中都掠过一波惶恐,他们的应答略有停顿。妈妈说:“雅君,不要骂我多管闲事,这件事我已同德刚谈过多次,但他躲避着不给我明确的答复。在这个问题上我是老脑筋,我看不惯时下的年轻人,为了保持体形,为了不受痛苦,一窝蜂地采用体外生育法。这个时髦你们不要去赶。只有采用自然生育法,怀胎十月,体会到胎动、临产的阵痛、初乳……只有真正经过这个过程,妈妈才能和儿女们建立起深厚的血脉之情。”她缓和了语气,开玩笑地说:“你们可能在心里不服气:当妈的不也在赶时髦吗?当妈的做了换皮肤手术,打扮得像个小妖精。不过孩子们,你们还是多考虑考虑我的意见,那是切身之谈。老实说,如果不是自然生育,我和德刚不一定有这样浓厚的母子之情。”

他儿子是一位身高190米的大汉,肩膀宽阔,浓眉大眼,在妈妈面前十分顺从。不过,显然他有难言之隐,低下头不说话。雅君推推他:“德刚,你去把我给妈买的礼物拿来。”支走了未婚夫,雅君低声急急地说:

“妈,不要埋怨他,原因在我这儿。十年前的那场飞机事故损伤了我的生殖系统,医生说很有可能丧失生育能力,正是因为这一点,德刚一直对你瞒着我们的关系,他知道你的期盼,怕你失望。我们肯定要孩子,但可能要采用体外生育法了。妈,昨天我和德刚还在商量是不是告诉你真相,后来决定还是实言相告。妈,对不起你了。”

妈妈皱着眉头打量着她,雅君个子很高,体态丰满,是一个性感型的姑娘。不过她的表情深处有一种只可意会的怆然,也许这是十年前那场灾难留给她的阴影。德刚妈的眉峰随即舒展开来:“没什么,这是特殊情况,我会谅解的,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

“一年之内吧。”

“行啊,如果采用体外生育法,我建议你仍采用自然哺乳--未怀孕的女人仍可用医学手段引出乳汁,我想你肯定知道吧--那样多少是个补偿。真的,当你步入老年时,回味起婴儿吊在乳头,为他轻声哼催眠歌的情景,那将是一笔很可宝贵的遗产。”

“妈,我会记住你的话。”

德刚返回到窗台,看看雅君的目光,知道两个女人已经把话说透。他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把一个小礼物递给妈妈,是个嵌金的小圆镜。他说这面镜子内含录像系统,当你梳妆满意后只要按一下左边的按钮,就能把此刻的面容留影,输到电脑中。德刚妈看了看,诚挚地表示感谢,说赶紧给我寄来吧,再见了孩子们。德刚按动一个开关,窗后的虚拟景色刷地消失了,实际上,德刚的妈妈此刻在三百公里外的郑州。

已经是晚上七点,屋内没开灯,德刚和雅君默默搂抱着,一言不发。屋里笼罩着浓重的暮色和浓重的愁绪,不像是新婚前的气氛。现在是早春天气,窗外--真正的窗外,不是刚才的虚拟场景--疏星淡月,迎春花丛藏在窗下的阴影里。再远处是街心花园,一对情侣不顾早春的寒意,正立在花阴中拥抱亲吻。德刚把女友的头搂到胸膛上,轻轻吻着她的柔发,犹豫地说:

“雅君……”

雅君忙捂住他的嘴,她挣开男人的拥抱,打开屋里所有的彩灯,关上窗帘,又打开CD机,问:“要什么曲子?中国的、西方的、还是印度的?”德刚说要一个中国的吧,要“春江花月夜”。于是,悠扬邈远的古筝声响了起来,音质极为清晰,能听出拨弦瞬间的嘶哑。雅君把未婚夫拉到客厅中央,慢慢为他脱去衣服、袜子和鞋子;赤裸的德刚又为雅君慢慢剥去所有的包装,两人裸体相拥,走向浴室。

浴室的热水已经放好,弥漫着白色水汽,清澈的水面上浮着深紫色的玫瑰花瓣。雅君拉着男人步入浴池,水溢出来,一些花瓣也随水流跨越池壁,落到地上,在马赛克地面上缓缓飘浮。雅君突然抖掉了所有沉重的愁绪,她趴在男人的身上,发狂地吻着男人的嘴唇、眼睛,咬着男人的肩膀和胸膛。

“德刚,你要我吧,这会儿就要我。”

德刚吻吻雅君的眼睛,轻声问:“你不怕了?你已经战胜了恐惧?”

雅君说:“我不怕了,不怕了,你来吧。”德刚很感动,他知道恐惧并没有消失,但雅君用勇气把它掩盖了。他们已经同居两年,雅君居然还是处女,这是因为她对性生活有根深蒂固的恐惧,只要德刚趴到身上,她的身躯就不可抑止地发抖。德刚不愿委屈她,总是努力压住自己的情火,把强劲如弓的身体慢慢放松。这样的时刻真难熬啊,雅君十分内疚,常为此垂泪--但她无法克服自己的恐惧。

德刚把她抱到床上,感到她仍在轻轻战栗。他想,无论如何,这一关总得过啊。他半压在雅君的裸体上,手指轻柔地抚摸着她的敏感部位。他说,雅君你该清楚,你的身体和别的女人完全一样,你那些恐惧只是社会偏见留给你的创伤。雅君,男女交合应该是天下最美妙的事,你应该喜欢它而不是害怕它。他的身体慢慢压上去,开始向那片神秘之地深入。他的进入很谨慎,一点,又一点,他看着雅君的眼睛,坚决地轻声地说:那一刻要来了,可能有点疼,不要紧,疼痛之后就是美妙的快感,好吗?雅君紧紧搂住男人,深吸一口气,说:来吧,来吧!德刚雄壮地用力,雅君疼得咬紧嘴唇,然后--一切都过去了。

片刻的疼痛后确实是美妙的感觉。德刚的心情放松了,问:雅君,怎么样?雅君欣喜地点头,搂着德刚催他用力。德刚想,可怜的雅君啊,她的身世在心灵里留下一道深深的伤疤,今天这伤疤总算平复了。

接下来是连续几个小时的癫狂的做爱,从浴池到沙发到那张宽阔的双人床,他们以这种癫狂来补足两年来性生活上的空白。两人筋疲力尽了,紧紧拥抱着沉沉睡去。临睡时雅君半是清醒半是呓语地说:

“德刚,我不会后悔。有了今晚,我不会后悔啦。”

“我们不光有今晚,还有半生呢。”

“德刚,我会怀孕吗?”

“当然,你没有理由不会怀孕。”

“可是,我是类人啊。”

“类人的身体结构与自然人完全一样,我说过多少次了。记着,你一定要扔掉这块心病。”德刚坚决地劝说着,他们渐渐入睡了。

雅君是B型人,或称作“类人”。她不是耶和华、佛祖或任何一位神灵的创造,不是大自然的造化之功,而是位于伏牛山脉的2号基地生产的一个工件。她的十个手指和十个脚趾上都有完全可以乱真的指纹,不过那不是基因和量子效用共同合作的结果,而是电脑微刻机的杰作。

二十五年前,雅君在2号基地的生产线上诞生,像所有类人一样,她离开2号后一直生活在养育院中,那是一个封闭的饲养场,蜂巢一样拥挤的床位,单调的饭食,刻板的生活,每天诵读《类人戒律》(养育院中每时每刻都用低音喇叭播送着五戒律,就像是梦中赶也赶不走的声音:B型人不属于自然生命;不具备自然人的法律地位;不得与自然人类婚配,不得有生育行为;不得隐瞒自己的身份,其姓名应以RB(ROBOT)为前缀;不得建立任何类型的社会组织)。没有人怨艾,因为这就是类人的生活,他们是类人啊,怎么可以奢望人类那样多彩的生活呢。

RB雅君七岁时,被一对富有的老年夫妇买走作女仆,不过她没有过女仆的生活。老年夫妇用体外生育法生产的女儿刚刚夭折,他们很伤心,不想再生育,便买了一个漂亮的类人女婴作替身。在雅君身上,他们倾注了全部的父母之爱,为她提供了丰厚的生活条件,甚至为了雅君成人后不致有自卑心理,在她十岁时还按照死去女儿的指纹资料为她雕刻了指纹。当然,这是很冒险的,因为按照全世界通用的法律:凡有不良倾向的B型人都应就地销毁,但两个老人把雅君很妥善地保护在自己的翼下。

但雅君从未忘记自己只是个卑微的B型人。她忘不了十岁前,自己的手指指肚一直是光滑无纹的,邻居女孩发现后鄙夷地说:你是类人!B型人!后来父母为她雕刻指纹,带她远远搬了家,这种自卑感才被埋藏起来--只是被埋藏起来,绝没有消失。

十五岁那年,老父母和她乘坐协和式超音速飞机从国外回来,飞机失事了。雅君从死亡中挣扎出来时,父母已变成两骨灰。在紧张的抢险时刻,医院的检查可能草率了一些,没有发现雅君的真正身份。这段经历唤醒了她的欲望,唤醒了她的反抗意识。出院后她以自然人的身份定居在南阳,开了一家美容美发店,生意经营得很成功。

两年前,齐洪德刚走进美发店,两人相遇了,立时碰出了火花。一个是1?郾90米的剽悍男人,一个是娇小玲珑的小女人。女人从男人身上看到了健壮、坚强、宽厚和可靠,男人为女人生出无限的怜爱和柔情。这是雄性和雌性的撞击,阴和阳的撞击,两人出身的不同并没影响到撞击的烈度。但同时她总怀着无法排解的恐惧。类人是不能(不允许)生育的,类人都是性冷淡者,她担心自己和德刚的爱情会以悲剧告终。

在经过一年疯狂的相爱后,雅君向男人袒露了自己的秘密,于是,德刚立即成了她死心塌地的同谋。他们不仅要相爱,还要堂堂正正地结婚,要生孩子。这是很危险的,社会对B型人的法律很严厉,而其中最严厉的则是结婚和生育。这些年来,在B型人与主人之间已经滋生了很多感情的连通,不少家庭把B型人当成义子女来抚养,也有少量的男女私情。社会和法律已经学会了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你不走到繁衍后代那一步。这一步是绝不通融的。

明天就要去登记了,不用说,那儿有严格的指纹检查,他们能否通过?齐洪德刚是个很有造诣的电脑工程师,一年来,他全力扑到指纹研究上,对雅君的指纹做了精心修整。现在她的指纹已足以瞒过电脑鉴别系统了。

但明天的命运到底如何,没人敢逆料。雅君惟一肯定的是:不管结果如何,不管自己是否会因“不良倾向”而被销毁,她决不后悔。

民政厅的登记大厅很漂亮,两人一进门,立刻有一位少女过来献上一束鲜花,是一束勿忘我。雅君道了谢,把面孔埋在花丛里。这些年,除了非洲和中美洲少数国家,所有国家的人口都呈负增长,正式结婚的人数也直线下降。伤透脑筋的世界政府为此设立了优厚的待遇,凡登记结婚并允诺生育的夫妇都将得到一大笔无息贷款,但这些优待收效甚微。

两人相偎着坐在登记桌前。民政员是一个中年男人,留着两撇可笑的小胡子。他堆着职业性的微笑,用目光轻轻刷过这对年轻夫妇。看来这是幸福的一对,两人的目光中都深情款款,这种深情是无法装出来的。当然,两人多少有点紧张,这也难怪,毕竟这是他们人生中一个重要驿站。职员按程序发问:男方姓名、年龄、职业、身份证号、信用卡号、医疗卡号;女方姓名、年龄、职业、身份证号、信用卡号、医疗卡号。一个B型人姑娘同时作着录入,她的十指(当然是没有指纹的十指)在键盘上轻快地跳动。随着资料的输入,两人的档案资料也同步调出,互相作着校核。

齐洪德刚对此不担心,这个剽悍的男人并不像他的外表那样粗率,实际上他是有名的电脑高手。一年来,他以黑客手法进入各个社会网站,把雅君的所有资料都认真修改过了。所以,电脑中调出的档案是绝无问题的。

中年职员把手续走完,笑着说:“档案核对无误,在我打印结婚证前,请二位进行最后一道例行手续:指纹鉴定,二位请。”

姑娘领二人走到电脑前,把两人的十个指头都涂上白色的粉末,然后请他们把指肚对准识读器。雅君看上去很平静,只有德刚知道这种镇静是强撑出来的。他笑着说:

“需要很长时间吗?也许,我们先出去吃顿饭再来。”

中年职员笑道:“不会超过五分钟吧,识读器同警方的中央管理系统是相连的,很快答案就送过来。”

德刚开着玩笑:“那么,万一识断器判定我不是我,我该怎么办?我到哪儿去把那个真我找回来?”

中年职员没有回答,识读器嗡嗡地响着,红灯闪烁,迅即变成绿灯。职员宣布:“鉴定无误,齐洪先生,齐洪夫人,请稍等,我马上为你们填写结婚证书,警方也会送来指纹鉴定证明。”